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怅然所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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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小年沉默的坐在副驾座上，看着因光线忽明忽暗而忽隐忽现的程诺好看的侧脸。
“怎么，我脸上有什么？”
“没，我觉得你好像不高兴了。”
“为什么？”
“你出了糕点店就没再笑过。”
程诺微微一扬嘴角：“对了，记下我手机号吧，以后找我也方便。”
沐小年急忙掏出笔和纸准备记电话。
“没有手机吗？”程诺边开车边问
“没关系的，我用公用电话打给你。”
“要是我找你呢？”程诺问。
沐小年答不上来，他一点也不忙，只会在学校或者在家里，程诺什么时候想找自己都能找到。可是程诺那么忙，怎么会有时间专门跑一趟呢？
见沐小年低头不说话，程诺将车靠路边停下来。
“已经到了吗？”沐小年从窗口张望了一下。
“先买手机。”程诺解下安全带。
“不用了……”沐小年急忙摆摆手，怎么能要那么贵重的东西呢。
程诺指着窗外说：“小年，看窗外。”这是程诺第一次叫沐小年的名字，本来很普通的两个字被程诺一念竟是分外好听。
街道两边的路灯已经亮了，在昏黄的路灯下可以清晰的看到缓缓飘落的带着微黄色的雪花。
“下雪时是你的生日，送你生日礼物不能不要。”
沐小年心里突然涨涨的，涨得难受，想笑又想哭，复杂的不行。很想抱住程诺跟他说谢谢，可是谢谢根本不能表达他的想法他的感受。很多年了，没有一个人这样对自己，即便是苏伯伯和蓝伯伯也只是更多的提供物质上的支持。安然哥哥很好，可他知道安哥哥有苏哥哥，虽然他有些不理解，但是他知道安哥哥没有太多的时间和自己在一起。只有程诺，这些日子除了上学和打工，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是和程诺在一起。虽然在最初程诺对自己挺冷淡，甚至可能带了偏见。可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才知道程诺是个顶顶好顶顶温柔的人，因为从程诺身上他体味到多年未曾感到的温暖和温情。虽然他从来不知道程诺把他当做什么，或许只把他当做继承人在尽自己的义务，又或者只觉得他是个可怜的孩子，所以才会这么照顾自己。但不论是什么原因，只要他一直是这样温和的待自己，就会觉得很幸福很开心。
“程少，我们等你许久了。”程诺和沐小年一进来一个中年男人就走过来，端着高脚杯，笑着对程诺说。
“在王总的宴会迟到，抱歉啊。”程诺唇角带着笑，伸手从waiter托盘上拿了杯红酒说，“自罚一杯，望王总见谅。”
男人马上豪爽一笑：“程少真会说笑，能请到您，可是蓬筚生辉啊，怎么能怪您来晚了。”
程诺晃晃空酒杯说：“论长幼我得叫您叔，论在商场上的地位，您更是前辈，蓬荜生辉之说就当说笑吧。”
男人拍拍程诺：“年轻人中我最看好你，以后生意场上还得多多关照。”
程诺笑：“互助才对。”
沐小年看着两人一来一往的就暗叹自己以后的生活有多糟糕，且不提说话，光是喝酒就是万万不能的，不由叹气。
程诺带着沐晓年见了好几位商界达人，很多话沐小年都听不太明白，只是清晰的记得程诺喝酒的数量。
见沐小年一直在发呆，程诺弹弹他的头说：“这些人要好好记着，以后都是公司的利润根源，在商场上虽然要有很多利益朋友，但是也得培养一些后路，若是最后走投无路起码不会沿街乞讨。”
