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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章八 明 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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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这里是哪里?
不知道。
要怎么样才能出去?
不知道。
玄霄在哪里?
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
他坐在窗台前,看日暮将至,第一次感到力不从心的无可奈何。
眼见橘色暮光一寸寸的退出这个房间,云天青忽然很羡慕光阴,他想大约只有它才能在无所阻拦中到自己想去的地方,永远不曾因任何事物而停歇。
但又莫名为它感到可悲。
这样一直永不停歇的走下去,是不是因为总是找不到一个值得永远停歇的下去的理由呢?又或者一直在找寻的东西,总是找不到,所以只好不停的再找寻下去。
什么乱糟糟的想法啊。
他放纵自己躺倒在地上,在铺着软垫的地上像个孩子一样滚来滚去,很久都没有做过这样幼稚的事情了——主要是有一次玩心打发让玄霄看见了,那个人很嫌弃的看着,那脸上仿佛写着——你到底几岁了,连天河都不会做这种事了好吗?
云天青又不是第一次被这个人嫌弃,人活得越久有时候就越幼稚,反而滚的更起劲了,抱着被子继续滚来滚去,结果滚到最后搞得玄霄整个人都被萌饿了。
再往后,算了……不提也罢。
但现在真像是变成了一个孩子,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夏末,那个生下她的女人离开他的夜晚,不知道该去哪里,也不知道天亮以后可以做些什么。没有人再会唠叨他了,也没有人告诉他以后该怎么走。
好像有一个声音在耳边一直说,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一个人啊……
这种感觉,真是非常糟糕。
他最终忍不住低吼一声,滚开!
驱散开那些原本就不存在的事物。
我是不知道他在哪里,可我知道他在一个地方,他一定在等我。
他这样对自己说,忽然觉得心中平静了许多,起身整理被压的乱七八糟的衣衫,走到庭院里找雪水洗脸。
还是要去找八重樱,还是要继续想办法,我想出去,我要去找他。
一定要去,不能再等了,我曾经等过那么多年了,等回来的全是绝望……
他独自行走过覆盖着雪的山道,没有再听到那些总是细细碎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女孩子的笑声歌声,安静的不可思议。
云天青想,这有点像是在坐牢,不过是找个好看的地方坐牢。
他只是漫不经心的这样想,但顿时被自己这个想法给吓到了。
他想起听闻玄霄被冰封的时候,想起听闻玄霄被关入东海的时候。
那些都是玄霄一生中最黯淡无光的光阴。
他推开一扇扇朱色的门,穿堂的风掀起满地散乱纸页。
暮色暗淡,墨色参差。
沉寂。
再被丝丝缕缕的晚风吹的飘开一些距离。
有些被抛到空中,云天青抓住,发现上面的字迹幼稚的可以,和那些刚开始读书识字的学童的自己没有什么差别。只是一笔一划,浓墨透过纸背,想来是很用心的在写。
地上乱糟糟的,笔墨纸砚摊了一地,这是小孩子才会做出来的是。
不过,那个人好像确实也只是个孩子。
房间里整齐的林立着一排排的书柜,想来是藏书阁。
藏书阁在云天青记忆里是那种十分古板的地方,可这个地方布置的很有意思,房梁上垂下大小不一颜色张扬的壁毯,还有各式各样的纸鸢高矮不一的落下。
那个趁主人不在将屋子搞的乱七八糟的小孩子坐在房间的最深处,点着一盏琉璃灯,捧着一卷书看的出神。
看什么呢?
云天青将书缴纳没收,立刻收到愤怒的目光,小孩子家气鼓鼓的盯着他。
但见是他,又有些后怕的扭过头,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
云天青笑了笑,翻过书面。
很好,《赏花宝鉴》!
= =|||
这都是什么教坏小孩子的刊物啊,云天青忍不住扶额叹息,小孩子家趁着他不注意,偷偷溜过去往外爬回到那个散乱着笔墨纸砚的地方。他将地上的纸片一张张收捡起来,若无旁人的小心压平,云天青走过去站在他后面看了眼这小子的大作。
小孩子有些生气又有些尴尬,好像知道自己写的不好看,气鼓鼓的脸上泛起一丝薄红。
生气什么呢,这世上糟心的事情多了去,真是小孩子脾气。
别以为你在心里想什么我听不到!我!不!小!了!我都有……
他愤怒的吼道一半,气急败坏的开始数指头,眉间沟壑渐深,好一会他才生出一只手掌大张,严肃正经地道:
我至少有五百岁了。
云天青闷哼着,强忍住笑意。
哦,五百岁了啊,我今年五百零一,你叫我哥哥吧。
老不休的!
他骂了一句。
你都上千岁了,还好意思让我叫你哥哥。
你都知道?
我当然知道了。
一提起这个,这人就忍不住又开始得意起来,他凑到云天青的面前,笑的很欠管教。
你们的事情,我全都知道,你不知道的我也知道,我都看得见。
然后他又微微侧过头,一双明亮黑眸中带着不解。
我知道,你很想见到那个人,但你又不想杀我。
那为什么不答应我的条件呢
反正你答应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啊。
云天青看着眼前的少年真诚的双眼,忍不住一笑。
就是因为他已经不在了,所以不能耍赖皮了呀。
少年摇摇头,说,我不懂。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懂的事物,这很正常。就好像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听九天玄女的使唤。
她能让我……让我成魔。
少年在中间停顿了一下,让云天青略微感到一丝古怪。
少年如实的道:我要成魔,一定要神血和魔血的双重灌溉,缺一不可。玄女答应以神血饲我,作为条件,我答应助她得到灵魂重生之法。
云天青不置可否,主动放弃这个话题。
少年见他不答话便低头继续整理纸张。
云天青瞅了眼他手中的纸张,一页页白皙纸面上写着横七竖八的两个字。
你叫明镜?还是镜明?
不是。
这个人做起事来又认真又安静,在他眼底恍惚间模糊成了某魔许多年前的轮廓。
我叫镜。
话一出口,他便愣住了。
云天青将指尖停在那张纸上,细细勾画纸面上的一个明字。
你应该还有个兄弟吧?嗯?
【18】
主人,现在怎么办?
让她们全都进去,不许瞧热闹。
目送娇俏可爱的小姑娘一个个做着鬼脸依依不舍的回屋,钱莫花从袖中抽出几张朱符模样的纸片,上面朱砂描绘着些古老而诡异的纹路,纸片从他指尖飞射钉入阁楼檐牙,结成薄紫微光结界。
剑气,枪风,魔流,神力交织涌动,冲击过结界壁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令人不住蹙眉。
神烦。
钱莫花不耐烦的想着。
唯恐天下不乱不乱的北堂抱着一架九霄佩云和小饕餮往上爬,到了顶楼还不足瘾,竟然推开了屋顶上一扇暗制的活门,爬到屋檐顶上去了,刚将一脸不爽的小饕餮从楼阁里抱出来,恰逢九天玄女提枪落在不远处。
一道剑气轰然袭来,气浪翻腾直叫他抱着落焕圆溜滚了一圈,吃了好大一口灰尘。
玄女却也毫不示弱,枪锋折了月色,银光璀璨如淬冰雪,她举枪在空中滑下一道银弧,枪锋与剑刃交接,迸溅出一系列焰火与雷鸣。两人正是较劲之时,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出现在玄霄身后,飞花凝炼成影,出手疾如闪电的一击。
北堂席地而坐,指尖在琴弦上拉出一道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