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光中的彼岸》末路之徒

9、Chapter Nine

　　【Chapter Nine: Song From The Elves】

　　录音工作结束了，比梅菲斯特想象的快。她戴上围巾，指尖触到脸颊，冰凉的触感微微刺激皮肤。黑发少女有点失神地注视自己的手指，直到听见Alexi向队友告别的声音时才回过神来。有点泄气地，她摇摇头：自己的指尖总是凉的，一点也改变不了啊……
　　也许正是因为感情冷淡、天生的低血糖，外加违背家人意愿而选了没出息的天文学，他们才不喜欢我吧。她经常这样想，不是抱怨或者伤感，而是陷入一种可怕的空洞。——我一定是个令人讨厌的家伙，所以大家迫不及待地把我踢出来。
　　她突然记起临出国时，叔叔婶婶们的尖酸言辞：“没用的东西，吃白食的家伙”“早走早好，千万别回来”。原来自己这么惹人嫌。
　　——好难过，好痛苦。为什么是这样？
　　“你发什么呆？”Alexi拍拍她，对方扭过头来，脸上的眼泪吓了Alexi一跳：“梅菲你为什么要哭？怎么了？”
　　她的蓝黑色眸子失去了往日的神采，眼泪无意识地涌出眼眶，“我一定是个没用的家伙吧，家族里的人迫不及待地赶走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家……”
　　“梅菲斯特你在胡说什么！”
　　“我明明不会留念在中/国的家，可是为什么一想起他们的态度就会哭呢……明明是个被抛弃的没用家伙啊，这种事不是早就决定了吗……”
　　Alexi强硬地扳过她：“梅菲斯特你给我闭嘴，你他/妈/的再胡说我绝对饶不了你！”
　　黑发少女怔怔地看着Alexi。
　　“给我听好：你绝对不是一个人，因为我在这里。我们不是约定了要陪伴彼此吗？”
　　她有点不知所措。
　　“你不是一个人，我的梅菲，千万不要忘记当初的承诺。Forever you are mine, nothing can change it。”
　　几年之后重新思考这句话，梅菲斯特总觉得是自己的错，尽管她没有承诺过感情一类的东西，但是背叛感带来的自责让她痛苦。
　　实际上，她很难爱上一个人，这不是典型的天秤座性格——她是9月26日出生的，诞辰花是那种常被用来形容她的笑颜的珍稀植物。在研究那些高悬于夜色中的星座的课余，她并不讨厌上网查找一些关于星座运程、星座与性格之类的话题。不过，她是理智的人，不反对人们对星座的深厚信仰，也不相信被古巴比伦人用来计量时间的黄道星座可以决定一个人的性格甚至命运。她宁愿相信威廉·詹姆士的说法：“播下一个行动，你将收获一种习惯；播下一种习惯，你将收获一种性格；播下一种性格，你将收获一种命运。”
　　她找不到网络上的那些说法的根源，只知道天秤座的人举止言行十分注意分寸，和他们相处既不可急躁，又不可简单粗暴，因为他们的感情很难预测。——听上去有些像她。然而，接下来的言论却与她的性格出入很大：天秤座的人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兴致勃勃，不仅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而且还知道什么时机对成功最有利。——哦，这不对，她很难对一样东西产生兴趣，换句话说，她缺乏好奇心。
　　总而言之，星座理论对梅菲斯特不适用。
　　她记起Alexi问过自己好多遍：“梅菲，你爱我吗？”她总是陷入莫名的苦恼——她不知如何回答，这对她来说是比高等数学还困难的题目。
　　最终，她告诉他：“我很难爱上一个人，Alexi，无论对方是谁。我没有办法完全信任谁并将自己的心交给他。我最信任的人是自己，有可能我最喜欢的人是自己吧。”
　　“梅菲，你真是太残忍了……”Alexi忍不住叹息。
　　“抱歉，Alexi。”
　　他一定猜不到，她太在乎他，也太害怕被他伤害。她难以爱上一个人，一旦爱上便是刻骨铭心，被伤害后便会害怕、恐惧、甚至排斥爱情。可是他不知道，注定将伤害她。

