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故地重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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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故地重游
【楚人有涉江者，其剑自舟中坠于水，遽契其舟，曰：“是吾剑之所从坠。”舟止，从其所契着入水求之。舟已行矣，而剑不行，求剑若此，不亦惑乎！】
***
溪水急着流向海洋，浪潮渴望重归陆地。
然而，他又是为了什么重新回到这里？
黑发少年在茫茫白雪中仰起头来。
空气像是搀着冰碴，眼前的这片世界如今只剩下风的声音，来自北方寒冷大陆的肃杀气流，正毫无阻碍地从各个角落涌入。
眼前的黑曜乐园依旧静悄悄的，被洁白覆盖的地面完好无暇。
熟悉的大厅，长长垂下来的品味值得商榷的流苏，甚至连沙发也依旧像是要抢尽风头是的搁在那里。一切别来无恙，只是骸不在。
没有他，感觉就像是变了味道。
寓言中的人呐，因为无法意识到剑永远跟不上人的步伐，才让它永恒地沉入河底。
如果把剑换做人呢？
离开的人、那些曾经被忽略的感情，当他们经历了过去的掩埋与现实的冲刷之后，还会重新回到原点吗？还能吗？
云雀不住打量这间屋子，心中依稀觉得下一秒骸就会出现在面前。此时距离骸离开已经过去了几个月，随他一同消失的不仅是寒冷的季节，还有那片草地，它们像是只在记忆中鲜明地活着，却难以在现实中找到存在的痕迹。
习惯了每天准时听到恼人铃声、对那段免费旅程也乐得享受、心情不好时躺在永远绿色的草地上睡午觉、喜欢在骸望向天空时看他的侧脸。明明是这么的微不足道，明明不足以挂齿啊！现如今他发现，那些本以为无关紧要的事情，早已占据了他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忘也忘不了，怎么也无法挣脱。
云雀为自己的后知后觉感到懊恼，虽说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但……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那么自己呢？
明知道骸不可能还在。
这片残留着记忆的土地，又在暗示着什么？
难道只是想证明这一切不是梦？
处处难寻处处寻，但问题始终无解，此时的雪飘得更紧了，云雀静静地任大片轻若无物的白絮兜住全身。坚持不懈地追逐一个连存在都不确定的人是多么难熬的事情，而那无意间许下的诺言究竟承载了多少重量，少年终于全部都明白。但云雀终究是云雀，此时此刻他脑中闪过的并不是放弃的念头，而是闪过骸离开前站在雪中的模样，那种孤单却又充满了期待的神情。
明明已经是愁绪满腹，为什么还要强迫着笑给别人看？
云雀猜想自己的纠结就是来源于离别前出现在骸身上的矛盾神情。
因为那种模样实在是……草食得令人无法释怀。
***
“骸大人，您说的地方应该就是这里了。虽然看起来有点破，不过很宽敞beon~”
“果然是废弃的学校游乐场啊，这里看起来似乎是电影院。”骸仰头打量了一阵，对眼前符合自己审美的装修表示满意， “嗯，作为藏身之处确实不错。我本来并没有想过真的能找到这里，做的很好，犬。”
被夸奖的男孩子揉揉后脑嘿嘿笑了起来，结果被身后戴眼镜的伙伴无情抢白。
“骸大人本来就已经提供了通向这里的路线，即便如此犬还是迷路了，真是添了不少麻烦。”
“啰嗦！绝对不让小柿你去我发现的地方玩！”
“无所谓。反正我也不想玩。”
“就算你之后再来求我，我也不会答应的哦。绝对、绝对不答应。”
对话逐渐趋向没营养，柿本千种叹了口气，放弃与同伴的争执，“骸大人，那……接下来的行动呢？”
“……骸大人”
