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 得》林林川

5、Chapter 5

　　骆子瞻看着她，微笑。
　　“枫声，你……真的不记得了？”
　　张枫声扫一眼桌上的文件，“记得什么？”忙又加上称呼，“副总……”
　　骆子瞻面色一沉，又逼近一步，“张枫声！”
　　张枫声退了一步，“……是。”
　　骆子瞻语气更不友好了，“张枫声，我是骆子瞻。”
　　张枫声眨眨眼，“你真的是……骆子瞻？”
　　骆子瞻盯着她，有点恶狠狠的味道，但说话还是缓慢低沉的，“我就是那个骆子瞻，你可以确定。”
　　“真是你吗？”她勉为其难地笑了笑，“呵呵，其实，你变化挺大的……”
　　“为何要一直装着不认识我？”
　　这还用问吗？你不也是一直不“认识”我吗？张枫声目光飘开，看看左右，“那……可能是我近视吧？”
　　“你近视？”
　　“嗯，有点。”
　　骆子瞻瞪了她一眼，“张枫声，你说谎就脸红。”
　　他倒还记得……张枫声恨不得伸手摸摸，她没觉得脸上有烧意的……呃，可能是这里空调温度有点高。大冬天的，他们开什么空调啊？真浪费，她其实并不怕冷……
　　“呵呵，其实……”
　　“其实什么？”骆子瞻似乎很有耐心等她说下去。

　　“其实，你可以放心……”
　　“放心？”骆子瞻讶异，这丫头什么思路呀？
　　“现在工作很难找，我会很珍惜这个工作。不会翻你的旧账，不会傻到说，夥涉为王……其实，我一直没认出你，不是更好吗？”
　　骆子瞻的思路却被她带到过去的回忆中了，笑了，“苟富贵勿相忘……”
　　张枫声将撇嘴改为配合地一笑。
　　“我都记得，你……一点也不记得了？”
　　骆子瞻的声音近在耳边，低哑，深沉，气息略有不稳。
　　张枫声后退一步，骆子瞻逼近一步，一边说：
　　“说的是勿相忘，相应该是互相的意思，不是指一个人。”他面色有些不悦，直勾勾地盯着她。
　　张枫声低眉顺眼，“多谢副总提携了。可是，我也听过一句话，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张枫声！……”
　　骆子瞻眼里冒火，迅疾伸手，扣住她的下巴，高大的身子欺近。
　　张枫声慌忙扭过头，看一眼门的方向，用力推他，退开几步。

　　方悠然诧异地站在门口。
　　骆子瞻往自己位子走了几步，回头，一脸平静，似乎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方小姐，我对张小姐的工作比较满意，就留下她吧。只有一点，她和人说话是不是有点问题？今后方小姐多教教她。”
　　“是，我知道了。”

　　“张小姐，副总那样说……”方悠然上下扫了一眼张枫声，还是没有找出一点吸引人目光的地方。她诚恳而略有歉意，“其实我挺不敢当的。我想你也该知道，既然人都说你为人老实——”
　　她刚才上楼去见骆亚辉报告工作情况。骆亚辉顺口问及副总办公室的新变化，她将这一年多来张枫声在公司的表现一一报告给老板，又给了十六字总评，“出身下层，相貌平平，能力一般，老实本分。”
　　平凡清浅到连一般女孩的虚荣心都没有，更没有什么职业野心，不可能有什么大作为。
　　可这会儿，骆子瞻居然就留下她了！这个情况虽然不必立即报告，可他们刚才独处，似乎有些异样……任何异样都是反常的，她该警醒。
　　“可说话看着对方，这是最基本的谈话礼仪，不是吗？”
　　“是，我知道了。”
　　“张小姐，有时候吸引一个人的目光，除了让副总厌恶的死缠乱打之外，也还有一种，”方悠然语速放慢，语调微厉，“故作冷清、特别。但你记住，一个人如果没多大本事，还是不要太过火得好……”
　　张枫声应了一声，她可能是有点过火？可这些，都与她方悠然完全无关！

　　安芳看张枫声虽依旧不肯出去玩，但似乎已渐渐恢复了平日的宁静，自是放心和邢坤去外面享受缤纷夜生活。
　　九点半，当安芳捶门，而不是拿钥匙自己开门的时候，张枫声是很有些惊疑的：她和邢坤怎么了？
　　安芳进屋，神色不太好，面对那张疑惑的脸吐出两个字，“完了。”
　　“什么？”
　　“分手了，我陪你一起失恋嘛！”
　　“用不着呀。”
　　安芳显然不用笨嘴笨舌的张枫声多说一句话，就愤愤叙说起邢坤的事，“也许，我这算不上什么失恋。我是在恋爱吗？他爱我吗？我爱他吗？哼！……”
　　她说起在酒吧的事。他自和人喝酒，她去跳舞。后来，遇到她某一任前男友，跑过来对她纠缠不休，她怒极！而他在一旁却只微笑不干预。她生气于他的无所谓，和他吵了几句，便说分手，他很有风度地同意了！安芳恨恨地又提及以前他如此这般一贯的表现……
　　“……哼！他连吵架都不回嘴，到底是个什么男人啊！”
　　张枫声又聪明了一把，“他……莫不就是你曾说过的鸡蛋型男人？”
　　安芳怔了一下，大笑几声，流了泪。良久，又笑。
　　“哈哈……亲爱的，恭喜你经历一番风雨，有进步啊！”
　　“其实，我也真不懂，你说你们两个作为男女朋友，去泡什么吧呀！说去寻求艳遇吧，两个人……”
　　“各寻各的，互不干涉。”只能这样说。
　　“那你们这样，有意思吗？”枫声很有些想不通。

