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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家宴 ...

  •   穿过东书院,再过一个小跨院就到了文慧住的“和惠院”。文慧是个很清淡的人,不事张扬、也不失生机;不知道是因为她是这宅子的女主人所以才这么稳重,还是因为她本就大气才带动这宅子如此沉稳安宁。
      文慧对承溪疼爱有加,承溪也把文慧当成自己在这里的亲人,最重要的亲人。说小动物会把看见的第一个生物认作母亲,承溪大概也是如此吧?文慧是这里第一个关心她的人、是给承溪第一份温情的人、是她在这里存在的第一个依靠。
      “姑姑!”承溪一进屋就兴冲冲地朝文慧扑过去,差点被门槛绊到,一个趔趄。
      正边喝茶边和旁人说话的文慧又喜又惊地,下意识的探出身子要扶她一把。承溪还好只是晃了晃就站稳了。她不好意思地笑笑,简单地福了福身算是给文慧请安了“姑姑吉祥!”承溪知道自己昨晚的事让姑姑很担心,现在一定要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
      文慧自是不会和承溪计较什么礼节了,看着她一切安好就是最好了。“溪儿啊,怎么不给年姑姑请安呀!”
      承溪这才注意到厅上坐着另一位主子呢,侧福晋——年若遥。这位福晋承溪在宴席上也是见过的,皮肤白皙有如精美的瓷器,杏眼精灵流转,柳眉微挑间有一番王熙凤的风韵,承溪想要是她去参加现在的红楼选秀,必是凤姐的不二人选。恭恭敬敬地行礼,“承溪给年福晋请安!年姑姑吉祥!”
      “呵呵,这孩子!这我哪里受的了哦!赶紧过来坐坐。好久不见真是出落得越发好了!”年若遥亲切的说道。
      承溪倒不觉得她有什么不好的地方,美女总是赏心悦目的嘛,她的精明也不碍眼碍事。
      “年姑姑,说的承溪都不好意思了呢!”承溪心里美美的,面上的笑颜也美美的害羞起来了。
      年若遥咯咯笑着,指着承溪和文慧说:“姐姐,你看你看!明明开心的不得了,嘴上还把什么都推给我了!”
      文慧笑着把承溪招到身边,整整她的衣服,关切地问:“昨天怎么就晕了呢?是不是身子还是不舒坦?要不要再让那天的大夫看看?”
      承溪一听文慧提昨晚的事,有些些愧疚感,她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感情是多不堪。
      文慧见承溪若有所思的样子,“这又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姑姑不要让承溪喝那么苦的药嘛…我没什么不舒服的,真的,您看我这不是活蹦乱跳的吗?”
      “哈哈,好,随你。”文慧拉着承溪的小手,“今儿早上送去的香枣酥还和你胃口吧?吃了几块?”
      那边年氏接过话去,“那枣酥确实不错的,早上爷还夸来的呢!”
      承溪看到了姑姑微妙的失落眼神,心中也是一痛:他昨儿是在年福晋那里过夜的,平常但残酷的事实。
      “爷喜欢就好,昨儿伤了手正好补补血。”那情绪消失的连掩盖的痕迹都没有。
      他手伤了。承溪轻轻的想,原来连雨亭的一切都不是梦,也还好不是梦。
      “溪儿啊,你这些日子一直养病,现在是不是也要补补功课了?”文慧收起笑容,正经的和承溪说。
      功课?承溪早忘了古代的大家闺秀都是要经过无数的训练的了。不过看样子,姑姑对这件事是很看重的,自己不可能撒撒娇就混过去了。
      “哦,承溪听姑姑的话,明儿就开始。”承溪说得不情不愿的。
      “爷刚封了王,估计也没空怎么教导你功课的,你就先自己习习帖吧!”文慧放心的嘱咐承溪。
      习字?承溪苦苦一笑,真是要命啊!

