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扬公子》华山云

19、第 19 章

　　回到房间之后，程悦虽然显得很开心的样子，但是心里好像还有那么一点小小的不快。他闷闷地在床头坐了一会儿，然后来到桌前，铺开一张白纸，执起笔来，在书蓉刚刚研好的墨水里蘸了沾，手举在半空。可直到一滴墨水受不了重力而跌落在纸上，他也没能想出要写些什么或者说画出些什么来。

　　“唉。”看着已经不再纯白了的纸页，程悦烦躁地直接把毛笔扔在上面，任其涂抹出一片来。“唉。”他右手托腮，眼望窗外，静神凝思了一会儿。突然，他好像猛地想到了什么一般站起来，迅速走到旁边的小书架前，上上下下地翻看着。

　　“公子您在找什么？让奴才给您找吧。”书蓉走到程悦身边小心问着。

　　“不用。”程悦挥挥手表示书蓉可以退下了。他记得以前自己好像模模糊糊地画过一张画像来着，那可不能被别人看见，否则的话，不羞死人了才怪。

　　“公子是要找一张涂抹得一团乱的画像吗？”书蓉试探着问。

　　手中正翻腾东西的程悦动作一滞，随即想到了那幅画已经被自己涂得难见本来面目了，心中一轻松，不由便笑了出来，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感这么心虚了。

　　“那幅画已经被翻出来烧了。那时大家都以为公子不在了……”书蓉退后两步，平心静气地禀告着。

　　“烧得好！”程悦坐回到桌前，拿起小绣扇呼呼地扇着风，哼，过去的就已经过去了，他才不要留有带着她痕迹的任何东西！不过……游隐她，怎么会从山里出来了？被发现了怎么办？再说了，这城市里可不比深山里，缺了钱那可是寸步难行的！也不知道她来到了这里，住在哪儿？怎么生活？她……不会是为自己才来的吧？呸呸，谁要她！

　　书蓉静立一旁，把程悦的所有表情变化都看在眼里，见他如此这般，犹豫着走过去：“公子，奴才刚才命人去问过了，她……那个自称草生的人，就住在卧虎山那边的北市里，不过具体情形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程悦脸上产生的微热怎么扇也扇不掉，听到书蓉说话，手下一抖干脆把扇子放在一边，故作没事般问道：“谁让你多管闲事的？她住哪里关我什么事？”

　　“是，是，是奴才多事了。”书蓉低着头连连说道。

　　“不过……”程悦话锋一转，满脸的好奇：“我真的只是奇怪，奇怪那北市，难道有能够居住的房子吗？”

　　“没有。”书蓉摇摇头。

　　“哼，山野村妇就是山野村妇，恐怕又是睡倒在地上直接了事。皮糙肉厚的，没什么关系，不去管她！”说完之后自己又想了想，什么叫不去管她，根本就没必要管她才对！于是脸又红了一下，想起书蓉怎么会知道派人去问她这件事，猛抬起头看着书蓉：“说，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公子……奴才……奴才知道了什么呀？”书蓉一脸的无辜。

　　“哼，我告诉你，你的想法是错误的，是错误的！”程悦紧盯着书蓉的脸说道。书蓉一直低着头，所以无法捕捉到他眼睛中的细节。

　　“奴才那有什么对错，奴才只知道要听公子的话。”

　　“哼。”程悦拨动了一下旁边靠在墙上的长琴，发出悦耳的声响：“备轿，我要去北市看看。”

　　“是。”书蓉低着头准备出去，在踏出门槛的时候，听见程悦在后面嘀咕着说：

　　“敢说从来都不认识本公子，她以为他是谁？这句话要说也应该是本公子说才对，哼，本公子就去看看，她睡在地上的狼狈样……”

　　已经慢慢入夏，白日里的空气总是燥热，而晚上，特别是靠近卧虎山的北市，总是能迎来来自于大山深处的山风，凉爽惬意。走下轿子的时候，程悦只觉得迎面的风简直要把人一身的污秽全都卷走一般，只剩下无与伦比的舒爽感觉。

