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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第一百四十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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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峻来至关雎宫,却望见一清秀少年骑马射箭,数箭正中靶心,孙峻哈哈一笑,拍手赞道,“好箭法,难得你这般年纪,就有如此功力。”
这少年正是孙亮,只见他一袭水蓝锦袍,手拈弓箭,扬起稚气的脸庞,拱手道,“大人谬赞了,与大人相比,实在相差甚远。”说着,拨马而去。
宫人们请孙峻进殿来,潘夫人满面堆笑,唤侍女献茶,孙峻微微一笑,并不入席,只是上前笑问,“不知娘娘叫微臣来,所为何事?”
潘夫人一怔,神色黯淡下来,低声道,“本宫有个不情之请,若大人不弃,请收亮儿为徒,也算保全了我们母子。”
听了这话,孙峻自然明白她言下之意,实则是想登上太子之位,孙登病亡,唯有孙和与孙亮二子相争,但论长幼,自是次子孙和继任太子。如此一来,与王夫人素来不合的她,为求自保,也只能奋力一搏了。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过我自会好生教导亮儿,想他聪慧过人,皇上岂能不知?”孙峻冷冷一笑,缓缓退下。
潘夫人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满是惆怅。
寒风冷冽,孙峻不禁打了个寒噤,行至绿水亭,四下里张望着,突然一阵幽幽花香飘来,阿全轻咳一声,手里拿着金色狐皮斗篷,冉冉靠近,小心给他披上,轻声埋怨道,“这天寒地冻的,进宫来也不多穿些厚衣,若着了风寒,可怎么好,白白让人家替你担心。”
孙峻握住她的手,温柔的凝视着她,在耳畔低声道,“方才急着进宫,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下次我一定改。”
阿全娇羞的扭过脸去,挣脱开手,有些失神,叹道,“哥哥这一去,母后病恹恹的,整个人也提不起精神,我实在不忍心现在就离开她,咱们的婚事,还是以后再向皇上提罢。”
孙峻抚了抚她额前的碎发,满眼心疼,温和说道,“阿全,我明白,这些日子你清瘦了许多,好好调养身子,你的话我记下了。”
少时,阿全默默走开,而孙峻心下仍记挂着太子之事,太子之位一日悬着,他就半日不得安宁,终究圣意难测,只有明日朝上再作计较。
再说诸葛恪返回府中,张休也随之登门拜访。却见他心事重重,难展笑颜,诸葛恪便关切问道,“你是怎么了?从踏进门的时候就皱着眉头,遇着难事了?”
“不知皇上中意谁当太子,方才秋雁(张休的侄女)遣小厮特来寻我,无非为的就是她的心上人?”张休慢吞吞说着,手握酒杯,却难下咽。
“秋雁的心上人,莫非就是孙和不成?”诸葛恪惊问道。
张休微微点头,无奈的一声叹息,眼下太子之争,暗潮汹涌,张休也做不得主,更猜不透皇上的心思,只能找诸葛恪商议一番。
诸葛恪定了定神,思忖片刻,淡淡说道,“若论长幼,孙和继任太子毫无疑问,但我观皇上更疼爱孙亮,恐怕太子人选还要有些波折,不过孙和憨厚好学,恭俭孝悌,我甚爱之,况且他与秋雁青梅竹马,我怎好袖手旁观,明日我定会向皇上谏言。”
张休与诸葛恪对视一笑,紫陌却在门外听得真真切切,脸上掠过一丝忧愁。
次日,孙权并未上朝,而是独坐在太子东宫,沉默不言。
诸葛恪缓步上前,躬身施礼道,“皇上,陆都督(陆逊)来了。”
孙权点点头,望见陆逊面色苍白,形容枯瘦,再无往日英姿,心生怜惜,唤人赐席,微启双唇,“你身子欠佳,不必前来见朕,还是在府里好生将养着罢。”
陆逊颤声回道,“老臣恐命不久矣,但太子之位悬而未决,老臣冒昧进言,废长立幼,违礼不祥。”
诸葛恪亦在旁说道,“次子孙和聪明神武,有超世之才,人望既茂,天表如此,非人臣之相也。”
孙权依然犹豫不决,陆逊艰难起身,跪地劝道,“前代立少,多致乱国,望皇上三思啊!”
这时,孙峻大步走来,扫了一眼诸葛恪,脸上稍显不快,再转面望向孙权,佯笑道,“皇上,臣方才路过关雎宫,观三皇子正在射箭,颇有长进,不如皇上移驾去瞧瞧?”
孙权脸色凝重,沉吟半晌,慢声道,“传朕旨意,立孙和为太子,即日入主东宫,也好替朕协理朝政。”
诸葛恪闻言长舒一口气,作揖道,“皇上圣明。”
圣旨一出,孙峻不敢再多言,心下却恨意切切。
陆逊陡然伏地叩首,沉声道,“皇上,老臣还有一事…恳请皇上为小女赐婚,臣观元逊甚有学识,愿将小女青儿托付于他,望皇上恩准。”
孙权闻言,龙颜大悦,笑道,“朕觉得这门婚事甚好,元逊,你可愿意否?”
诸葛恪垂首不答,忽然陆逊昏厥倒地,诸葛恪又是一惊,忙传太医。
怎奈太医回天乏术,陆逊再难醒来,在旁的朝臣无不垂泪,孙权更是泪流满面,暗叹东吴从此少了一位镇国大帅,今后谁又能辅佐新主呢?
突如其来的辞世,莫名奇妙的赐婚,这些已经压得诸葛恪喘不过气来,遗憾与怅然夹杂在心里,他又不得不领命送陆逊的灵柩回府,
陆青闻知噩耗,早已跪坐府门外,泪眼婆娑的望着宫人们抬来的灵柩,麻衣裹身,纤瘦的脸庞挂着泪痕,唇角微微抽动,她无兄弟姐妹,母亲又体弱多病,唯有她一人在府门外相迎。
诸葛恪心生怜悯,俯身宽慰几句,陆青缓缓起身,垂眸低语道,“有劳大人了。”说着转身进府。
掩门之际,陆青稍稍瞥了他一眼,含着万般情意,却不知他满腹的苦恼。
待诸葛恪返回府中,天空已擦黑一片,他径直走进吴氏的寝屋。
紫陌撩起珠帘,吴氏歪躺在软榻上,伸手唤道,“我儿一脸难色,可是为了皇上赐婚之事?陆青是个好姑娘,既然陆都督临终前将她托付于你,便是信任你,你可莫要辜负了她,改日选个婚期,早早娶她过门,省得她孤零零怪可怜的。”
诸葛恪闻言,猛地跪地,央求道,“母亲,此事万万不可,若绣娘知晓,必会离我而去,况且陆都督刚刚过世,还是守孝为重,这婚事以后再提罢。”
吴氏托起他的脸庞,俯身抱住他,沉吟道,“我的儿,你与你的父亲都是多情的人,我不想你再走他的老路啊。”
母子俩抱在一起,紫陌立在一旁,也默默垂泪,眼前的人究竟是他的宿敌,还是她今生的挚爱,恐怕连她自己都弄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