      这边门帘一掀却进来一人。
      “爷?你怎么过来了?”年氏最先反应了。
      胤禛还是朝服打扮,估计是刚下朝,脸上还带点倦意,就只是随便的应道:“嗯,来坐坐,和文慧说点事情。”
      文慧已经起身迎了上去,接过胤禛手里的朝冠,“爷今儿下朝好早啊!右手好点没有?要换下药吗?”
      胤禛摇摇头,“不用了,不碍事的。”
      承溪有点晕眩,没预警的就再见面了,脸上一红,就呆呆的站在一边看着她们给四爷请安。
      眼见他落了座,自己才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刚刚又多失态,还好大家都没注意她。承溪赶紧往后缩缩,向姑姑那边蹭蹭。
      文慧一边从丫鬟那里递过茶给胤禛,一边说:“刚还提到你来着,爷就来了。真是巧啊!哎,溪儿呢?”文慧往四周一看,发现了默默站着的承溪。
      “这孩子,真是惯坏了!连个礼也不给爷行了?白白疼你了。”文慧嗔怪着,招手要承溪过去。“刚才说让溪儿明儿开始做功课,爷看还是让她先自己练练字吧,你最近事情也挺多的。”文慧转过头去和胤禛说。
      胤禛呷了口茶,承溪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明朗的态度。“嗯,也好。她身子不好,习字正合适。”他眼皮都没抬一下,但承溪知道这是思考过的答案。不过,“习字”也和他有关吗?承溪的功课都是他言传身教的吗?
      “溪儿,还真是没了规矩了,也不知道回话了!”文慧提醒承溪。
      “呵呵,承溪刚刚在想习字的事情,走神了。功课的事情会用心学的!谢过四爷!我身子已经没什么了,一切都好!”承溪还配套的走走转转展示一下。目光流转间就看到了四爷手上的纱布,心中一动:疼吗?
      “嗯哼。”胤禛咳嗽了一声,算是止住了承溪,“信你就是了。还用着这样?”还手指着承溪走过的路线。
      承溪轻巧的笑笑,“这些天总是要大家替我担心,这次正好证明一下啦。”
      “你呀!”胤禛不置可否。承溪却觉得尾音悠长。
      “文慧,今儿皇阿玛赐了我处园子,哪天去看看吧,我想着你们都搬过去住,那边环境很好。”胤禛扭头对文慧说,剩承溪在那里发呆。
      “哦?园子?爷刚才说的就是这个事儿?”年若遥又先抢过话头。
      胤禛点点头,“前朝的旧园了,就在西北郊。”
      “那离畅春园不远了?”文慧似乎想到了什么。
      胤禛嘴角扯了扯,“北边一里。”
      “要搬过去住?这边不是挺好的吗?”承溪不解。
      “换个环境也好。”文慧摸摸承溪的小脑袋,淡淡的说。
      “嗯,我估计皇阿玛也是这个意思。这事儿还是尽早办吧,文慧。”胤禛看向文慧,眼角扫到承溪,隐约地闪躲了一下。
      “好,爷放心就是了。”文慧话语里含着无尽的了解。
      “爷,咱也趁着皇上赐园的机会,家里人聚聚吧!”年若遥提议道,三个人的目光一下聚到她这里来。
      “呵呵,虽说爷封王的时候筵席也摆了不少,可咱自家人忙里忙外的,也没正经吃顿饭,这次正好起了由头。”她的京腔里听来却有吴侬女人的娇羞,话徐徐道来。
      “家里人…”胤禛重复着,承溪竟听出一丝嘲讽。
      “好!咱们一家人一起吃顿饭。”胤禛恢复了原来的调子。
      “行,那我这就让人准备去,就今晚吗?”文慧笑问道。
      “也好。”胤禛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大概是因为胤禛和文慧都不是爱热闹的人,所以府里不常有这样大家聚会的事。文慧也真是个利落的人,上午决定的事下午就安排妥当了。承溪虽然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府里的各位主子也都长去请安,但今天还是不同往日的。
      四爷的妻妾不多,真的不多。承溪安慰自己。听说其他的阿哥们早就左搂右抱地纳妾了,四爷这里还是只有几位福晋、格格。
      接受这个事实对于承溪这个现代人来说是个难题,在她对四爷有了某种感觉之后,更难了。几个女人公开合理的分享一个男人,这样的思维模式承溪转变不过来。她不知道这份爱慕可以走多远,是不是也要踏上这条老路?她现在如何面对那些姑姑辈分的女人们?
