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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一幕:邀请函(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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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
『滴—答—』
『滴——答——』
细微却有序的声响将他从深深的睡眠中唤醒,身体很疲倦,仿佛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
他微微地张开眼,入目的是一片白色的光,刺眼,夺目。
他下意识地闭上眼,再重新睁开,然后双目无神地盯着上方的某个点,开始发怔。
他有些恍惚,有些茫然。
他……是在哪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努力的回想。
记忆,似乎出现了断层。
他只记得自己与阿彬回到北区查看情况,只是他们根据地图走时,来到的地方与那日他们返回时经过的,却并不是同一个地方。
四周的景物很相似,可是却确确实实的,并不是同一个地方。
照着地图走,前方就是一座小山坡,而他们也确实看到了。
可是,那天和小林他们失散后再回去找他们时,他们却并没有看到这座小山坡。
他的心头一跳。
猛然意识到了不寻常,那天,果然是他们找错了路吗?
他折身,开始疯狂在四周寻找。
究竟是什么?究竟那天他们看到了什么,小林和安桥他们才会这么狼狈?!
“小、小勇!”
阿彬惊恐的声音在他身后传来,他猛地回身,却只觉后脑勺一痛,昏昏沉沉间,只看到阿彬苍白着脸,惊慌地正向他奔来。
之后呢……
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他现在,又在哪里?
在脑海中浮现这个问题时,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双眼盯着的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
那是,自己的身体。
被横置在木板上的,自己的身体。
那时不时晃动的阴影,是有人拿着刀的手,不时在自己身上划动时遮挡住灯光时的影子。
有谁,在他的身上划下了一道又一道伤口。
那些伤口被划得极其平整,白色的皮肉向外翻起,红色的液体从那创口的地方流出,将他的身体染红,然后顺着木板,滴落到地上。
他终于知道之前的『滴答』声是什么,可是,此刻他却宁愿不知道。
他瞪大眼,看着摆在正上方的那面镜子。
镜子里也清晰的印出一张男人的脸孔。
他瞪大眼,里面的男人也瞪大眼。
他张嘴,想大叫,镜子里的男人却只是呆滞的,嘴角没有丝毫的动摇。
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让自己的嘴巴张开,更遑论发出一丝半点的声响。
镜子依然在将他正遭受的一幕忠实的印出来。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把锐利的手术刀再次在他身上划下一道伤痕,眼睁睁看着它越切越深,甚至让他能够清楚地看到里面血色的内脏。
可是动弹不得。
甚至,连丝毫的感觉都没有。
没有痛楚。
仿佛那具躯体并不是他的一样。
又如同已经被宰的猪羊,被人扔在摊子上,任人宰割。
他无力地闭起眼,不愿再看,现实却不愿轻易放过他。
男人低哑的声音在耳边说:“咦?醒了?”
他依旧闭着眼,然后听见男人疑似自言自语地话语:“麻醉药这么快就过去了吗?真劣质啊……”
“也许下回应该换个卖家了……”
“呵呵,你不用担心,就算你醒着,也不会感觉到任何疼痛的。”
“你怎么不说话?……啊,想起来了,你不能说话。”男人的声音转为轻快,不顾他是否在听,依旧继续说道,“你醒着也好,一个人终于不寂寞了,呐,告诉你哦,现在呢,正在给你做一个小小的手术,这个手术啊,虽然很小,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呵呵……”
“你如果张开眼,你会看到,现在正在割下你的肝脏,人类的肝脏可是有很多的用处的……哎,你真的不张开眼睛看看吗?你不看会后悔的!……唉,真的不看啊,那算了,那开始割了……放心,就算割除了你也不会感觉到什么不适的,相反,你会觉得很轻松、很轻松。你看,少了一部分负担,人会轻松很多,对不对?”
“好了,你的肝脏已经被完美的取下来了,接下来,将会把它放在一个舒适的地方,让它安心睡一会儿,你不用担心,事情还没结束,接下来要取下你的胰脏,然后,是你的脾脏,肾脏,大肠,小肠,最后才是你的心脏。”
“当然,不会今天就将它们全部取出来的,所以,为了保证这些器官的新鲜度,现在呢,要给你打一针。你放心,这一针一点都不会疼,而且不会在你的皮肤上留下任何难看的针孔,呵呵……因为这一针,会直接打在你的脏器上……”
“放心,不会对这些脏器造成任何损害的……如果一切顺利,也许你能够重新走出去哟~”
“而且,那时的你,将会比现在的你更完美!”
