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霓歌》一方

2、二

　　当卓一航带着优昙奇花找到她的时候，决绝而去那样不留余地，但遇到小唯之后才明白，有些事可以不原谅，却不能不心动。
　　天帝仙游未归，随之抬头的，是玉疆战神勃然野心。以情义治天下，是英雄，以利益制人心，是枭雄。天山瑶池上他找到霓裳，只说了两句话：一百年的座下效力换来一瓶不老仙水，一瓶不老仙水换来乌发如初。
　　对霓裳来说，不必情动的交易最适合不过。是非正邪都虚妄，哪及得池中倒影，那刺眼到心寒的白。
　　于是带着天将前呼后拥，甘为利剑。
　　这一日取了琅琊山百年蛇精妖灵，旁边一男一女浸成血人，奄奄一息，生得倒是秀俏般配。
　　不是来不及出手相救，只是为何要救？
　　那样的柔情蜜意，看着真是生厌。
　　妖气不散，莫非此间另有妖物？霓裳不知，这片刻犹豫驻足，就成了缘，成了劫。
　　二人慢慢咽气，女子大眼暗了又亮，皮囊逐渐变幻，最终，白发尖耳立于霓裳面前。
　　“原来是只狐狸。”挥挥手阻止手下的蠢蠢欲动，暗黑色长鞭别回腰间。
　　与凡间女子共用一体，莫非是传说中的转生之术。不由多打量几眼，更尖小的下巴，更瘦弱的身量，久居人体后的虚弱，明明白白写在苍凉的唇上。
　　白发的霓裳，就这样遇见了白发的小唯，猝不及防。
　　又回来了，皮肤感觉不到太阳温度的日子，小唯下意识眯起眼，越过脚下男子尸身，望向对面直勾勾盯住自己的女子，扑面而来的血腥味混着仙人独有的气息，诡异地纠结缠绕在女子腰间，长鞭的细密花纹有些模糊。
　　那曾经一定是条漂亮的鞭子，也许原本是银白色的，裹着繁复的金线，又精致又英气。只是见了太多血，小唯如此想，没有要逃的意思。
　　不过片刻，裂纹伴着轻微的爆裂声横生脸颊，小唯心下明明白白地暗生绝望，生食人心的苦楚，终将日复一日地重复下去。
　　这一世做人，已然完结。
　　对面女子既没有除掉自己的心思，小唯冲霓裳微微颌首，转身欲走。
　　“等等。”霓裳突然开口，左手微抬，一件物事带着光华向小唯飞去。
　　接在手心里一看，正是刚才那蛇精的百年妖灵。霓裳头偏到一边，不再正眼看她：“这方圆百里绝少人烟，妖灵妙用远胜人心，可先抵挡一阵。”
　　身后天将先叫出来：“如此宝物怎能轻易给了别人，不怕元帅怪罪吗？大人三思！”话音未落，长鞭笔直如剑直指咽喉：“不给？也行，拿你的心换回来就是。”跟着语气愈发冰冷：“还不走，等着我后悔吗？”
　　小唯眉尖一挑，无声地弯起嘴角，几个起落消失在密林后。
　　很久之后说起此事，小唯拉着霓裳袖子笑不可遏：“做好事也能那样凶神恶煞，用吃人的口气说救人的话，真是平生未见。莫非真是那时一见倾心了？”
　　霓裳没有回答，只是生硬地笑。之所以生硬，是因为小唯放弃了袖子，改为扯住她脸颊，半强迫着点头。
　　其实霓裳自己也不知道，也许是小唯冰裂的苦楚触发了人心里最后一点柔软，也许是小唯眼神中隐秘等待着自己动手的期望。又或许，仅仅为了那同样落寞的三千银丝。
　　不许见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