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醺光年》萌萌五牛

3、[3]

　　夜晚，柔和的月光带着摄人心魄的光华撞碎在黑色冷冽的铁质围栏上，散落一地清冷。无言的华丽笼罩着整个灯火通明的府邸，空旷的庭院中央停放着的红色耀眼法拉利让曹光的呼吸一窒。

　　——那是那天他看到的贝微微从上面下来的车。

　　定了定心神，曹光迈开长腿，推开那欧式风格的落地大门。

　　“你就是今天来帮我补习的大哥哥吗？”

　　曹光一愣。

　　推开门的瞬间，巨大的水晶吊灯耀眼得几乎灼伤他的视网膜，在水晶吊灯的每一颗细小水晶的折射下，光辉全部聚集到他眼前站着的少年身上。

　　少年穿着整齐的一身校服，似乎刚刚放学回来。他认得那严谨如同小绅士般的黑色校服，是市里首屈一指的私立初中的校服。少年的眼睛很大，毕竟是初一生，还未脱离稚气的脸庞很秀气，黑眸带着掩饰不了的考究的眼神——考究着眼前的大哥哥。

　　曹光被他打量的眼神看得有些不适，推了推眼镜，直截了当地问道，“今天要温习什么？”

　　曹光还清楚地记得，今天早上贝微微是如何“拜托”他给眼前的少年上一节基础语法课的。

　　——“英文系大名鼎鼎的才子曹光不会连一节基础语法课都不会上吧？”

　　她稍微昂起头，精致的下巴透露出桀骜不驯，明艳不可方物的五官凑在一起组成了“你不会上我就瞧不起你”的信息。

　　他明明有很多理由拒绝的，他明明晚上还有事情要做的。

　　然而他却仿佛着了魔一般，大脑的反射弧让他瞬间就接了一句“上就上”。

　　看着眼前的少年乖巧地掏出初一的英文课本，他低低地叹息了一声。

　　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掀开课本，“我们开始吧。”

　　……

　　曹光指着练习册上一道被红色圈起来的题目道，“这道题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是超纲的，要用到初二才学到的定语从句，不会也情有可原。至于这道题考察的是搭配，错了就不应该了……等等，你在看什么？”

　　曹光皱眉，放下笔，眼前的少年根本没有听他在讲，而是托着腮睁着一双明亮的黑眸盯着他。

　　一个大男人被个十四岁的少年这样盯着，饶是他也会觉得极其不自在。

　　良久。

　　少年缓缓开口，“曹光哥哥……你，没有微微姐漂亮呢。”

　　曹光：“……”

　　他克制住嘴角疯狂抽动的欲望，从牙缝间挤了一句话出来：“……你补习是为了看漂亮的姐姐的么？”

　　少年摊了摊手，叹气道，“漂亮的姐姐能够激发我学习的兴趣，让我的成绩有一个量的提高，质的飞跃……”

　　曹光黑眸中光亮一闪，想起刚才讲解的错题，于是立马翻了翻少年一沓厚厚的试卷，认真地看了一遍他的错题，然后合上，薄唇优雅地开启，“你还真不是个普通的小鬼呢……你的英语成绩其实根本就没问题，每次考试你都是故意做错那么一些题目以至于分数在及格线上挣扎浮动……而且，你还不愿动脑，显而易见，你坚持每次都错那种题型，坚持每次不写作文，坚持保持及格线上下浮动的成绩……然后坚持能够让你的母亲请贝微微来做家教。”

　　“唔，大哥哥你在说什么？”少年往后一仰，双手交叠放在脑后，一派悠闲自在的样子，“大哥哥讲课很无趣呢……~唔，下次应该不会见到你了吧？真是想念微微姐呢……”

　　“……！”一条狰狞的青筋绽放在曹光光洁饱满的额头，他体内愤世嫉俗的因子已经在蠢蠢欲动……疯狂叫嚣着要狠狠教训眼前这个自大无礼的死小孩……

　　眼前的小鬼还嫌刺激得他不够，继续说道，“你猜对了，其实我根本不需要家教，你可以喝杯茶，吹吹空调，玩玩手机耗到九点半就拍拍屁股走人……希望下次见到的不是你哦，大哥哥。”

