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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孤苦无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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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香殆尽,檀香早已气息全无,凤祁跌坐琴边,手触琴弦,弦断,杯碎。
簌无叶声,半敞的屋门,晚霞照射屋中,未褪去的热朝,如浪滚涌涌,掐噎咽喉,让人急欲求生,却又享受这种死前亡美。
守在永安宫外的项朝歌,静后哭红眼肿的夙宁皇后出了门,急匆匆赶进屋里的人,看着凤祁面颊上残留的血泪,一双空洞大眼盯着不知何物,双目无神。
项朝歌安静地端来水,将凤祁脸上的血泪擦净,有如傀儡的人儿,无声无息,静静地不发一言。
待双目上药,项朝歌的一声言,乖乖闭上的双目,安静地可怜。
乖乖靠在凤祁肩头,眨着双眼,看着项朝歌的一举一动,寂静屋中,没有人声,没有感情。
收拾一屋残局,项朝歌归来,看着凤祁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其走来将凤祁抱回床上,这时才发现,早前断了的两指,接骨过后,又被硬生生掰断。
项朝歌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将凤祁手中绷带拆开,心疼抽吸生怜,可至骨接,一动不动的人儿,未喊一声痛,未有一丝反应。
夜静,屋外刮起了凤,项朝歌端来清粥,对着床上人道:“吃些东西吧。”
凤祁转过头去,嘴微微地张了张,伸出手抚着项朝歌的脸,“她人呢?”
“回去了。”
凤祁收回手,在枕边摸索,项朝歌见状,丢下碗,替凤祁寻找起来。
一副刺绣落在项朝歌手中。
“将绣画打开。”
项朝歌将绣画打开,看到绣画上有一男一女,提字“苍琅山,海家客。”
“替我将绣画挂起来。”
项朝歌找了个离凤祁最近的位置,将绣画挂起,安慰她道:“我将绣画就挂在你床边,等你眼睛复明,睁开眼便能看到。”
凤祁抚着被包裹严实的双目道:“要多久?”
“一个月。”
凤祁未答,伸出双手将项朝歌的手紧紧抓住。
这时,屋外突然传来叶声,项朝歌欲起身拔尖,手却被风祁紧紧抓住。
屋外的叶声来地狂啸,阴暗的室外,月光清冷,斑驳树影打在窗上,如蝶飞舞。
轰隆雷声响起,闪电不访而来,迎接屋外的不速之客们。
雨声未及时而至,交锋的兵器声,却比夏夜的雨声更入耳,厮杀之曲,雷鼓作乐,电闪为明,血流成彩,腥气如涌。
屋中的静声,与屋外喧嚣成比,一静一动,屋内室人,与屋外厮杀,一祥一虐。
项朝歌将剑放至手边,剑锋已露,杀气净不掩。
喧嚣声沸,雨声伴奏,一夜长河,静听风雨。
寂静无声际,雨止天明,紧闭的屋门缓缓被人推开,屋中静坐着两人,项朝歌未来即使确认来人是谁,凤祁声哑,唤名而出,“靳钰。”
“没事了。”
满身的血污,跨近一步,便留下一道血印,被风吹开的门隙,门外尸首遍地,窗扇红绸。
“来了多少人?”
“从昨晚至现在,未曾断止,不少于千人。”
“应该不止。”
“还有些不明身份。”
“朝歌,给我拿张白纸过来。”
项朝歌将纸拿来,凤祁将纸揉成团后又小心翼翼地将纸展开叠整,“替我将这张纸寄给沐誉墨,不要飞鸽传书。”
“白纸吗?”项朝歌道。
“嗯。”
屋外安排处理尸体的天阳与顾辰初,见着凤祁寄送出信,皆都好奇走进屋中询问,待得知只是一张白纸,其等皆都好奇。
“公主将借这封信让他们相残?”天阳道。
凤祁斜靠着身子,双手摊放,“我知道杀我的人并不是沐誉墨派来的,应该是笙国那边,知晓萧破已死,他们没了顾忌,自然要杀我,因为我死了之后,沐誉墨才会死,他们才有可能登上王位,而昨日的厮杀,应该是两拨人马,除了杀我的,救我的应该是沐誉墨那边派来的。”
“应该是,”天阳道。
凤祁握了握手指,似乎是想确定断骨有没有被接上,“我现在不仅回不了笙国,甚至螟郢的宫门我也出不去一步,不过,他们这次刺杀失败,我又寄信给了沐誉墨,应该能拖延一段时间。”
“你想做什么?”顾辰初紧张问道,随后又补充了一句,“只要我活着,我不会让任何人动你。”
凤祁微微一笑,“给我两个月时间便可。”
“铲草除根吗?还是......”项朝歌小心翼翼地问道,自萧破死后,凤祁的情绪并不稳定,身子也是时好时坏,而且,他知晓凤祁对萧破用情之深,如果换做之前,凤祁做的必然是不留情谊,可现在,如果因为笙国那边派人刺杀,那么,萧破的死,项朝歌相信,凤祁想做的,应该是杀了穆昔非。
“嗯,”凤祁点了点头道:“即使我不如此,沐誉墨恐怕也会行动,我这么做,也算做推波助澜,其实杀人这个事,已经不需要我动手。”
项朝歌依旧觉得不妥,因为萧破的死,凤祁机会将双目哭瞎,甚至将手指给掰断,这不是作假。
“穆昔非呢?还有那个人?”