他并没有得到回复，被称为骸大人的少年不知从何时开始便靠在屋内唯一一面沙发上，无声无息地睡着了。
“在这种地方随意睡着真不像是他的作风啊……”千种叹了口气，拎了条毛毯走过去。骸的呼吸很浅，即便睡着了眉头也总是紧紧蹙在一起。
“总觉得骸大人醒来之后就变得和从前不大一样了。”
关门前柿本不安地回头望了一眼，
…………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梦里的自己一直走在路上。
单车碾过地面，吱吱呀呀地响了一路。他载着一个黑发少年，对方充盈了风的校服袖子像翅膀一样翻飞，看上去轻松而惬意。
他们从夏季清凉的树荫山道上溜过，穿过秋季带着金黄香气的稻浪，最终在冬季的漫天风雪中停下来。
这一切都熟悉得理所当然，但那个黑发少年，
他是谁？
雪飘得又紧又密，纷纷扬扬中他们的身影也逐渐看得不甚分明，尚存疑虑的骸顿了顿脚步，随之听到两人的对话。
【“……那么等下次见面，我会送你一只宠物做礼物哦？”
——“我倒是等着你过来被我咬杀！”】
脑内如夏雷般猛地一炸，少年顿觉头疼欲裂，梦境也随着宿主情绪的波动而开始抖动甚至崩裂，然而站在风雪中的那个“骸”带着自己尚不熟悉的温柔与笑容，向那个看不清容貌的少年附身过去——
骸睁开眼睛，终于冷汗涔涔地从梦中醒来。
【这是第几次了？】
少年无力地仰头向沙发一靠，自打半年前从昏迷中醒来，已经是第几次做这个梦了？
***
在黑暗中长大的孩子总是早熟得令人心生寒意。不管是血洗家族，还是破解铺天盖地的围剿活动，整个黑手党世界没人将他视作是孩子，就连骸本身，也早已忘了自己不过才十几来岁。
而轮回眼作为他最倚重的能力，本身就是一把双刃剑。
因为用十几年去和几辈子的记忆打交道，终究会力不从心。
当骸再次站在战场上，面对围剿力度空前加大的时候，他明显感到深深的无助，就像那时候，被大人们按上手术床的心情。少年明白对方企图用消耗战消磨他们最后一点力量，愤怒与长时间应对所带来的疲劳登时让他的大脑停止思考。
好累，
好苦，
好恨。
为什么会有黑手党？
为什么要我这种人活在这样的世上！
我恨黑手党，恨这个世界，更恨居然这么活下来的自己！
“Kufufu，你们以为，只是这样就能够完全消灭我吗？”
一直以惊人速度参战的少年忽然停了手，冷不丁飘来的这句话让参与围剿的众人一愣，他们困惑地抬起头，看到站在高处的少年一反当初的冷静自制，面上居然带了点笑容，
那算是什么笑啊，癫狂的，扭曲的……魔性的。
一瞬间众人脑海中掠过的都是同样的想法——这是魔鬼的孩子！
骸此时已经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境，来自地狱的力量控制着他的大脑，赶在众人回神之前，毫不犹豫抬起右手，狠狠地扎进右眼。
因修罗道而燃起的斗气像是被注入了某种特殊的燃料，原先蓝色的火焰妖异地抖了一下后剧烈地扩大了火焰，颜色也跟着被污染成不详的墨蓝。魔鬼的孩子抢在所有人有所反应之前一掠而起，高高扬起的三叉戟闪烁着来自地狱的光芒。
第五道，人间道。
战斗结束后千种和犬便匆匆地寻找他们的骸大人，这次战斗的惨烈着实出乎意料，战场上硝烟尚未散尽，烧焦的树木与令人惊心动魄的惨状让他们逐渐慌张起来，一面跌跌撞撞地寻找一面在心底祈祷——那可是他们的骸大人！怎么可能就这么死掉了？要知道这可是他们的神，他们的希望啊！
“犬，在这里。”
柿本千种最终在一片废墟中找到了骸，断了齿的三叉戟依然握在手里，蓝发的少年却像睡着了似的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这样的状况让两个少年面面相觑，不禁愣怔了半天，直性子的犬甚至忍不住开始抽噎起来，而千种却伸手探到对方几乎感受不到的呼吸，一时间语调也有些不稳。
“没事，还活着……骸大人他只是、只是睡着了。”
***
居然就这么昏迷了半年多。