　　—Parking Lot—
　　梅菲斯特乖乖地坐在后座等Alexi买糖回来，Alexi说要请她吃芬兰最昂贵的牛奶巧克力，不知道有没有忘记。
　　“Hi，梅菲~”迎面走来的Petri透过车窗向坐在车里的她打招呼。
　　梅菲斯特眨眨眼睛：他怎么在这里？
　　Petri打量一下车子，问：“你在等人？是Alexi？”
　　“是的。为什你在这里？”她问出心中的疑惑。
　　“我在的乐队的签约公司和Alexi的是一家，今天正好也要录音。对了，我昨晚写了首歌，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问我喜欢不喜欢干什么，真奇怪。
　　Petri把手中的乐谱给她看：“这首叫《Frozen Angel》。”
　　不知是不是错觉，梅菲斯特从他那张好看到让人过目难忘的白皙脸庞上看到了几丝……害羞？
　　于是，她轻声读出一段歌词：
　　“Along we die
　　My frozen angel
　　Along we fade away
　　From this world”
　　即使没有旋律，它也是一段忧伤而美妙的歌词：
　　我们相守而亡，我的冰冻天使，一起从这个世界逝去。
　　“我可以唱给你听，但是现在不行，我得去和队友们商量编曲。”
　　“没有关系，我能等到专辑出来。”
　　“不用等到专辑出来，你可以来看我们录歌——说不定这个周末就行。”Petri开心极了，“能把手机号给我吗？我到现在都没有你的号码。”
　　“好。”梅菲斯特知道自己是偏心的，当初即使是Alexi问起她的号码，她也不过是拒绝。然而，面对Petri的温柔笑容，她无法说“不”。
　　“周末见，梅菲。”Petri有些雀跃地说。
　　直到他的背影在视线中化为光点，梅菲斯特才宛如叹息般呼出那个名字：“Alexi。”
　　棕金发男子坐到他的左侧，其实他早已回来，而且听到两人的大部分对话。尽管他眼中的愤怒和阴冷足以让所有人害怕，梅菲斯特还是迫使自己镇定地握住他的手：“你生气了？”
　　“我说过吧，梅菲斯特，我绝不原谅你的背叛！”他咬牙切齿地怒吼，狠狠卡住少女的手腕，“你以为你可以离开我、去爱别人吗？！”
　　梅菲斯特掰开他的手指，揉着疼痛的皮肤，“我没有背叛你。”
　　“得了吧，你把你的号码给了他，还默许他来找你！”
　　“你不能太自私，我需要朋友和打发时间的活动。”
　　Alexi的怒火没有完全消下去：“最好给我注意点，梅菲斯特，如果我发现你有背叛的意思，你的下场绝对很难看。”
　　“我知道。”
　　他没有再说话，而是将梅菲斯特环在怀里，像拥抱全世界的温柔与美好。突然间，他扳住她的脸，粗暴而贪婪地吻她。
　　她伸手环抱他，臂膀是冰凉的。血液和骨髓深处有剔透的寒冷，她不由得微微颤抖，Alexi以为她怕冷，更紧密地拥抱她的身体，像纠结在一起的线、密不可分。然而，她只是害怕，以及近乎本能的对陌生事物的防备。
　　后来，他终于察觉出她颤抖的原因，便在她的耳畔低语：“不要怕，我的梅菲，我不会伤害你。”
　　她知道他要做什么。
　　有那么一个瞬间，硬物硌着骨头的声音、衣服窸窣落地的声音、东西砸落的声音，一切交织成混杂音，渐渐模糊，又在下一个瞬间清晰无比。窗外的风似乎夹杂了谁的歌声，柔软而清冷。——或许是花朵妖精的晚祷吧，她这么想。闭上蓝黑色眼睛，因为眼角开始涩痛，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眼泪。

　　—Mephisto’s Apartment—
　　梅菲斯特忘了这是Alexi第几次来自己的公寓过夜。醒来时， Alexi还在熟睡，臂膀环着她，几乎将她揉在怀里。——亲爱的Alexi，这个姿势如果被你的歌迷看到了，会不会引起火山爆炸式的效果呢？梅菲斯特无聊地猜想，动了动身子，任由他抱着。
　　她轻咳一声，喉咙有些嘶哑。闹钟显示的时间是早晨八点。今天是星期二，上午九点有一堂三个小时的课，她可不想迟到、成为教授的冷笑话题材，身为天文系“三大王牌”之一的她在大学的科学专业很有名。
　　“醒了？”Alexi睁开眼，下巴抵在她的肩上。
　　梅菲斯特有气无力地指指自己的喉咙，又指指桌子上的水杯，示意他去拿。
　　Alexi帮她坐起身，眼中有些许愧疚：“喉咙不舒服？是因为昨晚的事吗？”他记起她昨天累得在车上睡着了，身体缩成婴儿在母体中的姿势，手臂圈着双膝，那副模样令他心疼不已。
　　对方的眼神飘到某处，表现出的是不置可否的态度。她抓过Alexi的手，在掌心上写：“Would you like to drive me to the school”
　　“没问题。”
　　Alexi开心地吻了她，他一定是认为她原谅他了吧。
　　然而，她已经开始害怕这份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