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华之巅》莫非小妖

14、第十四章

　　弗朗西斯其实是一个假名，确切地说，这曾经是一个地名，弗朗西斯阁下就是在这里一战成名的。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是什么。他是除光暗之外的全系魔法师，很多人都猜测他早已经到达了二十三级巅峰，这也是人类能够达到的极限。但事实上，弗朗西斯阁下从来没有鉴定过自己的等级，因为他从来都只承认自己身为炼金术士的身份。在炼金术越来越没落的现在，弗朗西斯简直就是一个被魔法师公会视为耻辱的另类，但也就是这个另类，听说他能够从亡灵沼泽中逃出生天，听说他找到了传说中的龙族的宝藏，听说喻之国的精灵将他视为贵客……他的经历简直比吟游诗人传唱中那些传奇英雄们的壮举更为震撼人心。

　　而这位超越了传奇的存在，他现在正穿着一件破旧的脏兮兮的棉袄，用一种可怜兮兮的目光盯着安路斯手里的烤番薯，捂着自己的肚子，不满地说：“再给我吃一点好不好？”

　　“……”杰森默默地转过脑袋，果然偶像的存在意义就是用来幻灭的。

　　“但是，阿弗你不能再吃了，吃撑了对肠胃不好。”斯坦老老实实地说。

　　见自己真的没有办法从这三个没良心的小崽子这里弄不来吃的之后，阿弗毫不客气地转而用自己的屁股对着他们，看向坐在另一边的乖巧懂事的科比尔。面对着阿弗虎视眈眈的样子，小包子犹豫了一会儿——虽然阿弗爷爷看上去很可怜，但是他要永远和安路斯哥哥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于是小包子三口两口迅速将自己碗里的番薯糊糊吃得精光。

　　安路斯慢条斯理地吃完自己的食物，才回到他工作用的那张桌子前，花了两个多小时画了一个非常复杂的魔法阵。这两个小时里，阿弗无数次地骗吃失败，等他注意到安路斯的动作时，安路斯已经把魔法阵画好了。安路斯将七枚幻兽的蛋从储物空间中拿出来，放在魔法阵的中心，然后缓缓地往魔法阵中注入魔力。一时间，屋子里光芒大振，尽管门窗已经被关好了，但是身在院子里的维克托和托尼还是感受到这份亮度。一颗幻兽的蛋从魔法阵中飞出来，直接落在了科比尔的怀里。这一现象出乎了安路斯的意料，他没想到小包子虽然无论魔法天赋还是斗气天赋都没有觉醒，但亲和力竟然是所有人中最好的。

　　过了一会儿，才陆陆续续地又飞出三颗幻兽的蛋，分别落在了安路斯、杰森、斯坦的身边。安路斯这才撤回魔力，他刚才使用的是最纯粹的光系魔力，因为输出量很大，所以内脏再一次承受了突然肆虐起来的暗系魔力的冲击，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无比，喉头腥甜。一直用欣慰的目光盯着安路斯看的阿弗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他瞬移到安路斯身边，接二连三的检测魔法像是不要钱似的落在了少年人的身上。阿弗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尽管安路斯不喜欢杰斯奇小姐，不，确切地说，上一世的经历让他对所有的贵族都存在着偏见，但是他也知道这个蛮横无理的姑娘虽然会仗势欺人，却不是那种会使出什么下作法子的人。这是因为她太骄傲了，所以才不屑于用那种一戳就破的阴谋来暗害别人。也就是说，她让仆人呈上来的水晶球应该是没有被动过手脚的，那么现在水晶球却无法检验出他的魔力，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了，他所觉醒的天赋很可能不是光系的魔法！

　　阿弗的表情证实了这一观点，他从身上穿着的破棉袄的不知道哪条缝隙中摸出一个小瓶子，从里面倒出了两枚珍珠白的小药丸，果断塞进了安路斯的口里。过了好一会儿，安路斯的脸色才逐渐变得好看起来，他用一种虚弱的声音对阿弗说了一声谢谢。

