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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三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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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江酒楼是江都城内最好的酒楼,因着视野极好,能从二楼俯瞰全景。江空漠漠寒烟,山回重重雪色。寒冬腊月,残雪点点,腊梅殷红开万树,目乱飞花,青山似染了渐变的布横在远方,尽显江南冬季的柔情媚意。
“姐,你说的好吃的……就是躲在这里偷吃嘛?那银子为什么不花啊……”
三江酒楼某张大桌底下,连玖林紫岫一人手中抱着一只烧鸡大快朵颐,间隙中林紫岫乘着一片嘈杂的时候,偷偷问。
连玖翻着白眼,“有钱?他们也不能让我们光明正大的进啊。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这时就听座上一圈人开始说起些时下八卦。
连玖才束起耳朵听,仔细的听,林紫岫埋着头吃,很开心的吃。
“在下听说林员外之子,被长春门的大道长相中,得以入门修行,这将来的命数啊,岂是我们这些凡人可以匹敌的。”
连玖想起那呆子,许也是某山里修行门派中的弟子。
那林员外,听此话后喜气洋洋的回答:“世间能有几人能入仙山求取仙途,那上门收徒的道长说,这是我儿前世修得的福分。偏生我那夫人,硬要说着只这一儿,却要从此仙凡两隔,到死或许都无缘再见,哭哭啼啼已经数十天,让林某甚是苦恼啊。”
“像我等俗人,不足百年便归为一捧黄土。不知林员外可曾探听到这凡尘间,到底有多少修行门派,又有什么大名鼎鼎的人物?”
林员外听了此问,颇为神秘的道:“我与那道长几番探问,倒是也得来一信,便说我们江都城外的观音山中,就有位隐者,千年寿数,形容无双,门派之中都唤其为:神隐墨离。”
连玖便听这几个字也是有些生出向往,倒是林紫岫这小丫头,埋头将手中的烧鸡啃了已有大半,席上的话是没有听进耳朵里的。
轻轻碰了碰林紫岫,连玖凑到她耳边问:“你说我们有没仙缘?”
林紫岫傻傻的吮着手指,“什么叫仙缘……?”
“谅你也什么都没听着。”连玖白了她一眼,却又着实想找个人倾诉,“会不会也有个道长,在我们穷途末路的时候,对我们说,你们甚有资质,不如拜入门下为徒?”
林紫岫生怕再被埋怨,怯弱的回答了句;“可是……呆子也没有这般说……”
就算是林紫岫也是看出呆子的非凡了。
难不成呆子丢的这颗灵珠,就是坊间传闻的法宝?
连玖探手入怀,又攥出那个灵珠,只见这珠子里头的似鸟非鸟的血滴,似乎又浓郁了些。连玖晃了晃,血滴在其中翻了个身,散出几缕红色血丝如烟似雾的爬满灵珠表面,“嗖”的一下,似乎窜入了连玖的掌心当中。
连玖吓了一跳,险些将灵珠给摔到地上,再定睛一看,血滴还是血滴,没有任何变化。
果然方才是错觉。
这时,林紫岫在一旁轻轻的戳了戳她。
“别闹我,我得仔细看明白这法宝用处,说不定呆子修为那么高,就与这东西有关。”
林紫岫又轻轻的拉了拉连玖。
连玖低声喝道:“吃你的烧……鸡……”
不耐烦的转头,却张大了嘴愣在原地,险些又攥不住手里的东西,连玖喋喋不休的跟着说了句:“大侠你好,想不到你也有钻桌底的爱好。”
并不算宽大的桌子底下,赫然蹲着第三个人。
而此人眉目清朗,风神俊秀,一派正人君子的作风,双目炯炯有神,灿若繁星,就这般近处挨着也让连玖林紫岫两人生出了点自形惭秽的感觉。
侯铭宣望着两个脏乎乎的小人、她们手里油乎乎的大烤鸡、以及被那油乎乎的手握着的璇玑。
呆子的心头在滴血。
师尊在他下山之前,曾经告诉过他:“凡世之间,诸多历练,皆是你修为途中不可多得的际遇。即便劫难,也需小心化解。”
劫难啊,这不仅仅是他的劫难,这还是那“璇玑”的劫难啊!
林紫岫弱弱的将手里剩的一块鸡肉送到侯铭宣眼前,“你……你是也想吃么……”
侯铭宣耐心的推开嘴边的烧鸡,越过林紫岫,双目灼灼的看着呆在原地仿若神游太虚的连玖,“贼儿,将璇玑还来。”
连玖原本并不是要占用此物,毕竟呆子人不错。但被其三番两次的侮辱,却让连玖十分气恼。
虽平日里也会被骂,但不知为何,她却一点都不想被这个呆子看轻。
“谁偷你的东西?明明是它滚到我手里的!”
连玖怒发冲冠,用尽全力的撞开头顶的桌子,只听见盆碗落地砸碎的声音、诸人尖叫的声音、汤水撒地的声音混作一团,顿时让整个酒楼陷入了大乱当中。她乘乱揪住林紫岫,“走!”
