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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25章】 王八之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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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辈子我还是头一次有了这种苦逼的念头,这种纠结表现到脸上会是什么表情已经完全无法估量。
凌琰坐在床沿上看着我,笑的云淡风轻。
我被他那种充满探究的眼神压迫着,只好再次背过身去重复申辩自己的立场,“反正我不想见她!”
平日里凌琰甚少插手我的事儿,遇到我避讳的话题也通常都是笑笑就过了,这天里却是来了兴致,颇有些深意的呼出一口气。
“妃子,这却不像是你的作风了。”他说。
人在极度心虚的时候就难免失态,虽然从头到尾凌琰都是用了一种闲适自然的态度面对我,但不可避免我还是被他这话惊了一下,手心里隐隐有些发湿。
凌琰见我不语,顿了一顿,又道,“就算当初因为睿帝你们之间有了什么,可时过境迁,毕竟她也没有落得什么好下场,此时你见她该是完全没有压力的。”
是啊,虽然秦裴云曾经一朝为后抢了我所有的风头,可如今风水轮流,我这个端王妃自是比她一个冷宫里拘着的废后要风光许多。
女人多爱攀比,这跟男人大都争强好胜是一个道理,就算是为了散尽当初的那口恶气也好,我都应该盛装走秀到冷宫里溜上一圈的。
更何况我连萧逸舟这个正主儿都不怵,若说是要对个曾经的情敌讳莫如深——
傻子都能看出问题来了。
凌琰逼得紧,我便是越发心虚。
硬着头皮回头冲他咧嘴笑笑,我胡乱编了个借口,“你知道——她,好歹是我妹妹!”
当时我的心情的确苦逼,想来这个矛盾的表情也不会有多少差异。
“那就更该见上一见了!”凌琰耸耸肩,随意的往后仰躺到床上,“两个人同时栽在一个男人手里,这会儿也该冰释前嫌了。”
这话怎么听都有幸灾乐祸之嫌。
凌琰这货心眼贼多,我被他噎的说不出话,又怕他看出破绽不敢强辩。
凌琰从床上翻了个身,单手撑着脑袋从幔帐的暗影里看我,“还是——哪天抽空我陪你去?”
我被他吓了一跳,冷不防打了个寒战,脱口道,“不用,我自己去行了!”
话一出口也才后知后觉自己又被他给阴了。
君子一诺重过千金,可谁会傻到平白无故拿出千两银钱来跟个女人较真。
政策跟对策之间还是有协调余地的,凌琰等着抓我的把柄我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往他的枪口上撞,顺理成章的脱鞋爬上床,“不过还是先缓缓吧,宫里耳目众多,被人察觉了不好。”
“这倒也是,回头我帮你留意着!”凌琰也不逼我,往里挪了挪身子,顺手把并排放在床头的俩枕头扔了一个到角落里。
我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枕着他的手臂躺下去,这事儿就算这么敲定了。
当然,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买卖,谁会跟他当真啊!
这天晚上萧逸舟那边并没有什么动静,但我不放心,第二天还是早早起来,遣了初梅以送点心的名义去太后宫里顺带着打听下前朝的动静,可初梅去了小半个时辰不到就已经匆匆折返。
这个点儿正是上早朝的时候,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起身从厅里迎出去一把把她拽进屋,“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今天早朝没什么大事吧?”
“没!”初梅被我拽了个踉跄,反应了一下才紧皱着眉心摇头,“崔公公传旨说是皇上昨夜染了风寒,今儿个没上早朝。”
萧逸舟这个皇帝当的是越发出息了,渐渐的还真拿出些帝王之家的王八之气来了。
不过也的确,顶着满头大包去上朝容易引起围观,还是自己关御书房里静养几天比较安全。
听初梅这么一说我顿时松了口气,然则这口气还不及彻底喘顺,身后凌琰已经打着呵欠衣衫不整的从寝殿晃出来。
睡眼惺忪,两腮酡红,墨发披散下来跟敞开的胸口处大片白花花的皮肤衬在一起,这景象倒是跟美人出浴图有着异曲同工之效。
初梅当即红了脸垂下头去。
刻薄起来凌琰也是个口无遮拦的,我赶紧打发了初梅下去。
果不其然才合上门就听着身后凌琰一声轻哂,“我说了你还不信,咱们这位大舅哥也真是有心,这会儿可放心了?”
“嗯!”我扯着嘴角笑了笑,假装听不懂他的言下之意,伸着懒腰往内殿走,“可以放心回去补个觉了!”