      “水清姐,你说我穿哪身好看啊?”承溪只穿着中衣,拿着一套套的衣服比来比去。
      “小姐这是怎么了?今天这么花心思打扮?”水清好笑的看着紧张的承溪。
      “唉呀,好姐姐,别笑我了就。”承溪拉过水清,“快帮我参谋参谋。”
      “小姐天生丽质,怎么穿都好的!”水清看看衣服,没有意见。
      “等于没说…”承溪一噘嘴。
      “小姐今天要见什么重要的人吗?是谁啊?”水清诡异的笑笑说。
      承溪发现被人看出心事来了,嘴犟着:“哪有啊!人家也会长大的嘛!女孩子总要注意穿着打扮的……”
      那些女人们也在忙着梳妆更衣吧?

      简单而庄重,家宴顺顺利利的开始了。
      胤禛一身秋黄色的便服,坐正中,文慧在右边。那边还有李氏云容、年氏若遥、耿氏子静、钮钴禄氏杜衡。承溪和弘时又见面了,还有身体一直不好的弘昀。
      承溪最先领略到的就是弘时的敌意,想想他那天莫名其妙的说“额娘最美”的话,便细细观察了李云容。娇俏,唯一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她。虽然已为人母,但李氏依然有少女样的柔美羞涩。举手投足间都有江南女子的婉约,舒舒缓缓间让人恍惚。承溪轻轻地感叹,这样可人的女子无怪乎四爷会钟情了。
      旁边一身红色旗装的年若遥光艳照人,似红玫瑰般芬芳,似火狐般高贵,出场就咄咄不同。但这样的夺目在这个府里也并不是什么荣耀,承溪清楚光芒过于外露的年姑姑,与这宅子处处不合。可为什么传言四爷极宠这个女人呢?他,也爱这样的女子?
      耿子静就好像淹没在年氏的光环后了。人如其名,静——安静、宁静、清静。承溪从不见这女子急躁、争执,做事情不慢却让人觉得时间在她手上被拉长了。小巧的女人,有着不合她年龄的稳重气度。承溪不由自主地认为耿格格就像是四爷的翻版。
      其实承溪最喜欢的是刚进府四年的小福晋——杜衡。她和承溪一样,有水灵的眼睛、乖巧的鼻子,从她身上能看出来豆蔻年华的朝气与美丽,有奇特的感召吸引人留驻目光。承溪有时会跑到她的小院里,听她絮絮的说原来的故事,看她快乐的织绣。可今天,承溪郁闷的发现,杜衡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四爷给了她别的福晋没有的纵容。他,眼光真的不错。
      这饭吃的承溪兴趣阑珊,难道自己要和这些女人抢老公不成?然后像她们一样守着一片天过活?自己的穿越会延续多久?四爷又怎么会接纳自己的感情?“乱麻乱麻!”承溪小声嘀咕。
      “溪姐姐说什么?”一旁的弘时不懂事的大声问道。一时间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承溪这里了。
      “呃,没什么的。”承溪不好意思地说,回之一笑。
      “承溪这丫头肯定是又想到什么有趣的事,自己在享受呢!”年若遥还真是快人快语。
      “呵,她是总有不一般的想法,说说你刚才嘀咕什么呢?”胤禛竟也参与进来了。
      “我是说,是说…”承溪在一旁尴尬的笑笑,小脑袋里疯狂的闪过一切应急的点子,“哦,我是在想,有菜无酒可惜了佳肴,今天大家都在,这饭吃的不如有点新意?咱们来点余兴节目,热闹热闹?” 不知道这些古人们会不会感兴趣了。
      大家互相看看,胤禛眸子里含着笑意盯着承溪,像是要看看她怎么应付怎么收场。承溪也不甘示弱,挑挑眉梢:不信我吗?
