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缘》草自春

10、第四章 月清晨

　　一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芸娘心跳也不那么惊悚了，人却是傻了。
　　“小娘子，莫不是记不得我了？”那家伙流氓气十足的将她按在墙上，整个身子都紧贴着她，芸娘的脸慢慢转红了。
　　“真是伤心，果然是有了新人忘了旧人啊。”
　　“……”什么新人旧人，他们根本就不认识好吧。顶多是被抱着睡了一夜……
　　“呵，爷今儿心里高兴，走，赔爷喝酒去。”
　　这下芸娘不依了：“公……公子，我……厄……奴家不……”那流氓公子眼睛一眯，一脸她敢说一句不认识就要她好看的危险表情，芸娘赶紧将忘记他的话咽回肚子里，“奴家要回去了，晚了，妈妈要……”
　　“她敢说什么？再说，这刚刚过了晌午，早着呢？乖乖，莫羞，陪爷走吧。”
　　不由分说芸娘硬是被他像捉小鸡一样给捉走了。

　　“我的公子爷，我这花船上没有姑娘么？怎么来喝酒还要自带花娘？你可真是……”
　　“……”我忍……
　　“没办法，这花娘爷我枕着舒服，换了人不自在。”那家伙对她一阵挤眉弄眼。
　　“……”听说过认床的，没听过认人的……继续忍……
　　“别瞅着你这船上的花娘一个个窈窈窕窕，伸手一摸全是骨头。我这个该瘦的地方瘦，该肥的地方肥，厄，呵呵，真是处处恰~到好处啊！”那个恰字，他几乎念成了掐字。
　　“……”躺人腿上还到处乱摸，暗处掐了他一把，我叫你说话这么顺溜！
　　“美人儿，别动，厄，这儿最舒服……”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周少，不是说你前儿得副西子玉的墨宝，让我也鉴赏鉴赏？走，让他们先闹着，咱们后边儿去……”
　　“……”算你有眼力架，跑的快，不然看我不把你胳膊上的肉揪下来一块……

　　“堂前笑语频频起，满庭落花却为谁？”
　　芸娘转头寻声望去，方发现主位上侍候那周少的花娘雾眼濛濛的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刚刚芸娘只顾着恨那流氓少爷作弄她，压根儿没仔细瞅花船中的其他人。这一看可不得了，好一位大美人儿——但见她眉似远山，目若点漆，红唇粉腮，如云秀发坠地而生，广袖流云披身而立。她那一站，一船的粉黛顿失颜色。
　　那女子见芸娘直率的望着她，眼中有对她的惊艳，却再没寻着其他，暗自沉吟了下，微微一福身：“奴家天外船家落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天外船家……大概是这花船的名字……难道她要报自己是潇湘苑什么什么么？好雷……“呵，我，奴家芸娘……”她说不出口……
　　“姑娘看起来不像风尘中人，倒像是谁家柔顺的媳妇……”
　　“……”这丫眼也忒利了点儿吧：“已落风尘，哪里不是风尘人啊。”她也酸她一下。
　　“……呵”场面有点儿冷，那落尘低头想了想，慢道：“姑娘既得公子荣宠，便也算得了个机会。只是公子向来薄情怕麻烦，姑娘要趁早为自己打算才好……”
　　咦？这是唱的哪出？
　　这头芸娘奇怪，那边的落尘却更是皱了眉头，怎么这女子的反应全不在意料之中？
　　芸娘狐疑的看着落尘，这丫头看起来一副想说却没人给梯子的模样：“咳……落尘姑娘，奴……奴家在……”厄，那流氓公子叫什么来着……好像没问过……“厄，在公子身边的时日尚短，很多事情都是道听途说，也不知……”
　　落尘见梯子来了忙微微一笑，接道：“他那名头可不是用来作假的。只是没有几人知道他儿时如何受尽欺辱，又如何历尽艰辛习得一身超群的武艺。你可听过三少一怒为红颜，立斩无耻徒的故事？”
　　芸娘配合的摇摇头，她确实不知道。此刻正在脑袋里搜索听过的八卦名人，究竟谁是这三少。厄，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落尘见她摇头，轻轻一笑，慢慢道：“宣武四年，公子刚刚归宗，京都中几乎无人知他——葛青王府的新少爷。那时西乡才子柳成风、大将军之子裘雄、左相之子李苏并称京城风流三少，那裘雄自小被其父溺爱，甚是骄纵，加之又会些拳脚功夫，便更加无法无天，人见人怕……”
　　芸娘都懒得听了，下面的情节还用猜么？无非是恶少要强美女，那流氓公子比恶少更流氓，斗智斗勇，几经风险，英雄救美了呗。话说，这落尘果然是个美人胚子，这么八卦的题材，她娓娓道来，说的是有声有色，却又不显得八卦，仿佛这就是桩如烟的往事缓缓流淌过她指尖。
　　实际也差不多，只是情节不是她初初设定的美人倾心就完了。后面又加了段狗血的：原来这流氓终究是流氓，跟美女风流完了，一转身片花不沾身，自己该怎么逍遥就怎么逍遥去了。
　　“自此，他便顶了裘雄风流三少的名头。而且不久他初入殿试，居然拔得头筹，却半分功名也不受，镇日只这般花天酒地，混沌度日。这京城中的女子对他都是又爱又恨，知道他花心花底，却仍忍不住飞蛾扑火，他却毫不在意。正是君从花间过，一地芳心碎。姑娘须记得跟了他是不错，可莫陷得太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便及时抽身的好。他那秉性……”
　　芸娘看着落尘眼底明明灭灭的光彩，忽然恍悟，莫不是她就是……
　　“他那秉性……真辜负了……”
　　“辜负了什么？”一个笑笑的声音插了进来。
　　“辜负了你自己那么……雅的名字。”
　　“唔……”他坐回芸娘身边，勾起她的下颌：“晚月清晨古塘镇，一梦相思空遗恨。月清晨这名字可雅？”
　　落尘猛的抬起头，不能置信的看着他。
　　芸娘却不着痕迹的推开他的手，嗯了一声。
　　“落尘这便是你的不对了，我这将将一转身，你就开始数落上我的不是了。”
　　“公子哪里话，我只是跟芸娘随便聊聊。”落尘已经恢复镇定，落落大方的回了那流氓公子。
　　“哈哈~随便聊随便聊，爷那点儿子事这京城谁能不知道？”话没落地他又死皮赖脸的枕上了芸娘的膝头，顺便在她耳边轻笑了句：“你叫芸娘啊！不错的名字……”
　　“……”不错你个大头鬼，刚说他叫什么来着？月清晨？还花蝴蝶呢！