“嗯!”凌琰煞有介事的点头,也不揭穿我,只懒洋洋的转身也跟着我往里走,“我陪你一起回去补个觉!”
“……”
青天白日的两口子关屋里睡大头觉,这是怕宫女太监们深宫寂寞没有乐子消遣是么?
我只能止了步子回头给他拉拢了襟口提醒他道,“你不是约了萧逸旻去大悲寺赏菊?”
“下午!”凌琰抬手指了指门口的方向,一脸的理所应当。
不得已,只能又是我妥协。
心里叹了口气,我重新转身挪到厅中挑了把椅子坐下,不会绣花只能对着地板发呆。
凌琰凑过来紧挨着我坐了,我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先开口,“不睡了!”
“嗯!”我点头,也懒得再跟他多说,他又默默的坐了会儿就独自起身回房去了。
穷极无聊我就低头用手指在裙摆上画圈,过了一会儿再听见脚步声抬头他已经穿好了衣服光鲜亮丽一朵花儿似的站在我面前。
我心里登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然后就见他唰的一下抖开手里的折扇玉树临风的晃了两晃,“既然不睡了,那我就陪你去探病吧!”
“……”
萧逸舟“感染风寒”,为了证明确有其事他是呆在朝凤殿由皇后陈氏亲自照应服侍的。
过去的那十几年,仗着二大爷跟萧逸舟的双重人脉,大周的这座所谓皇宫就跟我们家后花园似的任我随意出入,却唯独这座朝凤殿我总是躲的远远的,起初是为了避着杜太后的眼,后来裴云住进来了我更是绕道,按理说这会儿换了陈氏坐镇也没我什么事儿,可是拗不过我家夫君,也就只能勉为其难的破例了。
这一趟朝凤殿之行凌琰是以探病之名与我同来的,所以必然的结果就是萧逸舟“病中疲累”不宜见客。
我的本意也是走个过场就撤,然后凌琰走了这个过场之后凌琰就施施然的功成身退独自撤了。
寝殿外头我跟陈氏虎视眈眈的面面相觑,里面睡着萧逸舟,外头到处都是宫女太监人多眼杂,她冷笑着直盯了我有半盏茶的功夫还意犹未尽。
我倒不是怕她,而且就算她嘴抽歪了也不用我负责,只是觉得好歹是咱出手伤人害了人家老公在先,不管在萧逸舟的心里对她的定位是什么,但至少在明面上给人两句话的交代也是应该。
“咳——”捏着喉咙出声调节了下气氛,我冲她挑了挑眉毛,“这后花园里是栽了片桂花的吧?我去看看!”
说完就拽着裙子一扭头留了个纤纤背影给她。
八月正是桂花盛开的季节,十里飘香。
据说朝凤殿后花园里栽植桂花的传统还是萧逸舟她奶奶居住此间之时留下的,虽然杜太后不喜欢,但是碍着他爷爷的面子也没敢平了这片林子,断断续续的也留到了今天。
我虽然一直不待见住在这朝凤殿里的人,早些年却也常常摸进后园来摘桂花的果子给二大爷入药治他的老胃病,所以对这园子里的地形也是相当熟悉,轻门熟路的就绕过几丛花枝浓密的桂树摸到西南角的一处亭子里,反倒是那陈氏七拐八绕折腾了好久,最后还是我好心的清了清嗓子她才循声找了过来。
其实之前有几回我都见着她的裙角在树丛间飘过去了,丫还是一转身又绕到了别处。
大约是在树林里转悠的时候久了她的耐性就越发的差了,恼怒的扯掉挂在头上的花枝甩到地上还愤愤的碾了两脚。
我看着她那样子一时没把持住就挺不厚道的笑了,“朝凤殿的地方是太大了点,住不惯换换就是了,何必为难自己?”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陈氏闻言冷笑一声,两步就跨了五级台阶进了亭子,往我面前一站,颇有几分俯瞰苍生的架势,“秦妃色,你看清楚了,如今,本宫才是大周名正言顺的皇后!”
陈氏说这话的时候中气十足,一副神气更是趾高气昂。
因为在林子里钻的久了,彼时她的头发已经被树枝刮乱了好些,配上一身规规整整的后服,那造型很是独树一帜。
我侧身坐在亭子一侧的栏杆上拿眼角的余光扫了她一眼,这次很有素质的没有再嘲笑她,很配合的点了点头,“后服穿在你身上,你自然是皇后,我又不瞎。”
“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态度还不够诚恳,陈氏还是没领情,大袖一挥估计是很想给我一巴掌,不过显然的,她理智尚存,最后也只是指尖颤颤发抖的指着我咬牙切齿,“秦妃色,你是到了今时今日还不肯死心么?”