　　“我没事了，你们别担心……对了，既然你们已经获得了和自己亲近的幻兽的蛋，就尽快把它们孵出来吧……”安路斯将魔法阵中剩余的三枚宠物蛋重新装进了空间里。

　　斯坦和安路斯一起长大，自然知道他的身体有多么不堪一击，而杰森虽然是第一次看见安路斯如此虚弱的样子，也意识到这并非是“身体不够强壮”这么简单，他们心里因为刚刚获得一枚幻兽的蛋而产生的兴奋早就被满满的担心所取代了。

　　战斗契宠是非常难得却又非常有用的一种东西。在这片大陆上，获得契约宠物有两种方法。其中最普遍的一种就是和高等级的魔兽战斗，用武力使它们降服，从而定下主仆契约。这样的方法有很多局限性，比如说，你只能签订比自己能力低的魔兽，而且一般情况下，虽然魔兽会因为契约的存在而听从主人的吩咐，但它们和主人之间的交流却很少，默契不足。也有人想过投机取巧，在强大的魔兽的幼年体，趁着它的能力还没有成熟时，就和它们定下契约，但无数的事实证明，你们签订契约的时候，魔兽是什么状态，签订契约之后，它就保持在这个状态上了。也就是说，如果你和一枚蛋签订了契约，那么恭喜你，你的契宠从此以后就是一枚毫无用处还很有可能随时被磕坏的孵不出来的蛋。

　　还有一种存在于传说中的方法，在当今已经几乎不可能实现了。根据历史记载，神魔大战之后，众神陨落，他们的神格碎片遗失在这片大陆上，慢慢形成了如化石一样的东西。而这就是“蛋”，蛋可以和不同的人签订契约，而根据契约人的不同，它们会幻化出不同的形态，这样的契宠称之为幻兽。它们和人定下的是灵魂契约，这是最高级别的契约，每一只幻兽的能力都可以随着契约人的实力提升而提升。据说，幻兽不光有着不同的性格，还有着不输于人类的智慧。而它们本来是无形之物，却因为契约人的气息而生，这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一脉相承了，因此，它们不光和契约人充满了默契，还出乎意料地忠诚。

　　不过，一来神魔大战已经是万年前的事情了，这万年以来，幻兽的蛋只能是越来越少，而距离现在最近的一次出现也是两千多年前的事情了，二来即使找到了幻兽的蛋，因为它会自主择主，所以不一定能够被成功孵化出来，所以现在几乎没有人再为此劳费心神。却没想到安路斯运气这么好，只是逛逛摊子就认出了它们。更是没有想到弗朗西斯阁下一个人就找到了七颗，而这种无价之宝竟然就被他用一千金一枚的价格贱卖了！

　　“啊呀啊呀，你们大家都快来崇拜我吧！哈哈，这可是我从一条雷炎狂龙藏了九千多年的宝藏中找到的，那条蠢家伙用狂血蜥蜴来守护宝藏，最后还不是便宜我了，哈哈哈……”完全没有高手气息的老阿弗将手叉在腰上，仰天狂笑。不过，他的确是有狂笑的资本，狂血蜥蜴是烈焰蜥蜴的变种，经过九千多年的繁衍，大概能够密密麻麻布满整个宝藏窟了，结果这老头竟然还能全身而退，这是多么恐怖的难以想象的一件事情啊……

　　杰森搂着自己的幻兽蛋，还是没敢相信自己一行人竟然运气如此好：“听说你在那里摆了一整年的摊子，难道就没有遇到识货的人么？我明明听说，曾经有一名贵族买过……”

　　“对于那些不识货的人，老头子当然是直接把石头卖给他们咯！要知道，我也是要吃饭的！”老阿弗瞪大了眼睛，用一种“你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的眼神看着杰森，并且对自己凭借坑蒙拐骗的本事赚钱吃饭的行为没有产生任何愧疚感。