　　在大风中，有书蓉搀扶着，程悦来到了那个唯一摊开草席睡在上面正优哉游哉的游隐身边，看着她好像睡着，又好像没睡着的样子，竟然呆愣了半晌。

　　纶巾鹤氅，飘然欲仙，那衣角随风舞动，恰似天上仙子的裙摆。整个人躺在那里，却丝毫没有狼狈的感觉，竟凭空让人生出一种羡慕来。

　　程悦心底涌上一股悲凉，为什么，她在什么情况下都可以这么悠然自在，而自己，自己却做不到？为什么，为什么？

　　“公子？”感觉到程悦的不对劲，书蓉小心地出言提醒。

　　“哦，”反应过来之后，程悦忙把已经盈眶的泪水逼回去，脸上又恢复了那一种傲然神色，想起在山谷里的时候自己被比作小猪的事情，脑海里便浮现出了一个用来报复的主意：“来人，从家里选一头母猪来，捆绑了与她并排放着，让她自在，让她得意！哼！明早醒来，看她不……”想到这里，程悦突然“扑哧”一声笑出来。

　　在轿子缓缓离开之后，游隐微不可查地睁了一下眼，脸上拢起一副笑容：“算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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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府里，川连服侍醉意滔天东倒西歪的段德睡下之后，走出门外，掩上房门，径直把手下的所有小厮们都叫到了柴房。

　　在火苗昏暗的光线里，他的目光显得格外严厉，似一把利剑一般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有许多小厮都受不了这种目光的逼视，于是纷纷低下头去。

　　“都把头抬起来！”川连命令道。

　　小厮们很惊讶，不明白这个一贯对待下人还算和蔼可亲的主子今日里为何要这般。不过，感受到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怒气，一个个都吓得不敢大口吸气。

　　“本公子有没有告诫过你们，只要不是大错，本公子都可以放你们一马？”

　　小厮们不敢应声，只拼命地点头表示知道。

　　“你们里面有没有一个叫青儿的？”川连凌厉的目光直视着青儿，分明已经认识。

　　青儿有些害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川连如此做法，他只得低着头慢慢地走出来回道：“奴才便是。”

　　“啪”地一声，一个巴掌扇了过来，把满屋子人都吓得一震。川连怒吼道：“你叫青儿吗？本公子为你取名青儿了吗？谁允许你叫青儿的？”

　　这个巴掌不轻，青儿的脸肿了半拉，嘴角瞬间溢出血来。他有些不解地颤着声音回道：“是，是妻主大人允许的……”

　　“妻主大人？”川连冷笑着说：“刚勾引上你就敢拿着她来吓唬我？哈哈，告诉你，妻主她不过是看你有几分姿色而一时兴起，转个身就把你忘了，你以为你是谁？哈，哈哈，太可笑了，不自量力的东西。来人，把他拖出去乱棍打死！”

　　“奴才没有，奴才不敢……”青儿哭喊着，却被两个粗壮的女人驾着拉了出去。

　　一屋子的小厮们个个都浑身发抖，大气不敢出。这时候，川连的表情慢慢柔和下来，面带着微笑看着他们：“大家不用害怕，我这人一向是很宽容的，偶尔有点儿小错也无妨。不过……”他猛然又恢复了刚才的严肃：“都牢记着自己的本分，谁要是敢去勾引妻主，他就是例子！”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一群人吓得连连点头。

　　“都回去睡觉吧。”川连得意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仰头挺胸向这座院子的主屋走去。

　　只是，把青儿架出来的两个女子却犯了难。她们面面相觑不知到底该把青儿如何处理。因为今天晚上虽然段德醉醺醺的，可却不停地念叨着什么草姐你说得对要对青儿好一些，对青儿好一些，都听见没有对青儿好一些，还有什么模模糊糊的赢取芳心了什么的，可转眼间这位侧夫大人就要她们来把青儿乱棍打死，若是主子明早醒来……那责任还不是推到自己头上？因此，这件事实在是难办，难办！

　　“咚”的一声，一个女子举起了棍子照着青儿的后脑砸了一下，青儿应声便不再挣扎，闭上眼脖子歪到一边，显然已经晕过去了。

　　“你……”另一个女子大惊失色，忙上前护住：“你疯了！要是主子明天怪罪下来……”

　　“依我看，倒不如把他打晕了扔到主子的书房门口，明天看主子对他态度如何，如果根本不屑一顾，咱们再把他拉走打死，如果……”女子挤眉弄眼的。

　　“大姐，还是你聪明。就这么办最妥当了。就是再怪罪下来也不会有大差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