沐小年低着头，心里七上八下又觉得自己更笨，无法胜任。原来他在基层学习的时候已经觉得人际关系复杂，很多事情的处理也不能掌握。没想到这场宴会更是藏龙卧虎，处处小心，还得为公司未来找铺路人，这些对自己来说太难了。
程诺知道小孩儿有点接受不了，他知道自己有点着急，想让小孩儿快点成长起来，好让自己快点解脱。可是他同时也知道小年只是个孩子，单纯干净的心根本无法应对目前的种种，让一个原本毫无关系的人承担自己的责任，真的太自私了。
抬头见程诺若有所思，沐小年担心程诺因为自己恐惧未来、不敢承担责任而生气了，小心的扯住程诺的衣袖说：“你别生气，我会努力的，努力成为合格的继承人。”
程诺见沐小年这样更有负罪感，这些日子接触下来，沐小年就像块儿纯白的玉一样，沾不得半点灰尘。他懂事听话又善解人意，乖巧的让人只想好好待他，不让他受委屈。可是现在自己的所作所为不就是逼迫他做不喜欢的事吗，明明跟他无关的，现在也因为自己强行被卷入其中了。
程诺张嘴刚想说什么，突然听到有人叫他，回过头小小吃了一惊。
犀利的眼神，不羁的嘴角，笔挺的鼻子，黑色大衣衬出来人修长的身姿和桀骜迫人的气势。
程诺微挑着眉，不太肯定的问：“谭天哲？”
“不然呢？”谭天哲不满的抬抬眉。
“抱歉抱歉，太久没回来了，没想到连你都变了。”程诺微笑。
谭天哲看看周围，有点奇怪每次都跟在程诺身边的俊美男子为何变成了个孩子，不禁问：“盛夏没来？”
程诺微皱了眉，这才想起来自七年分别后他再未与谭天哲联系，再加上谭天哲也不认识安然他们，怕是什么都不知道。
沐小年明显感觉到程诺在听到盛夏这个名字时，一晃的神情，正是他眼睛深处时时带着的神情，让人看了忧伤。盛夏，多好听的名字，是谁呢？能让一向温和的程诺突然换上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
“他已经离开人世五年了。”程诺淡淡的陈述这个事实，明明想很好的伪装自己的情绪，但是心中仍旧一钝一钝的疼。
“怎么会？”谭天哲错愕，那时见程诺如此珍视一个男生，虽然那男生真的漂亮，可怎么也是男生，为此还跟程诺打了一架，因为用语言羞辱了那个看似比林黛玉还柔弱的男生。后来在接触中，渐渐觉得如果是盛夏的话自己也可以接受。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突然两个人都走了，一晃七年都没音信。一晃七年，本来因为逢上程诺很高兴，却听说了盛夏已经去世的事实，不由感叹世事难料。
沐小年此时恍然大悟，他突然有些明白程诺眼中的神情，那是为盛夏保留的，那是因为盛夏离开了。意识到这一点，心里竟有点难过。
谭天哲歉意的说：“对不起啊，让你想起了不开心的事。”
“没事，那么久都没再联系，不知道也是正常。”程诺摆摆手。
“那……”谭天哲将目光转向发呆的沐小年，“这个是你的新伴？”
被谭天哲一问程诺吓了一跳：“怎么会，他还是个孩子。”
“这也是正常的，那些年和你没少去gay吧，那里面孩子多了去了。”谭天哲以为程诺不敢承认，笑的有些阴险。
“想什么呢，他是老头子领养的孩子。”
谭天哲愣了一下：“蓝城决和苏洛凡在一起了？”
“你是去北极了吗？怎么什么都不知道……”程诺瞥了谭天哲一眼。
“也差不多了，我们家那个老头子把我丢在巴西六年，我也刚回来一年而以。”
“我说怎么黑得跟个炭一样。”程诺笑着把话题转到别处。
谭天哲也不在意，多年的朋友了，再见面总是感到亲近的。
