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你》楚悠然

20、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黑夜，又是黑夜。
　　单人的病房安静地只有仪器的运作声，冰冷的电子音规律的响着，带动得叶子祈的心跳呼吸也规律起来。
　　透明的液体一点点输进床上人的身体，叶子祈握着那只伤痕累累的手，希望能传递过去一点热量，但那只手仍旧冰凉，让他与之接触的肌肤也开始失去温度。
　　抢救一天一夜。
　　张秀和姚瑶一同陪着，期间还叫来了一直治疗观察她的赵主任。
　　叶子祈近72小时没有休息，头痛已经让他有些难以忍受，胃部的抽搐也在挑战着他最后一根神经，但想到差点失去她的一天一夜，他又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太可怕了，比失去还要可怕，那段时间，他不止一次去想，离开她吧，只要她能好好的。那种一想到世界上再没有这个人的窒息恐惧，他就一次次放低要求。
　　只要她好好的，我做什么都愿意！只要她能好好的，我可以失去原本拥有的一切，让我陪在她身边就好！只要她能好好的，哪怕让我只能远远地看着她！只要她能好好的，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只要她能好好的，我愿意离开。
　　叶子祈将头埋进臂弯，额头轻轻触碰着李悠然的手背，昏暗的头灯下，弓起的背显得单薄而孤寂，那个姿势，弥漫的挥之不去的虔诚哀求。
　　只要她好好的……
　　什么都不要了，那些失去她的，离开她的恐惧痛苦，就让他独自一人去忍受，去承担，他愿意离开，除了她好好的，他什么都不要了！

　　疼，又是疼。
　　李悠然想出声缓解自己难以忍受的疼痛，可什么也做不了。
　　又是这样……
　　李悠然想着，但和那次相比似乎接受得容易些，为什么？她认真的去想，但太疼了。
　　算了，放弃吧。
　　这样告诉自己，李悠然终于又沉沉睡去，但有什么地方，一直有安心的温度传来。

　　第二天早晨。
　　赵女士和姚瑶张秀一起进来时，叶子祈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去形容，白到不正常的脸色让看到的三人都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他仍是一直没睡，看到她们后，淡淡地笑了笑。
　　“麻药的时间差不多了，一会儿她应该会因为疼痛而醒过来。”赵女士动作安静的做完大致的观察，转身对叶子祈说。
　　叶子祈混沌的大脑在延迟了一秒左右才反应过来，点点头，看向李悠然的目光中满是心疼。
　　“你休息一下吧，再这样下去，你也需要抢救了。”赵女士拍拍他的肩膀，叶子祈又是慢了半拍才摇摇头。
　　开口的声音沙哑不已，“我等她醒了再说。”
　　话音刚落，一声低吟从病床传来，绷了这么长时间的弦突然砰地一声，叶子祈身体比大脑更快的反应过来，四人中第一个到床边。
　　“悠然！”叶子祈颤着声音叫她，整个人像是凝固般屏息看她缓缓地睁开眼睛。
　　“叶先生，你先出去一下，我需要给她做个全身检查。”赵女士缓而有力的拉住他的胳膊，叶子祈在听到全身检查时顺从了她的力气。
　　“叶先生，我会尽快叫你的。”姚瑶轻声说，走到赵女士身边当帮手，路过张秀时给她递了个眼神，张秀会意，走过去主动拉着叶子祈向外走去。
　　才出病房门就被姚瑶从里面反锁，叶子祈没办法，只能在外面安静的等待，这么长的时间，他终于可以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张秀看他累得不轻，原本想说的话也收了回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病房门打开，叶子祈条件反射的睁开眼睛，听见姚瑶轻声对他说，“悠然叫你。”

　　“十分钟的时间，十分钟之后，我进来给你打点滴。”赵女士说完便带着姚瑶和张秀离开，关门声结束后，整个病房就剩他们两人。
　　“感觉怎么样？”叶子祈走过去半跪在她床边，听到这句话，李悠然转头看过来。
　　模糊的轮廓，但时隔半年，再见到他的样子，李悠然还是舒然的笑了。
　　“叶子祈，我们分开吧。”
　　“好。”
　　再平常不过的语气，说的话却是那么让人撕心裂肺。
　　李悠然听到他的回答，嘴角的弧度依旧没变，只是转过头去后，眼角也变得湿润了。
　　叶子祈默默忍受着突然袭来的胃痛，他知道，这胃，被李悠然照顾得，反应比他的心都忠诚。
　　“安兰那边，就这么算了吧，”李悠然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些，声音轻得淡漠，“你和安家之间的事，因为安兰的关系结束了也好，毕竟她也曾帮过你，你就当是还债了。”
　　还债……
　　“好。”叶子祈顺从应下。
　　“关于我的身体，你不用内疚，这和你真的没有关系。”李悠然缓缓气，语气也缓了下去，“那天，你离开后，如果当时我也随后离开，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是我自己想要再待一会儿，才会被那辆车撞上，所以，和你没有关系。”
　　“嗯。”叶子祈依旧乖乖听着，面对她的善良，他只觉得良心都受着谴责，但他什么都不说了，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么长时间，让你照顾，成了你的拖累，我很抱歉。”李悠然转过来对着他，只是这次，她没有了睁开眼的勇气，“我离开后，你一个人可以好好的。”
　　好好的……
　　叶子祈握住她的手，“不是拖累。”
　　感受到熟悉的温度，李悠然淡淡的笑了，“是不是都无所谓了，这次，我会亲自收拾好东西离开。”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叶子祈却心痛得掉了泪。
　　他最爱的人，用心疼爱的人，也是因为他，受了委屈，直到现在，才能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宣泄。
　　叶子祈难受的抿紧了唇，俊逸的脸上满是哀伤的苦楚，但他什么也不能说，只能是用浓重的鼻音给一个“嗯。”的回应。
　　李悠然不敢再睁开眼睛，她怕看到了就离不开了，但也因为这样，她错过了叶子祈落下的泪。
　　她说，“叶子祈，你走吧。”

　　十分钟的时间，生离就这样淡淡的定下，每句话，每个字，都轻松平和，但也只有当事人知道，每一个字符拼出每个字，再由这些字组成句子时，一个音一个调，都是割着喉咙划着心吐出来的。

　　“十分钟到了，悠然，准备打点滴，”赵女士敲门进来，姚瑶在后面端着装有点滴的器皿。
　　再没有任何交流，叶子祈就这样被赶出了病房，再然后，被门外的张秀赶出了门口。
　　最后一眼，是李悠然背着身对他，肩膀抖得厉害，只露出一点的侧脸上，黑色的睫毛颤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