像游鱼一样,她们又蹦又跳钻过众人,因为两个小子太脏,几乎没有人拦,反倒是侯铭宣被瞬间围到了中间,一脸的尴尬。
降妖除魔他可以。
与人吵架绝对是低能啊。
林紫岫从柱子后探过头,轻声说:“小九,呆子有点可怜哟。”
连玖回手就将她的头按回去,“骂我是贼,活该,快走,不然又被他追上了。”
“可是他嗖嗖来去的,肯定追的上呀。”
“那就把这东西还给他呗。”连玖不以为然的拍拍手,嘻嘻笑着,“总归戏耍下这呆子挺不错的。他又不会与我们生气。”
一路跟上连玖,二人乘乱从后院摸出酒楼,就冻的浑身打哆嗦。
江南的冬日,即便是比之北方暖和许多,却也因向来湿冷,吹来的风都似是刻骨的刀,把两个穿的极少的孩子刺的在地上来回蹦跳。
隔邻是酒楼的柴房,看来没什么人,二人先躲了进去,在这安定些的环境里等侯铭宣。
连玖有些不舍的掏出灵珠,“原来这叫璇玑?”
璇玑在她掌心当中,明光微黄,又倏然湮灭,那红色的血滴雀儿似乎又大了些。
“小九啊,你这么着紧那呆子,是不是有些喜欢他?”
连玖拍了下她的脑门,语无伦次的回答:“谁……谁喜欢?像我们这两个吃了上顿不知道下顿在哪里还要防着别人欺侮的混混,哪里能谈喜欢二字?”
林紫岫露出张可怜的表情,“两年前……还不是这样的……”
“两年前是两年前,现在是现在。”连玖嘀咕了句,“先想好怎么活吧。”
话刚落音,就听见他们所处的草堆后方,落下轻微的脚步声。
连玖耳朵尖,听着了后率先表功:“英雄,我们等你很久了。”
她心说,依着呆子的脾气,总归把东西还回去,他也不至于着恼。谁让他说话不经过大脑,这般穷途末路哪里是她二人想的。
身后半晌没有回应,却是林紫岫忍不住的回过头,顿时吓傻在了原处。
目光及处,那哪里像一个人,面色惨白,唇色殷红,双眼细成一条缝,看不清内中神色,只是冲着林紫岫微微一笑,便让她有魂飞魄散的感觉。那唇齿间的血牙,分外清晰。
只有连玖这么粗心大意的尚未发现端倪,依旧捧着璇玑说道:“这东西我就是借来看看,你若是要就还给你嘛。别说我们不地道,我们不是乖乖在此等你么?”
林紫岫再度发挥了超人的感应能耐,声音都变得阴测测的,“小九……”
“你又怎么了?”
林紫岫吞了吞口水,颤巍巍的道:“回……回头……”
“呆子莫不是真呆了?”
连玖顺势回头。
那朝着二人扑来的黑色鬼影,成为她清醒意识的最后一个画面,满耳皆是林紫岫的尖叫声,充斥了整个柴房,乃至整个酒楼。
侯铭宣闻声扑来的时候,只有林紫岫一人坐在柴房中哭。
“人呢?”侯铭宣环顾四周,立刻闻见了熟悉的血腥气,从草堆之中窜出,不觉蹙眉问道。
“被抓走啦,你快救救连玖吧。”林紫岫扯着侯铭宣的袖子,哀求着。
侯铭宣向前急掠几步,忽然听见酒楼中不断传来的脚步声,回看了一眼兀自哭泣尾随着的林紫岫,叹了口气,低头揪起她的衣领,夹到了胳膊下。
“适才往哪个方向去了?”
林紫岫迷迷糊糊的看着他,先是向左,后又向右,显然自己也是十分不清楚。
侯铭宣无奈,从怀中取出个透明卦盘,他口中念念有词,须臾就将手轻轻一指,卦盘之中便出现个通红的指针,指向了东边。卦盘当中,也便是指针正中心,勾勒出一幅山水图像,而一个金色的圆点在其中瞬间移动着。
“这是哪里?”侯铭宣将卦盘搁在林紫岫面前,林紫岫拼命揉着眼睛,才确认的道:“观音山!我知道这里是观音山。”
侯铭宣点了点头,“你指路,我们抄小路走。”
“你不是会嗖来嗖去的功夫么?”林紫岫眨了眨眼,因侯铭宣在旁明显安心,表情亦是安详了许多。
“我可以,但你不能时常如此。”侯铭宣耐心的解释了句,提着她,按照她指的方向一路向东,或绕过大道,或穿过树林,或长掠于屋顶之上,不足一炷香的时间,便已经到达大明寺东侧的观音山。
林紫岫紧张的问:“小九不会被……”
她想起那个家伙的血牙,吓的一抖。
侯铭宣蹙起眉头,正经的说:“不是我说,那妖儿即便是要吃掉小九,亦会养肥一些再洗干净一些,不会立时动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