　　曹光冷哼一声，站起身来，高大修长的身躯遮住了水晶吊灯散发出的耀眼光芒，在少年眼前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你真是我见过最令人发指的小鬼……我也希望你的小聪明到了初三、高中还能发挥作用。随着自己的欲望挥霍家长的钱财来请家教，只为了见美女……这样的事情，真是令人恶心的行径。”

　　少年垂下漂亮纤长的黑色睫毛，一言不发。

　　曹光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说了句，“对了小鬼……你就不怕我把这件事说给贝微微听？”

　　相信她知道以后，也不愿给你补习了。

　　身后的少年猛地站起来，带翻了桌椅，巨大的碰撞声响响彻了整个豪华的书房——“你懂什么？！微微姐她……！”

　　他的话语还未说完，房门便突兀地被打开，女强人妈妈端着散发着袅袅香气的绿茶，推门而入，“怎么了？这么发脾气。”她优雅地对曹光笑了笑，笑容带着些许歉意，“抱歉，睿睿他就是脾气不好，喜欢捉弄人，来，喝杯茶吧。”

　　名叫乔睿的少年撇了曹光一眼，一脚勾起地上被退翻的椅子，然后抱着双臂一屁股坐下。

　　曹光沉默了一下，还是回到原来的位置坐好，轻轻地抿了一口绿茶。

　　绿茶暖心，如同一股暖流直达心底，缓和了他愤怒得几乎抓狂的暴躁情绪。

　　女强人妈妈笑得温婉，“你叫曹光对吧？你知道了睿睿是在闹别扭不好好考试了吧……只是为了每个星期见上微微那个孩子一面。”

　　曹光一愣，没想到少年的母亲竟然早就知晓这一切，还纵容自己的孩子这样任性妄为。

　　她喝了一口绿茶，继续说道，“其实一开始的时候，睿睿的成绩是真的很差，后来请了微微做家教之后他的成绩就上去了，而且名列前茅，微微知道之后就觉得功成身退，孩子成绩那么好也没什么可以继续教了的……但是睿睿却闹别扭，不肯让她走，故意考差来挽留她。我也知道他这样的行为，我会纵容他一方面是因为不想他拿自己的成绩开玩笑，另一方面是知道微微那孩子平时也没什么零用钱，学费、平时开支、住宿费……全部都是她一力承担。一个大一的女孩子找份工作也不容易，她那样坚强独立的女孩儿现在很少见了，我很喜欢，就想帮帮她，让她做睿睿的家教，给她市面上一对一辅导的家教的钱。”

　　曹光只觉得手里握着的茶杯源源不断地传来热量，几乎灼痛他的手指。

　　一个女生……自己独立承担日常花销、学费和住宿费。

　　他再怎么愤世嫉俗，还是靠父母给的钱过日子的。

　　他忽然觉得自己是多么可笑，愤怒地批判着社会上、A大里的各种伤风败俗的现象，甚至将矛头直指贝微微，自己却其实差了人家一大截。

　　女强人妈妈放下喝完了的绿茶杯，转头望了一下漆黑如墨的夜幕，对着曹光道，“要不我载你吧？现在这个时段，我们这边的园区应该截不了车了。”

　　……车？

　　他脑海中忽然映现出了刚才在庭院看到的那部红色耀眼的法拉利，那部曾经在校门口看见贝微微从里面下来的法拉利……

　　心里有个结，瞬间被打开了。

　　迷雾在一瞬间豁然开朗。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欢喜还是悲伤。

　　欢喜的是贝微微那时候只是搭了女强人妈妈的顺风车回校，并没有做出伤风败俗的事情；悲伤的是他还未曾弄清事情的真相就将锐利逼人的矛头直指她，让她在论坛上被众人议论，成为A大里千夫所指的可怜人。

　　他喝完最后一口绿茶，谢绝了女强人妈妈载他回去的提议。

　　掏出手机，打开短信的界面，打了很多话上去，想解释，想道歉，却又不知从何解起，从何道起，最后将所打的字一一删掉。

　　最后，只寥寥几字——

　　已经上完课。是我误会你了。

　　收信人是贝微微。

　　他的性格，让他硬生生地将“对不起”三个字咽在了肚子里，怎么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