屋中的所有人,在项朝歌提出穆昔非后,显然地看到凤祁指上细微一个动作,可被遮的双目,所有人看不到她眼中露出的感情,唯有借助那细小动作,猜测着。
“找到他人了吗?”
“还没有。”
凤祁点了点头,缓缓道:“先别管这件事了,等我双目复明之后,再说吧。报仇,也只是早晚而已。”
众人无话可说,因为在前段时间,穆昔非闯入皇宫之后,顾辰初已派出大量兵马,在整个螟郢上下搜索,可却未找到穆昔非本人,连着天阳他们,也没有任何关于穆昔非的消息,仿佛这个人,刹那间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皇宫进了刺客,螟郢皇后被人刺杀之事,很快地在各国之间传开,各说纷纭皆有,而凤祁,却作为室外之人,那封寄出的无字信,她亦未在做过问。
时间悄悄静静地过去,八月的螟郢,在炎热包围之下,成了火炉。
永安宫中的绿荫环绕,多添几份丝凉,自凤祁双目失明之后,便是清羽在旁伺候,而永乐的其他几人,孟靳钰偶尔会来永安宫,天阳则一直在寻找着穆昔非的下落,樱雪则从未再永安宫出现过,想必,萧破的死,对她来说亦是打击。
凤祁的双目,在每日换药饮药后,已恢复了视觉,只不过,太医道她以后都不能哭了,若再哭不止眼痛,更恐会真的失明。
而在经过的半个月中,顾虚痕也在知晓萧破死事之后,赶回了皇宫。
风尘仆仆的人来,一言不发,抱着双目无法视见的凤祁大哭,惹的清羽也是跟着他哭泣不止。
而这时,距离萧破死已快有一月之久,抑在心头的感情,早已淡去,反成了凤祁去安慰顾虚痕。
可是,无论凤祁的表情多么平静,无论是宫中还是宫外的熟识,谁都不信凤祁能这么简简单单地便将萧破给忘记。
所有人在凤祁那一段生不如死的日子里的担忧,演成了每日地惴惴不安,因为没有谁知道,凤祁在想什么。
而顾虚痕的迟归,亦是在几番挣扎之后,迫不得已做出了决定,他怕凤祁会想不开,做出伤几的事。
而这次,他带回的人,或许,成了这世上唯一可救凤祁的人。
可是,顾虚痕的担忧,被凤祁淡淡一笑做驳。
皇宫那晚的厮杀,所有人都历历在目,这时的凤祁,没了萧破,已不能自保,而这时,顾虚痕带回的人,也许会在某一日,再又成了她的死穴。
凤祁将自己的顾虑不留一字地说出,顾虚痕无言,却再又红湿了眼眶,再回来的第二日,再又离开了皇宫。
八月初头,知了声啼不知收敛,凤祁坐在树荫之下乘凉,宫人端来酸梅汤,给其解暑。
汤勺小心翼翼地喂送,在喝了两口酸梅汤后,凤祁抬起后,向着对面人询问道:“是辰初吗?”
“嗯。”
“来了怎么不说话?”