      “听起来也不错。”胤禛嘴角一动,语气恢复如常,“承溪,既然是你的提议,你就来开个头吧!说说怎么个余兴法儿。”
      承溪心中叫苦,自己怎么就和四爷抬杠了呢?!于是求救似的看向姑姑,一双眼睛像是要滴出水来。
      文慧安慰地说:“溪儿,试试吧,好久没看你献宝了呢。估计你这些姑姑们也等急了吧。”旁边一众女眷们都蓦的不好意思起来,杜衡低下头去,却看得出来微微抖动的肩头在笑;耿氏的眼角含着点笑意,不可察觉;李氏却用手绢遮上了嘴角不胜娇羞的笑了;只有年若遥,呵呵的乐出来了。
      连姑姑都抛弃自己了…承溪做了一个大大的深呼吸,站起身来,清清嗓子,准备说点什么应景的话,没想到救星来了。
      “太子驾到!”外面有小厮喊道。
      席上的人都有些不解:这家宴临时起兴临时摆宴,真真的谁都没有请的。承溪却感激起这个不请自到的太子来。听水清说起过,去年康熙废太子而又复立,朝里朝外的纷繁杂乱,连十三爷也是因此牵扯进去的。承溪本来就好奇这个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此大起大落的,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转眼间太子就迈步进得屋来,声音刚刚整整、温温柔柔的,不见皇储的威仪气势。“四弟,这么好的兴致,我也到你这里讨杯酒来了。”
      胤禛不慌不张的迎过去,“给太子请安。”听不出什么情绪来,却是恭敬的没得挑剔。
      太子一愣,“四弟不要这么拘谨嘛,我不过是来你这里凑凑热闹。”
      胤禛也是一笑:“太子见笑了,我这不过是家里随便摆个宴席而已,哪有什么热闹可言啊!许久没有聚聚了才是。太子能来,我们才是该高兴的。”
      气氛有点怪。就像平静的冰面,底下却是暗流汹涌,大家都明白,却没有人打破这沉寂、这严寒,就放纵北风肆虐。

      这边文慧已经加了席位,太子理所应当坐了正席,一时间桌上竟是沉默。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承溪奇怪地看着不请自到的太子,脑子里使劲回想关于他的历史,却除了记得他最后被废外,一无所获。心里小小的鄙视一下自己,为什么原来只陪着奶奶看过《雍正王朝》。
      “太子是个庸人”,承溪给了他一个定论,但承溪并不讨厌他。太子没有满人特有的关外男子的粗野,反是文气十足,眉宇间的尊贵与生俱来,可眼神里高傲却有着易碎的质地,也许,他不适合太子这个位子而已,而已。
      不知道是谁先提起了话头,大家都说着不咸不淡的话,一团和气。
      “四弟啊,你这是一心做起闲人来了呀!”太子漫不经心的说。
      “呵呵,想当初陶潜公不也是闲云野鹤般自在吗?这样的日子与我,是再舒心不过了。”胤禛似笑非笑的一语带过。不过承溪听到陶渊明的时候,心里还是窃喜了一下,眼角也瞟到四爷不经意的一笑。
      “四弟怎么可以和一般人家相比呢?皇子龙孙自是要立功于朝堂之上的。四弟难道就没有这样的雄心?”太子眯着眼睛问胤禛。
      “太子这是怎么说的呢?我们四爷自是不敢和一代文豪陶渊明相提并论了。”文慧话语里也含着气势,“但效仿之心总还是可以有的,人各有志,太子也该体谅一下才好。”
      太子愣了一下,呵呵一笑,“四弟到真是落得个清闲啊!”
      胤禛不答,只是一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太子摇摇头,亦是一饮而尽。
      承溪抬头看看窗外,一钩新月天如水。只是人未散。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家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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