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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S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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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猎场”是一颗行星。
从夜兔居住的行星出发,坐宇宙飞船航行6到8个宇宙时,就能抵达那颗直径是夜兔母星几十倍的青蓝色星体。那里资源丰富,矿藏种类齐全、品位高杂质少,生存着由低到高各种等级的宇宙怪物,甚至是超出了形态原始智力低下的怪物等级、进化到更高层次拥有了智慧的魔兽。
然而“狩猎场”整颗行星没有地表水,只有地下深达千米的暗河。植物深深扎根于土壤中,怪物和魔兽们游走在地下或吞食植物摄取水分。这种难以改变的自然环境无法满足包括夜兔在内、周边星球上小体形小身量类人形态的种族生存,因此躲过移民和大规模开垦,而遵循自然法则生存的宇宙怪物和魔兽的凶悍又让夜兔以外的多数种族望而却步。久而久之,这颗青蓝色的星球主要成为夜兔们磨砺战斗技能、猎捕怪物赚钱的天然乐园,故而被我们夜兔称作“狩猎场”。
我和神威在出发前的两天时间里节外生了这样那样的枝,最后还是手拉手偷偷溜上了前往“狩猎场”的宇宙飞船。
手拉手是因为升降架到货物舱的距离稍微嫌远,比我的能力范围恰巧多出那么一小步,我得忍受着神威刺眼的笑容靠他拽我跳过去。偷偷溜上则是因为,我们没有、当然也没打算买船票,乃是正儿八经的偷渡。
“狩猎场”虽然广受夜兔们喜爱,可它实打实距离我们的母星好几亿宇宙里,可用的交通工具没得选,只有宇宙飞船,而船票有点儿小贵。
我曾经跟随师父混上过宇宙飞船一次,正是那次经历让我发现,坐在轮椅上的师父动作灵活矫健,他不是不能战斗,他背弃了夜兔的血,他不想战斗。尽管对师父失望,从师父那里学来的偷渡方法却是扎实有效,我带着神威顺利躲过港口各个关卡,进入货舱在一堆货物中藏好。
我和神威都是体型纤细的小孩子,不像藏匿坐着轮椅的师父那样困难,找到一堆挨着成排大木箱堆放的麻袋,将它们挪一挪露出可以容身的缝隙钻进去,再拖一只麻袋盖好头顶就完成了。
神威和我头碰头、肩并肩、膝盖撞膝盖,即半边身体紧贴着窝在一起,他的呼吸轻盈,柔软的头发不时扫过我的脸颊。我侧耳聆听,细细区别出属于我的轻而短的呼吸。像神威一样使呼吸变得绵长,会有利于战斗吗?在我见过的同龄人中,神威的强劲是特别的,我得牢牢把握机会,从他身上学到更多变强的方法。
我捏住神威再次拂过的发梢,揪着挠了挠被来回扫蹭得痒痒的脸颊。不明所以的神威明显地身体僵硬了一下,我压低声音附到他耳边建议:“你头发该剪剪了。”
神威在狭窄的空间里提起贴着我的那只手。我以为他要打我,连忙躲了躲,他却只是温柔地绕过我的脑袋揽住了我的脖子。我松了一口气,就是嘛,我是在合理建议。虽然不知道神威要干什么,但他挪动身体似乎还想抬起另一只手,我好心缩了缩,艰难地给他腾出更多空间。
神威伸来另一只手,一把捂住我的嘴,顺带我的鼻子。
鼻腔内顿时充斥药物的微苦味道,混合淡淡的清心醒神的甘辛。那是浸染在绷带中的防晒成分,我手上缠绕的绷带有同样的微苦和甘辛,因为神威的绷带是我提供的!
我的敏感体质极度怕晒,出门打伞绷带两不误,和师父两人一起花费很大功夫,才配制出这个气味清淡不腻人的药方,并添加了芳香清新的药物作改良。出发前我见神威手臂上之前的晒伤还没有彻底恢复,就大方地将备用的绷带送了他一卷。
此时此刻,神威用缠着我送他的绷带的手严严实实地封住我的嘴和鼻子,用缠着我送他的绷带的手臂勾着我的脖子,以送给他绷带的我为媒介借到了力,狠劲绞扭,简直要拧下我的脑袋。
你是女孩子吗!把头发当做生命一样宝贝!
我拼命扒着神威的手,却不敢弄出太大动静。外面有沉重的脚步声,有人来货物舱清点检查。
神威稍稍放松了力道,却没有放手,压着我靠到他身上,顺手揉了揉我酸疼的脖子,算是停战求和。
我给神威竖了中指。不用你遮掩我也知道放轻呼吸,以为我像你一样乱来吗!
检查的人在货舱内绕行一圈,没有发现异样,很快就离开了。
安全逃过启航前的例行检查,一直等到飞船启动、出航,我才拍掉神威的手,推开头顶的货物,跳到外面呼吸新鲜空气。
一处木箱摞得很高,顶端临近一小块封闭的玻璃窗。我踏着层叠堆摞的货物跳上去,踮起脚勉强能够回望逐渐远离的母星。阴云笼罩下满目铅灰色,压抑而伤感。这样的景象已经看过一次,我仍是心中悸动,不由地想把容纳了那片铅灰、更多、更深的宇宙收入眼底。
“你都不好奇吗,神威?”