……
本应寒毛直竖的话语,因为太过强烈的恐惧感,反而让他觉得有些不真实,他恍恍惚惚地张开眼,恍恍惚惚地看着镜子里显示出的一切,再恍恍惚惚地闭上眼。
也许,这一切,只是个噩梦……吧?
也许,他再次睁开眼,他会发现,其实自己还躺在四面雪白的家里,躺在那张平时自己总嫌弃它简陋的床上……
昏昏沉沉的,他再度陷入沉睡。
***
女子伏着身体,表情温柔地伏在男人的胸口,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呐,亲爱的,你一定很冷吧,我来陪你了。”
她呼出的气化成一团白色的雾气,又很快消散。
男人并没有回答。
女人依旧伏在他胸前,手指轻轻地顺着线条抚过男人的肩膀、手臂、腰身,最后双手合拢,环抱住男人。
男人的身体僵硬而冰冷,面容狰狞而灰暗。
早已死去多时。
女人抱着他的神色,却仿佛他还是在世时的模样,似乎只要她像往常一样撒撒娇,男人就会给予回应。
空荡荡的地下室传来他人的脚步声,女人却完全不想理会,依旧自顾自地抱着男人,用低低的声音,诉说着他们之间的甜言蜜语。
脚步声在她的身侧停止,有人弯下腰,似乎在检查着什么。
她没有回头。
不愿回头。
她的世界,在她的丈夫离开她的那一切,已经陷入一片黑暗。她不愿出来,也不愿别人进去。
她侧着头,将自己温热的脸颊贴上男人冰冷的面颊。
企图将自己催眠。
“太太。”
男人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惯有的懒散,在她耳边响起。
她不由自主地抬头,看过去。
一名头发有些乱翘、带着细边框眼镜的青年正蹲在她身前。
青年见她看过来,于是继续道:“太太,能否让我检查下您先生的身体?我是警察,有些事情我需要确认下。”他一面说,一面将手中小小的册子递到她面前。
上面镶着金边的字清晰地映入她的眼中。
是不是应该相信他?
这里还有能够信任的人吗?
她一边自问,一边松开了紧紧环抱的手。
也许……还是想信任的吧……最终,她这么对自己说。
“请……务必找到凶手。”看着对方深褐色的眼珠,她沙哑地开口请求。
青年推了推眼镜,面上原先还残留着的不正经瞬间被收的一干二净。
“我会尽我全力。”
***
身体的外表和另外几具似乎并无区别。
曲乐带着手套小心翼翼地翻动着躯体的衣服,检查着里面的□□。
身体上并没有外伤,指尖、脸上、身体上也没有显露出中毒的迹象。但是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死时分明痛苦异常。
“太太,您先生先前是否有过什么病史?”比如心脏病、高血压之类的。
女人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很肯定的回答:“没有。”
“您与您先生入睡前后,房内,或者四周是否有什么异常?”
曲乐不再问,继续检查。
没有疾病史,那应该不是疾病发作。
那么……
是猝死?还是中毒?
果然没有法医、没有精准的设备,根本没法得出结论啊……
他有些着恼。
“曲乐,看这里。”
有些冷淡,又有些沉稳的男声在另一侧响起,女人这才反应过来,这里原来还有一个人。她有些惊奇地看着他,再回头看看发型依旧乱糟糟的曲乐。
没有做声。
曲乐很自然地走过去,顺着对方的手指看过去。
那里躺着的是另一具躯体,与女人的丈夫一样,也是一睡不起,只是面容最为安详,嘴角还带着浅浅的微笑。
曲乐看的并不是那具躯体的表情,而是他身上浅浅的伤痕。
曲乐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揭开伤口附近的衣服,细细地抚摸着那道伤痕。
那伤痕显然是后来才弄出来的,伤口很平整,几乎没有向外翻起,伤口很深、很长,伤口四周却几乎没有血——应该是被人刻意擦拭过的,否则即使出血量再少,也不至于一丝都没有。
伤口真的很长。
几乎是从胸前,避开肋骨,一直向下,划到下腹部。
似乎只要轻轻向外一扯,就能将躯体中的内脏,整个掏出。
曲乐眉间微跳,向左侧走出一步。
有种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