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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4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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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白到今天这一刻才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度日如年,她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期望与失望这两种情感不断地交替在她的心口,让她喘不过气来。她知道自己虽然表现得还是和平时一样,可是心里面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却是骗不了自己的。她不知道别人有没有看出她的逞强,她只知道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去管,她只希望看到一个活生生的容若能够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奇怪的是,在这样忐忑不安的日子里,尹白的成绩却在直线上升,甚至有导师找尹白谈话希望她可以留在学校读研。尹白婉言拒绝,她跟导师说她对于读书实在兴趣不大。导师虽然觉得可惜,却也没有强人所难。
尹白觉得容若不见的这些日子里自己的观察力似乎提升了很多,比如她以前不曾发现学校的小池塘里面居然养了两只千年老乌龟;比如她以前没有发现学校的东南角背后曾经是一个风靡一时的溜冰场;比如她以前不曾发现萧凝那丫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天天和田一一起形影不离。
尹白听萧凝说她后来还是没忍住把田一的事情告诉了家里,开学前田一也已经带了礼物登门拜访。她说萧家对田一这个人很满意;她说原来萧家和田家以前是有过生意来往的;她说她也去了田家,田伯父和田伯母都很喜欢她;她说,白,你不要担心,容若哥哥吉人自有天相。
尹白记得萧凝对自己说了很多很多的话,她每一句都记得,而当时她只是笑着回了句,“啰哩吧嗦的丫头,还不快点找你的田郎约会去”,话音一落尹白就见萧凝那丫头红着脸对自己说,“白,有事记得打我电话,我随时都能来陪你”,尹白笑着点头,萧凝转身离开。
真好,能够在一起,能够感受到彼此的体温,能够天天见到彼此的微笑,真好。这一切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事,对现在的尹白而言,都已经变得遥不可及。她记得小时候容若不像其他哥哥一样只会讲笑话逗自己开心,他总是变相地拿出好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尹白还记得容若总是一声又一声地喊着自己“傻丫头”,她记得他说:
——不好意思苏先生,我的女伴不太喜欢和陌生人跳舞;
——小八,够了,都过去了;
——好,我不走;
——小八?你怎么了?现在在哪?
——看来我还是把你藏在家里比较放心,省得出门之后被那么多人觊觎;
…………
尹白想起了好多好多和容若共同拥有的回忆,有刚进容家那时候的,也有不久之前的。她发现她居然很神奇地记得容若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甚至连说话时的表情和语气都历历在目:开心的,担心的,生气的,着急的,好多好多。
尹白想,她大概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就已经很喜欢容若了吧,要不然她怎么不记得其他几位哥哥对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她开始有点恼自己对待感情的后知后觉,可是她又很感谢薇薇,要不是她那次向自己询问关于Christina的事情,她可能到现在都不会知道原来自己一直一直都喜欢着一个人。
他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已经习惯了他对你的好,而当他和别人并肩而立的时候,你才发现自己原来会害怕失去他对自己的所有的“好”,你会害怕见到他有一天对待另一个人也像曾经对待自己一样得好。幸好,幸好她没有错过他,曾经、现在、以后,或许。
那么容若呢?尹白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他从小对待自己就很特别。虽然他和任何人相处都是一副温和有礼貌的样子,但是并不喜欢别的女孩子和他怎样亲近,而同时却又随自己怎么捣腾他都不会生气。他应该也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自己了吧,尹白这么想着,竟然一个人笑出了声。而当她低头看到纸上花了一片的墨迹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泪流满面。
世人道:好人皆命短,祸害遗千年。那么她的六哥既算不得好人,又称不上坏人,上天是不是会有好生之德,让他平平安安地度过这一生呢。尹白天天都在祈祷着、盼望着,她知道现在的她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好好生活下去,她不希望等哪天容若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憔悴不堪的小八。她不想容若太心疼自己,因为她会心疼那个因为心疼自己而皱眉操心的他。
日子还是一天一天地过着,父母和老爷子们都有从迪拜打过电话给她,她只笑笑说自己没事,叫他们不要担心,她说她相信六哥会平安回来,让老爷子他们安心留在迪拜别操太多的心。薇薇也打电话给她说要到北京看自己,她说没过两三个月她就会回S市去了,让她别浪费那个冤枉钱。苏成言也打电话给她问她需不需要帮什么忙,她笑笑说谢谢,不用。萧炎、南风城、郝文他们都打过电话给她,好像还有好多好多的人,多到她都已经记不清了。熟悉的,不熟悉的,通通都有,只是都被她笑笑道谢拒绝了。她不能让六哥的小八这么脆弱,她不需要别人的怜悯或帮忙,她告诉自己每一个今天都一定一定要比昨天更加坚强。
尹白自从开学之后就再没回过容家,她一直住在和萧凝一起租的公寓里,她怕回去之后满满的回忆让她的脆弱暴露无遗。她给容霆打过电话,虽然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但是她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幸好,幸好,还只是没有消息,她告诉自己,没有消息就证明还有希望。
她和容霆打电话的时候听到容韩在一旁似乎和谁起着争执,她听到容韩说让老爷子调动部队里的人去找老六,她听到容韩气急败坏地对电话那头吼着他们怎么那么没有良心。尹白笑笑问容霆怎么回事,容霆说容韩那小子性子急,话不好好说,才没两句就和父亲起了争执。
尹白说,“三哥,小韩还小,你有时间就好好和他聊聊,劝劝他,部队怎么可以随便就动,这关系到了两国的邦交,他应该知道孰轻孰重。”容霆在电话那头其实很想说:小八,你忘了自己比老七还要小好几个月了么,你这样子,我们看在眼里真的很是心疼。可是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笑笑应承了她说的话。
尹白自从容若失踪之后几乎天天都做着一样的事情:查新闻,上课,吃饭,打电话给容霆,睡觉。时间分分秒秒,日日夜夜地过着,她已经不记得与容若失去联系有多久了,她觉得仿佛已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道路两旁的树丫已经摆脱了原来光秃秃的样子:发了芽,开了花,人们也已经脱去了冬日厚厚的大衣,换上了薄薄的衬衫、短袖。是啊,已经过去好久了呢,六哥,你怎么可以那么狠心地留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面对这个物是人非的世界?
尹白一天天地消瘦下去,可是只要不是她一个人的时候,她都是精神洋溢的,容霆他们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又不知可以如何开口安慰。眼看毕业的日子一天天地逼近,尹白的毕业设计因为被导师拿去比赛而出乎意料的在市里得了头奖,同时毕业论文又登了报。一夜之间好几家知名公司都向尹白致电希望她毕业后可以前去工作,尹白只说她需要时间考虑一下。
毕业前的倒数第二个礼拜,尹白那个四年可能都没见过四次面的班主任突然到访公寓找她谈话,说学校希望她作为学生代表发表毕业感言,尹白一口应允,没有丝毫犹豫。她其实不喜欢太过露脸,只是她觉得她再不让自己多说一点话的话,她就算不得自闭症,也要得抑郁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