同伴们都不在，出来散心的骸走在小路上，多少有些漫不经心。
自从醒来他便发现身体产生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就像是被契约所束缚，情不自禁地想要去一个地方、迫切地想要见一个人。即便是在在梦中也一刻不停地地追逐着对方的背影，
但那个人究竟是谁、自己又为何想要去见他呢？
在等待身体恢复的这段时间，少年一直没停止思考下一步的计划。他挨个看过地球仪上千种所标注的记号，从欧洲到美洲，直到他不经意间，在地球另一侧的太平洋看到了那个狭长岛国。
没有任何预兆的，心脏便控制不住地砰砰跳起来，又像是被冥冥中的暗线所牵引，鬼使神差般的，他跟着做出去日本的决定。
骸的决定下得异常突然，对于背井离乡去往东洋这件事，伙伴们多多少少有些犹疑，到最后却也是什么都没有问。
然而，他们不会问并不代表骸自己不会问，
——【我究竟是为什么要回到这里来？】
一路行一路无解，目之所及处处都充满模糊的熟悉感。这个被孤立在太平洋的狭长国家，也算是未曾谋面的陌生故乡。不知为何，这个本该是陌生的地方给了他一种久违的清新气息，这里的每一棵树，每一条街道都带着令人怀念的熟悉气息，该矫情地认为这是血脉之中固有的相似之处吗？如果不是，那又为什么……亲切得让人几乎潸然泪下。
早已过了绽放季节的樱树像是忍受不了满园寂寞，悄悄地越过墙顶探出来，记忆中长辈曾描述樱树在花季时绽放并凋零着的凄美，他却总觉得那花儿就像生命。年复一年，花谢了还能再开；而人的生命呢？那些曾经走在身边的那些人，待生命绽放过后何时还能再来？
现下他正站在并盛中学门口，夕阳温柔又散漫地给学校添了一抹无名的暖色。意大利方面的情报表明彭格列第十代候补在这里就读，本以为这会是怎样的贵族学校，没想到却是个从各方面看都显得平凡无奇的中学。他的视线有意无意掠过瞥一眼如今空落落的学校大门，
【站在门前的少年黑发迎风而起，线条流转利落而畅快……少年的笑容逐渐远去，纷飞的校服袖子如鸟类的翅膀，洒脱畅快的模样远远看去就像是要飞起来。】
不，不要走!
不要丢下我!
急急伸出的手指在触到冰凉的栅栏时终于令骸悚然一惊回过神来，讪讪地收回手。他暗笑自己一日不如一日，梦境所残留的记忆再真实也终究是假的，总也比不过摆在眼前最重要的事情。
梦中屡屡出现的少年，却是无论如何也令骸无法释怀的存在。
只要看到他的身影，骸的心就不禁跟着雀跃起来。他犹疑着，伸手触摸害怕被推开，而松手又担心他随时会飞走……啊啊，他究竟是谁!如果能找到他——他想自己一定能够找到，那么自己的那些感情，连带着那些令人困惑梦，应该就会迎刃而解了吧。
不过，说到底，这些奇特的想法也好，不知名的伤感也罢，都是要有个限度。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忘记自己来日本的目的，至少是自己目前所坚定不移的。
他要在这里亲手扼死，让自己永远失去欢笑的——
该死的黑手党。
夜色逐渐笼罩整个镇子，有的人家已经上灯，从窗户的磨砂玻璃透出暧昧黯淡的黄晕。刚刚对整个并盛做完例行检查的云雀恭弥踅过转角，不由得一愣。
“……慢着！”
——等等！！！
黑发少年很快便反应过来，紧追几步想要确认究竟是不是他，不料对方动作更快，刚刚还站在学校门前，接下来便借着夜色与无端生起的薄雾，轻而易举地从视野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空旷的长巷尽头只剩下云雀一人，兀自站在尚未散去的雾气里喘息未定。
——骸？
第七章 END
【已经无力去修后面半篇了，我还要打基三啊啊啊！】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故地重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