　　“亲爱的老古董，不说我了，我们还是来讨论大有希望的你的未来吧！”
　　张枫声知道安芳不会放过这件事，转移她自己的烦心事。
　　安芳猜疑了一番，“……那真的是看中你老实巴交的，不会乱抛媚眼，不会……骚扰他才用你的？”随即点头，“这么说，做主的是方小姐了？且！这女人，什么了不起，就会勾三搭四！先前和骆家大少不清不白，那个正室夫人还来公司闹过一场。以为别人不知道？瞒谁呀，哼！TMD从头发丝到脚趾头，整个一臭烘烘的小三，还当自己是正室了！以前那些姑娘们死得真冤真惨！……”
　　张枫声看她开始说三字经了，显是又喝多了一点，忙去厨房，端了留给她的热汤给她喝。
　　安芳一口气喝了几口，定定神，“不管怎样，换了新环境，总算是有点不一样吧？哎，也说不定你这老古董确实值钱，稀少，物以稀为贵嘛！怎么说，几百上千人的公司里，他单单就选中了你呀！”
　　“安芳，这么说，我真荣幸哦……”
　　“幻想一下又不是少块肉！何况，这也是治疗失恋的一大良方哦！”
　　张枫声龇牙一笑。
　　“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呀，小枫，我支持你拿下骆子瞻！反正他未婚你未嫁，反正也不在乎天长地久，不如来一回浪漫拥有！……”你本来期待的一辈子一段情已经没了，走点小极端也没什么……不至于一直憋在心里，痛苦难以发泄！
　　张枫声撇嘴。别说方悠然已明说要她安分守己，也别说她那样几乎隐身般在办公室坐了那么几天，那人也没多看她一眼……

　　“那就灿烂一回，然后痛苦一生？”何况，连灿烂一回也未必……他们也就说过一次话。
　　“呸！没出息你！怎么啦？难道你就想着一辈子就平平淡淡？你甘心吗？告诉你，绚烂之极归于平淡！这个社会，不是你踩着别人上去，就是别人踩着你上去！”
　　“错，方悠然明确告诉我要安分守己，才是长久之道。”
　　“哦？”安芳皱眉，一个小秘书就是她职业追求了？这丫头，太没出息！“那你先就努力以此坐稳副总办公室。方悠然这个女人嘛，她即使用尽心思，要么成为副总夫人，要么被踢出副总办公室。至少，那个骆子瞻一直也没公开承认过他们的关系，你也还是有机会的！就是和他们两个捣捣乱，也是好的。”
　　她按住半句话没说：身在那个位置，你不捣乱，别人也不会放弃议论你，方悠然也不会就此放过你！
　　张枫声垂了睫毛，将汤碗收拾了一下，站起身。
　　安芳一把抓住她胳膊，“亲爱的，机会呀机会！你懂不懂，你要学会抓住！像粟旭，这次不就抓住了出国的机会，两三年后回来，那就不是原来的他了！”很怒其不争地瞪着面色微变的枫声，“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的，你不能再浑浑噩噩、不求上进的了！在职场也混了两年多了，还自以为是新人的菜鸟，真活活叫人气死急死！你至少得把握这个机会抓人！即使不想抓那个骆二少，也得多抓几个能让你日后升职的人！”
　　张枫声没表示一点兴趣。
　　“张枫声，你绝对是个怪胎！”安芳咬牙切齿。
　　“你们才是怪胎呢！”
　　张枫声总不相信社会上非正常的人或事很普遍。即使那些事曝光得多，她还是觉得是少数。安芳冷笑，就拿离婚率来说，虽然是没达到百分之五十，但貌合神离的夫妻又有多少？而她不知是太过天真单纯，还是粉饰太平。

　　“喂！亲爱的，你……”安芳忽然犹豫了，“是不是有处女情结呀？”
　　她沉静下来，这么几天了，她设计好的那个电话铃声一直没再响起。难道枫声真心有城府，明知是她的玩笑，还睬也不睬自己？
　　张枫声并不想谈这个话题，可安芳既然提起来，肯定不会罢休，而自己却太够义气，不肯揭她的短：她就是被人欺负的命吧！
　　“我想，每个人都有点，连我……”安芳摇摇头，又神秘兮兮凑近她，危言耸听，“你那晚没做什么防护措施吧？你要怀孕了，孩子他爸，你想过怎么找么？”
　　张枫声显然根本没想到这个真实而残酷的问题，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那就……”她有些恐惧地看了一眼自己腹部。
　　“你会狠心打掉自己骨肉？”虽然安芳觉得，如果真是一个陌生人，那必然是要被打掉的，但还是故意试探。张枫声的犹豫，更让她觉得那个男人，难道还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