　　芸娘听他们胡天胡地，就昏昏欲睡。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芸娘被一阵燥热弄醒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枕在自己腿上的月清晨跟自己掉了个个儿。欢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散了，只剩下他们两个，月清晨双眼微闭，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揽住她，她整个人都陷在他怀里。
　　芸娘眯了眯眼睛，夕阳的余晖轻轻笼在月清晨脸上，长长的睫毛下一圈淡淡的阴影。耳边的流水潺潺，淡淡的风撩拨着船上的纱帘，远远的船头，老艄公稳稳的撑着船。芸娘有些困惑，他们基本算是不认识的，甚至是现在，她看着他的脸都觉着陌生。可每次相遇他都一副做什么都理所当然的模样。或许是夕阳太好，或许是今天落尘的故事，此刻的他看起来透出几分柔弱，叫人忍不住猜测，这男子或许是有什么困住他的过往……
　　“小娘子这般看着我，莫不是对我心动了。”月花少一把将芸娘停在他眼睫前的手扣在胸口，痞声道。
　　“……”
　　芸娘缓缓起身，脱出他的怀抱，不着痕迹的抽回自己的手。
　　“我说爷啊，奴家的使命是不是完了，能回去了不？”
　　月清晨也跟着缓缓站起了身，一大片黑影笼住了她，芸娘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她这才后知后觉这丫真的蛮高大的。黑暗将最后一缕光亮也吞没了，船家掌起了灯。月清晨向前踏进了一步，伸手勾起她的下颚轻轻转过她的脸，望住她夜幕下闪闪的眸光。
　　“你……其实……”
　　他缓缓俯下身：
　　“长的很普通。”
　　“……”
　　芸娘一把拉下他的手：“是呀爷，所以您很失策，满船的花娘都没你身边这个不如意呢！”
　　月清晨闻言一怔，不禁一把揽住她哈哈大笑起来。
　　芸娘死劲儿拍他的手，有什么好笑的，还动不动就动手动脚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

　　晃荡了一下午，一回去居然就遇到老鸨绷着个脸。
　　“妈妈……”
　　“去吧……里面等着你呢。”老鸨心下不大痛快，却也不能说什么。
　　等着？芸娘心下诧异，不禁问道：“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