见两个人谈得开心，沐小年很乖巧的坐在沙发上，他突然发现原来他从来不知道程诺的事情，他以为相处的两个多月已经缩短了两个人的距离，可是今天才发现，无论是能力还是经历，他不论怎么努力都追赶不上。虽然程诺总是夸他，说他进步很大，可是来了这里他才知道自己的力量有多渺小。这么长的时间里，沐小年总是敏感的觉得程诺眼神中总有一点是没有笑意的，或者说一直以来他的笑都是乔装出来，他有很多故事，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甚至今天是在一个从未谋面的哥哥嘴里听说了盛夏，那个属于程诺故事里最大秘密的人。他以为他和程诺已经算是亲近了，可是今天看了程诺和谭天哲毫无顾忌的对话，看到他脸上快乐的神情，他才知道，程诺只是因为自己是个孩子，因为苏伯伯的强压和命令下才对自己好、关心照顾自己的。而自己一直以为程诺是因为喜欢自己才会对自己好，才会对自己很照顾。
想走近你，想了解你，想知道你的开心和难过，想很多很多，却没有办法，只能站在属于我们的距离，认真的看，淡淡的难过。你对我的好让我无以回报，可当我知道背后的原因，我会突然觉得绝望，才明白你始终是那样的人，一个对人好到残酷的人。
沐小年想自己经受了那么多事情，觉得不会再有什么让自己这么难过了，觉得自己已经百无禁忌了，可这么一个小小的事实就会让自己疼到受不了吗？那么温柔那么体贴那么温暖的程诺，即便他的温暖他的体贴他的温柔是无可奈何的、是迫于无奈的、不是出于真心的，但是只要自己接受了不就好了，管他源于什么，为什么要想那么多，为什么想要程诺真心对自己温柔、体贴？
沐小年混混乱乱的想着心事，完全没有在意自己已经喝下两杯红酒这件事。其实他对酒的味道很敏感，那是他童年的噩梦，有一段时间他甚至不能闻到酒的味道，因为一闻就会因为恐惧而抽搐。索性这些年经过治疗已经好了很多，但是因为完全沉浸在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难过中，一向对酒敏感的他只是觉得有点晕晕的，到没有别的什么难受的感觉。
“咦，那小家伙哪去了？”
经谭天哲这么一说，程诺才恍然想起沐小年还乖乖的在沙发上等自己呢。目光转向沙发，看见沐小年竟已经睡着了。不由失笑：“下次再谈吧，这孩子睡觉早。”
谭天哲扬起一抹笑：“你也荣升为父亲了。”
程诺笑着摇摇头，走到沙发边上蹲下来说：“小年，醒醒，我们回家睡。”
沐小年睡得不踏实，微睁开眼睛，黑黑的眼眸晕着水汽，轻声的太确定的问：“程诺哥哥 ？”这也是程诺第一次听沐小年叫自己哥哥，平时总是省去主语，自己也索性不去在意，可是今天这一叫，被沐小年叫出七分娇气，三分羞涩。本想扶起沐小年的手一抖。
沐小年又很认真的看了看近在眼前的程诺，总算确定了他就是程诺这个事实。已经谈完了吗，要回家了吧。
“程诺哥哥，回家，回家好吗？”完全是撒娇的孩子，一点儿不像他清醒时那么礼貌又胆小。此时的沐小年平时白皙的脸蛋带上了一层红晕，红唇微张，胳膊伸向程诺，一副耍赖孩子的表情，柔柔的声音听着格外让人心动：“程诺哥哥，抱小年，腿软了，走不动……”
程诺宠溺的微笑，好像平时对沐小年微笑一样，却又好像有了些变化，醉酒后的沐小年乖乖的、撒娇着、可爱了很多。不像平时那样胆怯而又小心翼翼。
只想好好的哄眼前这个还是孩子的沐小年，带上了自己都未曾注意的温柔，小心的将沐小年抱起来。毕竟是个少年，身体还是柔软的，也很轻。这孩子畏冷，一直穿的很多，就理所当然的以为他是有点肉肉的，可是今天才知道这孩子轻的厉害。本来就是长身体的年纪，不仅要学学校的知识、被逼着学当继承人，还要通过自己努力打工挣钱，程诺有点儿心疼这个孩子，又傻又笨又不懂爱惜自己的孩子。
和谭天哲简单的告别，程诺抱着沐小年走出宴会场，将他小心抱进车里，系好安全带，顺路买了些醒酒药，直驱沐小年家。
这是程诺第二次踏入沐小年的家，依旧是干净的带着点小温馨。沐小年一路上都很安静的睡着，两条秀气的眉微皱着，睫毛长长的在光晕下微颤。程诺将沐小年放在床上，准备给他喝些醒酒药。刚刚拿出药片，沐小年突然张大眼睛，清澈的眸子此时是水盈盈的、迷茫的，见程诺竟然就在眼前，直直的坐了起来。
