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仙》蓝莓芝士

146、七十三（上）

　　今天街上格外热闹，大家都穿得漂亮隆重，神情喜庆洋洋，像是在过什麽特别的节日般。
　　璎绯在街上信步走着，看见这般繁华的情景也使她的心情转好，不过她还是不太懂为何大家今天好像特别高兴。
　　「小姑娘要一个吗？」路边的小贩向璎绯招手，手中正拿着一个月饼，上面刻着嫦娥的模样，显得颇为精巧。
　　「月饼……」璎绯拿着月饼，不禁怔住了，小贩笑嘻嘻地说道：「今天是中秋节，小姑娘要吃个月饼吗？」
　　璎绯不禁抬头望了望天空，原来今天是中秋节，怪不得街上的气氛格外不同。
　　「那是什麽馅料的月饼？」璎绯的眼睛转了一圈，只见小贩的摊子上放着一盒盒不同样式的月饼，吸引了不少人前来选购，准备买盒月饼回去跟家人过中秋节。
　　「姑娘妳手上的是双黄白莲蓉馅料，这里的月饼全都是我的家传秘方造成，特别好吃的！姑娘要不要？」小贩口沫横飞地在介绍月饼，璎绯拿出一吊钱给小贩，问道：「我只买一个，可以吗？」
　　「哦……那，那月饼只是用来让客人试吃的，因为月饼全都是盒装卖出去的……」小贩呆住了，这姑娘怎麽这般奇怪，买月饼只买一个，买月饼理应是买几盒过去送给亲友，或是跟家人一起食用，怎麽可能只买一个？
　　「你卖吗？」璎绯掏出一吊钱问道。
　　做生意最重要就是钱，只要有钱别说是一个月饼，半个月饼也能卖出去，当下小贩接过那一吊钱，展现出招牌式的生意笑容道：「当然卖当然卖，姑娘如果觉得好吃可要回头再买呢！」
　　璎绯离开摊子，正当她在吃月饼的时候，冷不防一人突然撞上她。
　　「啊！」撞到她的人掩着额头後退几步，要不是璎绯步履平稳，恐怕两个人都会同时跌到地上。
　　璎绯一眼就认出撞到她那人身上穿的正是赵府侍女的衣着，她想起刚才信上写的话，又看见侍女这般行色匆匆，心中立时一沉，连忙扶着那侍女问道：「你没事吗？」
　　「没……璎绯小姐！」侍女一看见璎绯就几乎跳起来。
　　「赵府发生什麽事？」
　　「赵府？不，赵府没什麽事。」侍女似乎很惊讶为何璎绯会问她关於赵府的事。
　　璎绯听见赵府没事方才放下心来，别人的事她也不会去管，但她想起信上所写的话，心里始终不太安宁，当下道：「妳小心一点吧，我先走了。」
　　「不，璎绯小姐……」侍女拉着了璎绯的衣袖道：「妳可以跟我一起去找少奶奶吗？刚才我跟她一起出来，走着走着我只顾着看别的东西，结果跟少奶奶走失了，京城这麽大，我……我怎麽能找到少奶奶呢？」
　　看来这就是侍女行色匆匆的原因，璎绯一皱眉，作为侍女不是应该伴在夫人的身边吗？为何会只顾着自己去看东西，连夫人走失了也不知道？
　　「说不定少奶奶已经回府了，妳回府看看，我在附近找她，如果找不到就回府跟她会合，可好？」璎绯还是答应了，毕竟此刻赵府正值多事之秋，每个人都会有受到伤害的危机，更别说洛依璃的身份这般特别，万一她再次受了伤害……
　　侍女点点头道：「我跟少奶奶正是在这里走失的，因为这里人多，所以要找人很困难……璎绯小姐，这次就拜托妳了。」
　　「别担心，没事的，妳先走吧。」璎绯拍了拍侍女的肩头，脸上展现出淡淡的微笑，叫人立刻就安心下来，彷佛天大的事交给她就好了。
　　侍女道谢过後就离开了，璎绯站在原地，手中犹自拿着那半个还没有吃完的月饼，她吃了一口月饼，不知为何刚才甜腻的月饼现在却味同嚼蜡，是因为那个人走失了吧……
　　璎绯在人群中穿插着，虽然最近她只看过洛依璃一次，但她的记忆力本就奇佳，加上之前三年的交情，所以她知道自己绝对能在人群中认出洛依璃的背影。