“心死了的那是死人!”对于逻辑有问题的人我向来乐于纠正,于是就不愠不火的又冲她抬了抬眸,“皇后娘娘就算再不喜欢我,说话好歹也得注意着分寸不是?万一哪天我磕了碰了的大家也都好说话!”
我承认我是仗着萧逸舟的面子有恃无恐,可他都害得我家破人亡了,我还他一个家宅不宁也不为过,更何况在这件事上他也就是个愿打愿挨的态度。
“别以为皇上护着你本宫就不能把你怎么样,”显然对于萧逸舟的这个态度陈氏也是清楚的很,当即就是话锋一转甩出了杀手锏,“别忘了,皇上上头还有太后,你以为这件事太后会与你善罢甘休么?”
我砸破了萧逸舟的头无疑是犯了杜太后的大忌讳,只是输人不输阵,我也是自动忽略她的后半句话云淡风轻的盈盈一笑,“怎么你也知道他护着我么?”
“你——”陈氏再次语塞,我也终于能够隐隐体会到凌琰没回把我逼出内伤时的心情了——
这种感觉貌似真是挺爽的。
“好了,你就在这安心做你的皇后吧,我不陪着你吹风了。”
陈氏的脸色有多黑我此时的心情就又多畅快,拍拍屁股起身就往林子里钻。
“秦妃色!”一着急一上火,她这次直接一步就跨过那五级台阶,一个踉跄之后还是稳住身形把我拦下了,“你会不远千里的跑回来,会没有目的?你到底有什么企图?今天必须给我把话说清楚。”
陈氏的态度越发咄咄逼人,其实我挺能理解这个女人此时患得患失的心境的,可是我该怎么跟她解释我这次回大周就只是为了带着我家夫君来避难的?
斟酌再三,最后我也只能是口是心非的顺着她的思路走,“是啊,我就是别有居心,怎么样?”
陈氏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慌张之色,只是她下盘稳,身子略有不稳的趋势却没被我吓退。
“别忘了你现在是大晏的端王妃,”然后失神片刻之后她竟是奇迹般的镇定下来,“皇上就是皇上,你以为他会为了你跟整个大晏翻脸么?如果会,现在坐在后位上的人也就不会是我了!更何况你以为现在还是当年么?你一个罪臣之女,残花败柳之身,你凭什么跟我争?你以为这泱泱大周之内还容得下你么?”
虽然冲冠一怒这样的字眼早已经不适合现在的萧逸舟,可架不住还有暗箭伤人这一说,就不准人私底下搞点小动作了么?
说到底,她还是不够了解萧逸舟。
当然,那是他们夫妻间的事儿,跟我半边铜钱的关系都扯不上,可问题是我嫁了凌琰,我们夫妻和顺恩爱琴瑟齐鸣的,我怎么就成了残花败柳了?
若说之前与她之间的种种口角都不过是虚荣心使然的场面话,那么这一次我是真的记了她的仇了。
于是我抬头,给了她个明媚忧伤式的微笑,“那我们要不要试试看?”
皮笑肉不笑是种境界,而笑里藏刀是种绝学,我自认没那么深的功力,所以掩不住就凶光毕露了。
陈氏愕然,警觉的往后退开半步防备道,“你——你到底想要怎样?”
这会儿我连笑都懒得跟她假笑了,直接神色一敛冷声道,“我本来是不想怎样,可现在我想告诉你一句话——”
我说着故意顿了一顿,陈氏脸色铁青几乎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迫不及待的追问道,“什么话?”
问完之后她自己也愣了一下,脸上又多了好些尴尬。
“我爱过的男人,即便如今我不要了,也容不得你来染指。”我说。
对比于像“千刀万剐”“五马分尸”之类的狠话,我这句话明显是不具震慑力。
陈氏只原地把这话的内容消化了一会儿,然后就是面无表情的一甩袖一跺脚扭头走了。
对着她匆匆走远的背影翻了个白眼,我随手往旁边的树上折了支桂花,捏着花枝漫不经心的转身,一不留神就瞥见对面的花圃里一个眼熟的身段一袭白衣胜雪立在桂花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