程诺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走过去问：“小年哪里难受？”
沐小年茫然的眼神这才带了些委屈：“好热，好恶心，头也很疼，一跳一跳的疼。”沐小年撇着嘴觉得根本无法表达自己的难受，音调都带着哭腔，“我吃了什么，为什么浑身都难受……”话还未说完就突然跳下床，速度快的让程诺没反应过来，沐小年就已经晃晃悠悠的冲进了洗手间，怕是去吐了。
程诺摇摇头铺开被褥，又拿了药，回过头沐小年已经站在身后，神情仍是呆呆的，可那带着湿气的黑眼睛让人移不开视线。
程诺叹了口气蹲下来，像哄小孩一样对沐小年说：“来，把药喝了，好好睡一觉，睡醒了就不难受了。”
若是平时沐小年一定会乖乖地点头，很听话的完成任务。可是今天沐小年不开心，又喝醉了，微扬着头看着程诺说：“程诺哥哥，我睡着了，你就要走了吧？”
程诺微微一笑说：“怎么，一个人害怕啊？”
沐小年很认真的摇头：“只要开灯我就不怕一个人睡，可是我还是很讨厌一个人呆在家里。”
听到这话程诺有些没缓过神，沐小年却已先一步拥住程诺说：“院长妈妈说难受时被最喜欢的人拍着睡觉就不难受了，所以程诺哥哥陪陪小年吧，小年很乖的。”
“好，哥哥陪着，拍小年睡觉，所以现在乖乖的喝药，嗯？”程诺语气极度的温柔。
沐小年听闻傻兮兮的笑，然后拉开衣服一件一件的脱起来，温和的光线下少年露出精致的锁骨，又因为酒精作用皮肤变得微粉。
程诺被沐小年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制止住沐小年继续的行动问：“脱衣服干吗？”
沐小年睁大眼睛满是不解的问：“睡觉不脱衣服么？”
程诺不得不承认今天的沐小年在他眼中很有诱惑性，且不说自己自盛夏离开后再没有其他伴儿，光是自己是个gay就一定会觉得同性更有诱惑力。虽然他觉得自己没有恋童癖，可是相处了这么久多多少少觉得沐小年乖巧又懂事，再加上喝了酒的沐小年变得可爱又妩媚，对沐小年有了这种想法还真让程诺觉得不可原谅。程诺长长叹了口气，将沐小年抱到床上说：“乖，先把药喝了，等哥哥走了再脱衣服睡觉。”
两滴眼泪突然落到程诺的手背上，吓了程诺一跳。
沐小年用手背擦着眼泪带着些哭腔说：“程诺哥哥，别走。我很乖、很听话，我会努力学习，快一些当继承人，不让你的努力白费……”沐小年哭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看的程诺一阵心疼。
程诺情不自禁的俯下身子轻轻吻掉沐小年脸上的泪水，梦呓般地说：“不走，我不走，小年不用这么辛苦，不用担心……”轻轻拍着沐小年颤抖的身体。
沐小年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拉着程诺，觉得安心了很多，哭累了就沉沉的睡着了。
见沐小年安静下来，程诺叹了口气，本来让沐小年喝药的结果也没喝成，明天怕是会头疼吧。再看看脱了一半的衣服，程诺更觉得头大，想了想便轻手轻脚的帮沐小年脱了衣服，却吃惊的发现，沐小年光洁的身体到处是深深浅浅的青黑色痕迹，尤其腰后侧的那一道伤疤留下了永久的伤痕。
程诺为沐小年穿上睡衣，替他拉好被子。简单收拾了一下，坐在沐小年身边，神情复杂的望着睡的很不安稳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怅然所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