顾辰初放下汤碗,将凤祁残留嘴巴的梅汁擦净。
其实,他已经很多次以这种方式陪在凤祁身边。
曾经的一眼惊眸,他对凤祁的感情可说一见钟情,只不过,上天给他们之间掺杂了太多,而萧破则是这份感情之中,他与凤祁之间最大的阻碍。
顾辰初知道凤祁对萧破感情之深,但他亦知,他对凤祁的感情又何尝比谁少。可事至如今,萧破死了,他与凤祁,终于可在感情之中有可相依,即使现在又有了项朝歌,但是,这个世上,除了他,已无人能保护的了她。
而顾辰初不想卑鄙的用“保护”之词,将凤祁囚禁在身边,可是,他如此的顾忌,却又难抑心中煎熬,当初地承诺,可还做算......
“怕吵到你。”
凤祁伸了伸懒腰,唏嘘道:“你还会比那知了声还吵?”
顾辰初轻轻笑笑了,深情地看着凤祁道:“衣裳已经快做好了。”
顾辰初突然地扬起嘴角,他还是忍不住地问出了话。他只言的衣裳,如果得来回应只是一语笑过,或者详装未听,那他便也知晓了答案,如果,得来答案是他所要.......
“我想出去一段时间。”
“多久?”顾辰初猝不及防,不料凤祁竟然给他这个答案。
“一个月左右吧,”凤祁指尖抚这眼上绷带,语声并不笃定,“回来之后,衣裳应该便绣好了吧。”
顾辰初大喜过望,其激动地抓住凤祁双臂,声音颤抖道:“你答应我了吗?愿意留在我身边?做我的皇后吗?”
“不是答应过你了吗?”凤祁道:“我现在不是螟郢的皇后吗?”
“是!是!是!”顾辰初手舞足蹈,语无伦次,“你要去哪里?我们现在就出发。”
“等眼上绷带拆了吧,在这之间我要去祭拜一个人,而且,这一次出去,我只带朝歌出去。”
“为何?”
“你不相信我?”
“不是!”顾辰初连忙否决道:“我怕你出意外。”
“我便是怕出意外,才只带朝歌出去的,”凤祁道:“如果你跟我出去,不就是让他们知道我出了宫吗?那这一路上,追杀的人又何其多。”
顾辰初连连点头道:“你说的有理。不过,你们要去祭拜谁?要去哪里?”
“矜絮,”凤祁道:“万事有借有还,萧破死了,我也该将记忆中的萧破还给他,那便从相识的每一寸之地还起。”
“矜絮?你为何要祭拜她?”凤祁说道的萧破,他能理解,毕竟这么多年,要完全地忘记一个人并不容易,况且,顾辰初也不需凤祁完全忘记萧破,他想要的,只是凤祁留在他身边,爱不爱他并不重要,只要他顾辰初,能给的了她幸福,他爱她便已足够。
“想起多年前曾经做错过一件错事,算是忏悔。”
顾辰初心有疑惑,却未继续追问,他想要的已经得到,简简单单如此,他不会去追问凤祁过多,守护无弃,仅此而已。
时过九日,凤祁眼上的绷带终被拆下,得以目视的人儿,在过一月重视镜中自己,轻笑出声。
晃日,顾辰初在凤祁要求之下,将其远出行装已准备好,永安宫中,孟靳钰等人在知晓凤祁离宫之事,也都赶了过来,想询问原因一二。
不过,匆匆赶来的几人,却在到达永安宫时,扑了空,凤祁与项朝歌已经出了宫去。
初嫁螟郢的结仇,顾辰初为护她而断一指,至矜絮毁容貌,投湖自尽之后被察有孕。
凤祁想起当年经历,她与矜絮之间的过节到底是什么?难道就像是当年她与秦钰隐一样?曾经的年少无知,争强好胜?而且......凤祁想到两人,皆是投湖自尽而亡。
城郊外的人烟稀少,一座孤坟野草丛生。因为有孕而亡,矜虚死后并未埋在皇陵,而那时的雍陵帝,又是林叶假扮,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座孤坟亦无人打扫。
凤祁被项朝歌搀扶下马,走到坟边,拔着坟上的野草,项朝歌则将带来的酒菜摆放坟头,开始撒着纸钱。
孤零零的坟座,凤祁拔完野草,从马车里拿出几件小孩穿的衣裳,让项朝歌烧了。
项朝歌念着想必是因为当初矜絮有孕投湖,凤祁对此事心生愧疚,所以才会来祭拜,可是,当他将衣裳投入火中之时,凤祁的话,让他难以再静。
“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你是否投胎?若还没有,你应该能够遇到萧破,他在两月之前死了。我今日来看你,一来是想告诉你一声,萧破死事,二来,是为当年之事。其实,我也只是在几月之前才知晓你腹里的种是萧破的,本来这件事,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说出,可是......萧破他孤身一人,虽说这么多年了,他早已习惯,可是,我知道,萧破害怕寂寞,你若能听到我说话,可否帮我找到萧破,好好照顾他.......”