　　人群中欢声载道，每个人手里都捧着满满的东西准备回家跟家人欢度中秋佳节，一边赏月一边跟家人相聚，每逢中秋节，游子也会回家跟家人团聚，大家都会围在一起吃饭，那本就是人月两团圆的节日。
　　自璎绯有印象以来，她就没有中秋节，因为她没有家人，一无所有的人是不配过这种节日的，而刚才则是她生平第一次吃月饼，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想吃月饼，也许只是想试一遍这种人人都吃过的食物吧。
　　不知不觉就在附近绕了一圈，回到了刚才卖月饼小贩的摊子对面，璎绯站在台阶上希望可以在人群中寻找洛依璃，目光到处皆没有熟悉的一抹倩影，直到目光掠到刚才那小贩的摊子上，只见一个华服少妇正在摊子前看着月饼，虽然只留下一抹背影，但璎绯的心中却不禁一跳－－是她了，终於找到她了。
　　彷佛感受到有人在凝视自己，华衣少妇转身往目光所在的方向望去，两双星眸在毫无意识的情况对上了，璎绯看见洛依璃那双已经失去昔日动人光采的眸子，洛依璃也看见璎绯那幽深如寒潭的黑眸，谁也不能看清她的眼睛里藏着什麽东西，谁也不能知道这双眼睛的主人到底知否感情的存在，还是不过是一个狠心的杀人机器而已。
　　就算样貌再变，眼神已不如昔日清澈，但她们彷佛都可以从轻易从人群之中认出对方，不是因为样貌眼神身段，而是因为一种与生俱来的感觉，可以轻易感应到对方在看着自己，除了她们之外，谁也不能介入这种互相感应的关系，像是某种秘密的天赋般，早就在出生之时把她们的命运紧紧连系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璎绯从人群中挤出来，洛依璃想往另一边走去，但无奈璎绯的速度太快，眨眼间已经来到她面前，根本就躲不开。
　　「妳的侍女说妳走失了，所以我帮她找妳。」璎绯很诚实地把真话说出来。
　　「嗯。」洛依璃淡淡地应了一声，璎绯看见摊子上的月饼，又看见洛依璃脸色阴沉，就知道今天对洛依璃是多麽难熬，以往的中秋节皆有父亲相伴，今年却只剩下自己孤零零一人，而站在眼前的人正是一手拆散自己家庭的人，那感觉该有多绝望，璎绯永远也不能体会。
　　低垂的眼帘，羽睫轻眨着，长长的乌黑刘海滑过苍白瘦削的脸颊，挽起的发髻在诉说着眼前少女已为人妇的事实，璎绯有种冲动想掠起洛依璃的刘海看清她的面貌，但她最终还是没有抬起手，只是低声劝道：「赵少夫人，外面毕竟是危险，您身边也没有人相伴，不如早点回去吧。」
　　「我自会回去的，璎绯小姐请便。」洛依璃没有再看月饼摊子，因为她曾发誓不可以再让别人看见她的虚弱，但为何眼前人却一次次在她最软弱的时刻出现？偏生这个人却是促使她软弱的凶手！
　　「我刚好有事要前往赵府，请赵少夫人带路。」璎绯摆了摆手以示礼貌。

　　当赵府朱门被从内打开的时候，璎绯和洛依璃得到的不是仆人的迎接，而是总管狼狈地冲出来，支膝喘气道：「少……少奶奶……璎绯小姐！大事不妙！」
　　璎绯心中一惊，她立即稳住总管的身子，弯身面向总管问道：「怎麽了？」
　　也许璎绯身上真的有什麽特别的东西，能够很快使人冷静下来，那总管也渐渐回复正常，他按着胸口道：「殷夫人她……不好了！」
　　淡淡的香气从左边传来，璎绯转头一看，只见一直离自己远远的洛依璃已经靠过来，她颦眉道：「说清楚一点。」
　　璎绯自然是很了解赵家的情况，也知道那位殷夫人正是赵老夫人的妹妹，是一名富有商人的遗孀，丈夫死後一直住在赵家里，也可以算是赵家的重要人物。