神威没有跟着我跳上木箱,盯着货舱内四处堆放的货物不知道想些什么。
“我对那种脏兮兮的画面没有特殊的喜好。比起那个,素。”
神威指着一只木箱,清理开堆放在它前面的麻袋,让刻在木箱上的印记完整地显露出来。四个等号围绕立起的正方形,既像太阳又像螃蟹的抽象记号,赫然象征着那个宇宙海盗集团“春雨”。
“这个是不是不太妙?”
“真觉得不妙就别说得那么愉快。别乱跑了,我们老老实实藏好,等到抵达吧。”
我说着就要跳下木箱,心脏却猛然一悸,身体先于意志行动,弯曲膝盖使身体下坠。身后突然冒出的强烈存在感冲击着神经,奇妙地没有感知到杀意,然而被当做猎物锁定的危机感如芒在背,如同汹涌而至的海啸般不容忽视。
我原本站在木箱棱上打算跳下去,身体反射性的下坠并不稳当,又有背后虎视眈眈的压力,脚下便是一滑。
“素!”
神威惊呼了一声,对于他还知道担心我感到十分欣慰。片刻之前他快要拧断我脖子的事,我大度地决定不跟他计较了。
我做好了坠落的准备,可就在坠落开始的一瞬,巨大的力道携带破空之声抵达,衣领以撕扯的力道勒住我的脖子,将我吊在了半空。
为什么都要和我的脖子过不去……
我抓住衣领咳嗽几声,回头看去,用伞挑着我的男人一脸懒散。根本不用思考,他是夜兔。
这只夜兔身材高大体格健壮颜值略欠缺,身上浮动着夜兔惯有的血色气息,尽管不算浓厚,却依然像一座巍峨的高山,让我的血液震颤翻涌。他与小孩子的我和神威不同,不在一个等级。
“虽说小孩子是一族的未来,但溜到这里玩,还真是顽劣地让人头疼。你说呢,小妹妹?”
挑着我衣领的伞尖晃了晃,那张懒散的脸上露出无奈并为难的表情。
我被吊着脖子在空中摇晃,因为原谅神威而开朗的心境重新填满愤怒,龇牙恶狠狠道:“谁是小妹妹啊,大叔!”
大叔露出中箭的惊愕表情,一张苦瓜脸更显沧桑。
我残忍地伤害了这位大叔不愿面对自己是大叔这个冰冷现实的脆弱心灵,于是大叔他不再跟我搭话,伞尖一勾将我抛起,手臂横腰拦过,我就像麻袋一样被他扛在了肩上。
这样逃避也是没有用的大叔,你成为大叔的命运已经无法改写,你是命定的大叔,再怎么挣扎死磕也没跑了。
大叔扛着我跳下木箱,看了神威一眼,他识时务地表示:“我自己走。”
我忿忿不平:“我也可以自己走的,大叔。虽然我很轻但让你伤筋动骨就过意不去了,大叔。”
大叔把我的腰箍得更紧了些。
我挂在大叔肩上颠簸,神威甩着小手紧随其后。尽管这个局面不怪神威,但作为一条绳上的蚂蚱,我很不舒坦,看见他比我舒坦让我更加不舒坦。我再度给神威竖了中指。
神威没理我,快走两步追上大叔,用他又软又甜的声音问:“大叔,你叫什么名字?”
大叔的手臂一僵,慢慢舒展后再次收紧。神威坐实你是大叔关我什么事,我的内脏要破裂了啊大叔!我挣扎着扑打起来,大叔伸手掐住我的脚踝,箍在腰间的手臂松缓了一点。
“阿伏兔。”大叔给出名字,苦恼地抓了抓头发,唉声叹气道:“我才20岁,不要叫我大叔!”
“阿伏兔。”神威对大叔先生直呼其名,然后语调轻快地说:“素喜欢大叔的类型哦。”
我怎么不知道呢……我认为我一向喜欢的是长得好看的类型来着。
没有拿神威作标准归纳我的喜好,阿伏兔大叔他抖了抖,迟疑了迟疑,显然对神威的胡扯想太多,从肩上放我下来。
双脚踩回地板,我昂头对阿伏兔大叔微笑:“我会记住你的,阿伏兔先生。”
阿伏兔大叔露出忧愁的苦相,要开口拒绝我的一片热忱,动了动嘴却没说出话,他黯然转身,在前方带路的步伐异常沉重。
我朝着大叔思考人生的文艺背影挥手告别。神威从我臂弯处冒出头,蔚蓝的眼睛凝视我,下颚挂上我的手臂。
“这样开心了?让大叔抱着你省点力气多好。”
能说出这种风凉话,神威确然一直站着腰不疼。我饱受折磨的脖子和腰却都还在隐隐作痛。
“你把那个定义为‘抱’的话……”我用视线量了量神威矮我大半头的小身板,掂了掂胳膊上的重量,推开神威的脑袋,对他一手揽肩一手搭腰,“来,我抱着你走。”
神威眼角弯弯笑得很甜,鼓起腮帮自己戳了戳,将软软嫩嫩的脸送到我眼前。
“比起大叔,素还是更喜欢我吧?”
“不,完全没有。”我义正辞严地否定,“大叔的性格比你可爱多了。”
神威丝毫没有不满,竖起食指纠正道:“不是‘你’,是‘我们’才对吧。”
我捏住神威鼓鼓的脸颊,布丁一样细腻的手感令我放弃了狠狠掐下去的想法,生了歪念。
“无论和谁比较,我都更喜欢你的脸呢,神威。”
我叹了口气,眉眼柔和地笑笑,捧起神威的脸一口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