燃起的火焰肆虐,夹着衣裳燃烧起的刺鼻味道,项朝歌的指尖已碰触到了火星,却依旧地一动不动。
“当年的事情,或许你心有怨恨,但是,萧破也是逼不得已,你若有恨,独恨我一人便可,待我死后,我由着你剐刃,”凤祁说完,将项朝歌推开,其端起酒杯,将它泼洒灰烬之中,转身离去。
项朝歌愤怒地追过去道:“当年矜絮公主有孕,那个孩子当真是萧破的?”
“嗯,”凤祁点头道:“你还记得,当时林素矽被下药,萧破赶来,矜絮拿刀砍他,若两人不认识,怎么会如此。”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当真?”
“天阳断手之时,有人写了份信,让乖乖送来给我。”
“当真吗?也许假的呢?”项朝歌如此紧张,其实是害怕凤祁伤心。
凤祁淡淡一笑,抚着跑出的乖乖道:“我知道写信的那个人是谁,应该不假。况且,萧破的身份不是长空吗?萧破如此聪明之人,长空又是狠绝的角色,两人既然同为一人,又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项朝歌心中感慨颇多,却又不敢在凤祁面前说出,怕她伤心。
“其实,我有个疑惑,能回答我的人是天阳,可是,如今我却不能问他,不知朝歌能否为我作答?”
“什么事?”
“天阳曾经跟我说过,长空,也就是萧破,利用过的五个女人,其中三个已经死了,我知晓当中的一个人是笙国的容妃,那是天阳亲口跟我说的,还有一个想必便是矜絮了,另外一个人,会是谁?”
“青夫人?”
“不是,天阳在话后加了个又字,青夫人是第四个。对了,你知道她为何中毒吗?”
“青夫人知晓萧破中毒之事,她为救萧破,以身试毒,最后反而赔了性命。”
凤祁笑道:“痴情的女人。”
“你觉得另外一个人是谁?”
“暂想不通,我以为朝歌会知道。”
“我并不知晓,”项朝歌道:“虽然我为萧破假扮长空,但是,永乐里的人和事,他们都是避开我的,想必也是萧破吩咐,怕我背叛。”
凤祁轻抚着乖乖,眼望无边,天际的彩霞,明媚耀眼,耳闻孤寂音,恰似清风,像是竹林里传来的轻音,耳熟一声一声呢喃。
天黑前的一场暴雨,凤祁二人赶回宫里之时,大雨正止,蛙声此起彼伏。
马车在屋门前停下,屋里亮起的烛火让下车的凤祁一番迟疑。
屋里静坐的几人皆都一脸凝重,待见凤祁进屋,沉寂之下,反倒是凤祁先开了口,“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天阳露出一丝一缕,踌躇地看着凤祁道:“听说你出了宫?”
“嗯,”凤祁将衣裳上的雨露擦净,反问道:“因为我出了宫,你们都过来确认吗?怕穆昔非半路将我杀了?还是笙国的谁?”
“不是......”天阳面露难色,“这个时候,你尽量少出去,万一有个意外。”
凤祁轻轻笑了笑,对一旁默不作声的顾辰初道:“你没有和他们说?”
顾辰初惊喜,迫不及待道:“应该在一月之后,宫中将会有册封大典,到那我会昭告各国,将凤儿封为螟郢皇后。”
众人皆吃惊,不明地看着凤祁。
“在这之前,我要先出去一趟,”凤祁补充道。
“为何?”
凤祁未言,对项朝歌使了使眼色,示意其将屋中的人请送出去。
众人被赶出了屋,顾辰初有些不舍凤祁,赖着不想离开。
凤祁见状,将顾辰初亲自送到门外,叹息吩咐道:“我知道你心中有愧,但是,你现在毕竟做了皇帝,即使那些人曾经对你有恩,即使是我,你亦不必以”我“自称,感情若是不做吝啬,到时候,反会被刺的伤痕累累。”
顾辰初抓住凤祁的手,情深流露道:“对你,不论是苦是甜,我甘之如饴。”
凤祁抽回手,未给顾辰初回应,只留下单薄的背影,阖门入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