　　怪不得那位贵族请来那么多的大师级人物，最终的鉴定结果表明那只是一枚石头——他买回家的真的是一块石头啊！杰森扶额。老阿弗瞪完了杰森，又看向安路斯，扭扭捏捏地说：“老头子我原来就想要收个徒弟……人家说，徒弟会给师父供饭，那我就再也不会挨饿了……我先说啊，刚才给你服下去的那两颗可是来自精灵族的圣药啊，最起码值一年的饭啊！那个……那个……你小子要不要认我做师父啊，我真的很厉害的！”

　　原来徒弟存在的意义就是用来供饭，原来精灵族的圣药只值一年的饭，原来超越传奇般的英雄竟然没钱吃饭……饭饭饭，一定是我今天起床的方式不对啊！杰森默默地退到一边。

　　“而且，你小子自己也察觉到了吧，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不行……法则说，光系天赋和暗系天赋是完全无法共存的，所以，既然你的身体中存在着一种诡异的平衡，我只能说那一定不是光暗系的天赋……拜我为师吧，拜我为师吧，我可以帮你调养身体啊……”阿弗那菊花盛开的老脸上露出一种略显狗腿的表情，真是让人……不忍直视。

　　“我可以考虑一下。”安路斯缓缓地开口。

　　“还有有什么好考虑的？！”阿弗的胡子一翘一翘的。

　　“那好吧。”安路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阿弗确定，这臭小子就是为了气死他而存在的！明明收了徒弟，但是现在心里的这种感觉实在是很憋屈啊！要不是看在他天赋秉义，哼哼……

　　好在其他人还是给足了阿弗面子的，尤其是两位爸爸在知道阿弗成了安路斯的师父之后，立刻决定出去再买一些好菜，晚上好好地做一顿吃的，大家一起热闹下。他们并不知道弗朗西斯这个名头代表着什么，也并不懂得幻兽蛋的价值超越了一座城池，只是本能地想要尊敬一个能够帮助自家孩子走得更远的人。至于为什么一个看上去就快要饿死的被他因为善心捡回家的糟老头竟然摇身一变成了世外高人，维克托只能将之归结于人不可貌相了。

　　午夜，安路斯从冥想的状态中清醒，他本能地察觉到有人正在靠近他们住的小院子。

　　“哟，两名十九级的武士，一名二十一级的雷系魔法师，说吧，你们到底是得罪谁了？”本应该睡在另一个房间的阿弗忽然出现在他的床边，一脸兴味盎然地问。

　　安路斯想到白天和杰斯奇小姐之间不够愉快的碰面，皱了皱眉。不过，按理来说，这里不是帝都，杰斯奇就算再受本家的宠爱，她的身边也不应该跟随着这么多的高手……难道说，是因为他白天的举动被有心人注意到了？毕竟现在已知的所有魔法天赋，无论是构成世界基础的光、暗、水、木、风、火、土，或者是变异的雷、电、冰、空间系，都能够用水晶球检验出来，可他按手在水晶球上却偏偏没有任何反应，这已经足够别人好奇，甚至觊觎的了。

　　“师父，能者多劳，你能保证我们所有的人现在一起安然离开卡帕城吗？”无论这些人是谁派来的，安路斯都不打算和他们发生正面冲突，他当机立断决定先离开这里。

　　夜色中，阿弗的白胡子特别显眼，这位唯恐天下不乱的老顽童捻着自己的胡子开心地说：“别的什么我不敢保证，不过逃亡可是我最擅长的一件事情，没有之一！”

　　两个小时之后，在一间奢华到极致的卧房中，一个柔美得甚至有些邪魅的男人一手搂着一位神色迷蒙的美人，另一手举着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杯，示意身后的侍女为他将酒液满上。男人穿着一件宽松的睡袍，裸露在外面的肌肤上印满了暧昧的吻痕。

　　逃走了么？路易斯公爵漫不经心地听着下属的汇报，手中的杯子轻轻晃了晃，如鲜血般艳丽的葡萄酒在灯光下焕发出诱人的色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