　　「殷夫人刚才在花园散步时突然晕倒，手足冰冷连呼吸也没了，大夫来到都说殷夫人已经……已经撒手人寰！」总管被吓得面无人色，下意识地紧抓着璎绯的衣袖。
　　璎绯轻抿着唇，她一手轻拍着总管的背部道：「来，带我们去殷夫人的房间。」

　　殷夫人的房间很大，但现在看起来却无比狭小，因为几乎全府的人都聚在她的房间里，给人一种很压抑的感觉。
　　洛依璃推开房门，总管和璎绯一左一右地跟在她身後，神色皆是极为沉重。
　　「璎绯小姐丶依璃……」坐在床边的赵恩龙站起来，正当他想行礼之际，璎绯已经摆手道：「赵大人，请告诉我到底发生什麽事。」
　　璎绯快步走到床边，只见昨天还精神奕奕的殷夫人已经毫无气息地躺在床上，她伸手一探殷夫人的脉搏，冰冷的手腕上却再也感受不到任何脉搏跳动。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侍女说她今天在花园里散步，突然就晕倒了，然後……然後……就没了！」赵恩龙双手掩着脸，语气是说不出的悔恨，他不但没了妻子，连妻子的妹妹也弄没了，这叫他怎麽跟泉下的妻子交代呢？
　　「请立刻检验今天殷夫人吃过的所有食物，然後把所有服侍过她的仆人都叫到偏厅里，我有一些事情要问。」璎绯的语气是无比果断，令人不得不信服她说的每句话。
　　饶是赵恩龙在官场打滚多年，现在也给这接二连三的噩耗弄得六神无主，只懂得吩咐道：「按照璎绯小姐的话去做吧。」
　　璎绯扶着赵恩龙站起来道：「赵大人，你继续待在这里只会更伤心的，不如我跟你到书房坐坐吧。」
　　赵恩龙一怔，他抬起头对上璎绯带有深意的眼神，立时就懂得璎绯的意思－－看来璎绯对於这些事情是有些头绪了，只是这里人多口杂，所以要到书房详谈。
　　「嗯。」赵恩龙应了一声，在璎绯的扶持下离开房间，璎绯抬首目光扫过房里众人，稍稍提高语调道：「请……节哀顺变。」
　　房里众人皆颔首示意。
　　璎绯心里却在盘算其他事情，刚才她的那句话一半是安慰，另一半却想趁机把房里全部人都看一遍，她现在已经把目标锁定在赵府中人之中，所以她要看看谁的眼神有什麽不妥之处，眼睛是不懂得骗人的，再高明的说谎高手也会在眼神里泄露秘密，所以璎绯就把握在那目光扫视之际把全部人看个仔细，看清谁的眼神里包含着什麽不能说的秘密。
　　踏过门槛离开房间，璎绯的脸色依然阴沉，赵恩龙却已经急急地抓着璎绯的手臂问道：「你有头绪了吗？」
　　「到书房再说吧。」接二连三有人死去令璎绯相信这绝对是有心人所为，而那个有心人极有可能隐身在赵家众人之中，所以她不能掉以轻心。
　　「你知道是谁干的？」赵恩龙压低声音问道。
　　「赵大人别紧张。」璎绯轻拍着赵恩龙的肩头，纵使她的年纪已经可以当赵恩龙的孙女，可是此时她却比谁都要冷静，这是自幼训练出来的无比镇静，使她的情绪极难引起波动。
　　赵恩龙的神色很难看，璎绯这般顾忌在赵府里说话，这明显说明凶手就是赵府中人。
　　璎绯却在想另一些事情，杀人的手法既是相同，那极有可能是同一凶手杀了赵夫人和殷夫人，在这麽短的时间里用相同手法杀了二人，明显这凶手的目的就在杀人，他根本不在意被人找到，更不在意被人找到要被行刑，在赵府里谁会这般痛恨赵夫人和殷夫人，恨不得杀之而後快，而又偏生这般不在乎自己的性命，甘愿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取两条人命呢？
　　她再回想起刚才匆匆但仔细地打量过大家的眼神，谁的眼神透露出一些不应该说的秘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