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1、第九十一节 ...
-
却说黄皓在大殿上出尽丑态,便闷声回寝屋,待掩紧门窗,就不再出来。萧萧西风刮得门窗阵阵作响,此时的黄皓恨意切切,双拳死死捶向桌案。暗想本以为自己的布局毫无破绽,竟没想到中间还是出了差错,终究白费了一番心思。到底是何人偷换了玉饰,黄皓也一时理不出头绪,只是这口恶气又怎能咽下?
忽然间那盏毒酒闯入眼帘,这原本是赐予张琦的,如今倒没有了用处。黄皓微沉的脸色骤时一转,一抹悦色飘过脸颊,喃喃自语道:“明着我自斗不过你,但若在暗处,就不知到底鹿死谁手了,关兴,咱们走着瞧。”
冬雪飘飘洒洒,整个成都街巷也瞬间银装素裹,路人们多已不再出屋,顶多几个赶路运卖木炭的村人还在冒雪驾车。不过顽劣的孩童倒起了兴致,你追我赶的在巷子里堆砌着雪人,欢笑声充斥着冬日的严寒与寂寥。
关兴自把张琦解救出来,就心感不安,这种莫名的躁动不知为何?眼见着雪积得愈发厚了,庭院里石阶上都结了冰,因念着府内仆人忙碌了一年,倒也幸苦的很,便放了他们的假,谁知这一散人,不光多了一份清净,还增了些许闲事出来,就像这两日的马厩,真真成了个冰窟窿,难怪平日里温顺的红棕马,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关兴趁着这日无事,遂收拾起马厩来,先将槽内的积雪都清扫出去,然后用剑将那些悬挂在栅栏上的冰柱一一劈断,最后放进一些草料。红棕烈马额头一点白斑,倒像尚未融化的雪花,更多了几分灵性,霎时它挪动着马蹄,仰头长嘶,关兴以为它因欣喜所致,不甚在意,转身欲走。
哪里知道它竟用身子猛烈地碰撞着马厩四周的栅栏,嘶叫声那般哀伤,犹如受了伤的猛兽,对着这个无奈的世界正做着最后的挣扎。关兴大惊,忙上前轻轻俯拍它,怎知它全然不懂主人的心意,反倒越发放肆起来,上扬前腿,几乎快挣脱开缰绳,它双眸中带有紧迫与压抑,似乎想要对它的主人表达什么,可惜关兴一脸愕然,近乎无措。
寒风冷冽,关兴想了片刻,终究无奈的将它牵了出来,笑道:“恐怕你也闷了,让我们去城外走一遭,就像往日那样,或许还能猎到什么也说不定。”说着翻身上马,挥鞭而去。
满天风舞的雪花正诉说着冬日的枯寂,就像关兴此刻的心境,不容别人的打搅,也许他真的厌倦了等待,毫无希望的等待正慢慢吞噬着他仅存的躯壳。
关兴身袭的绿色裘袍也堆满了雪花,只是他并未弹去,似乎很享受今日的行程。待来到城郊的一片林子处,马蹄声渐缓,关兴叹道:“没想到这条河也结了冰,茫茫林间竟无人的踪迹,难得有如此的宁静。”一声长叹,关兴飞身下马,漫步在冰河之上,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往日与馨儿在此地嬉戏打闹的情景,他浅浅一笑,欲弯腰拾起河上的枯木。
一支冷箭猛地飞过来,久经沙场的关兴身子向□□斜,躲了过去,那飞箭硬生生的射在冰河上,力道之大,竟穿过半尺多厚,关兴不禁唏嘘,觉得蹊跷,遂欲调头回去,怎奈从林间齐刷刷的数箭朝关兴射来,情急之下,关兴拔剑奋力挡出。
只见乱如雨下的羽箭,丝毫没有减退的势态,反而愈发的不可收拾,关兴实难抵挡,左腿已被射中,鲜血直流,映红了脚下的冰地,他只得单膝跪地。远在岸边的红棕烈马拼力撕扯着拴在树上的缰绳,阵阵嘶鸣声透着悲恸,此时它的脖颈处已勒出斑斑血迹,那枯树被其摇晃的几乎歪倒在地。
它终是挣脱开来,急速飞奔到关兴跟前,关兴见势勉强骑上马背,它驮着受伤的关兴,朝成都城内奔去,那群放冷箭的贼人依旧穷追不舍,风驰电掣般的速度也摆脱不了如狼似虎地追逐,它被暗箭射中左腿,但却奇迹般的没有歪倒,反而更加急速的向前奔去。
树林中一个黑衣人摆手示意停止放箭,自语道:“让他去吧,中了毒箭,岂能活的过明天?”另一个黑衣人手扶佩剑,暗自叹道:“可惜了,他也算是一员勇将。”
须臾,雪空中不再有羽箭,关兴整个人趴在马背上,一脸惨淡,身子竟有些抽搐,额头还渗出些许冷汗,他睁开双眼欲打量四周,但疲惫的他再难支撑,手中紧紧握住的那块旧帕子刹那间也滑落了,伴着纷纷雪花飘到远处。一路的血迹斑斑,一路的哀鸣,仿佛这片雪地盛满了所有的伤痛,也载满了关兴对这里最后的回忆。
待红棕烈马奔回关府,守门的护卫早已疾步跑过来,各个面露惊色,其中一位年长的侍卫吩咐身旁的小厮速去回禀诸葛丞相,他则小心的搀扶关兴下马,又背其进府。
等府内其他小厮过来牵马时,却一声惊呼,那匹红棕烈马早已瘫在雪地上,一片鲜红的血泊,分外刺眼,府内其他仆人闻声赶来,皆感叹不已。毕竟那是遂关兴出生入死的战马,更是关兴的挚友。如今为了护其主人回来,它自己却抛下了所有,包括它的生命。
关府上下全都异常的慌乱,有的赶去宫中请太医,有的则候在关兴房门外,静等差遣。张琦夫妇在后院里跪地祷告,或许在张琦看来,他的恩公今日遭到贼人的暗算,多半与前几日宫中之事有关,如今他能做的事,唯有祈求上苍,让他的恩公渡过此劫。
侍卫马骏听从诸葛瞻的吩咐,飞奔到姜维府上,通报此事。阴沉的天际,那般死寂,透着无奈,零乱的雪花肆意的飘落,犹如诸葛瞻与姜维此刻的心境。
当他们站在关兴的病榻边,屏息不敢言,深怕惊动了太医诊脉,但顷刻间他们听到太医沉重的叹息,二人顿觉掉进万丈深渊,浑身冷得几乎麻木,心跳仿佛都快要停滞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