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正当红》松松果

3、章三 要生不得，要死不能

　　除去早朝，兰容风一般会在御书房理政，在德正宫安寝，而怀明院只算得上清修之地，好久才会去一次。因此，双满他们只需每天按时到怀明院打扫一番便无事可做了。

　　然而，双满当差的第二天，寅时才过，福景便叫醒了睡梦中的双满。双满看了看外边漆黑的天，忍不住悲叹自己两世都没好命！

　　“快，赶紧的，都给我起来！皇上那边派人来吩咐过了，说是皇上下了早朝便会去怀明院，你们赶紧过去先准备着！”福景说得火急火燎，伸手就去拽双满和乐善。
　　双满一惊，抱住胸口就赶紧爬了起来，穿衣洗漱，两人只用了一眨眼的功夫。福景唠叨完了便去忙别的差事了，双满和乐善打了灯笼就赶往怀明院。

　　双满看着这个窗明几净的怀明院，实在想不明白还要打扫什么。在她连续打了三个呵欠之后，另外两个太监也来了。

　　“哎哟，乐清，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这里我们来打扫就好了，你去歇会儿吧！”那两个太监一来就接过双满手中的抹布和扫帚，抢着要帮她干活。双满站到一边，想着：“他们该不会怕我又打扫不干净，而连累他们挨骂吧？”

　　乐善这时却走到双满身旁说道：“哼，昨日你刚被皇上指派伺候笔墨，今日他们便来百般讨好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双满笑了开来，又清了清嗓子对那两人道：“那便麻烦两位了！”
　　“不麻烦，不麻烦，我们一定打扫干净。”

　　双满乐得清闲，就在门外石阶上坐着，等肚子叫了起来，想起昨晚吃的小葱拌豆腐和酱汁肉沫，她又无奈了起来，幻想着何时才能吃上山珍海味。

　　没过多久，双满忽然隐约看到院子外边有火光朝这边来了，她还没想明白是谁，那火光就越来越近，随之有个人影奔到了院内，大喊：“皇上驾到！”

　　双满吓得一口气没上来，一边咳嗽一边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她赶紧帮乐善他们收拾东西，不禁嘀咕道：“不是说下了早朝再过来吗，怎么这时候就来了？”

　　等他们才跪在院中，兰容风就已到了跟前。他依旧带着满身的帝王之气，甚至没有说“免礼”，他就径直向屋内走去。然而，谁都没有看到他经过双满时那刻意的一瞥。

　　安泰走到依旧跪着的双满身旁催促道：“别跪着了，赶紧进去研墨。”双满应了一声赶紧小跑着跟了进去。兰容风坐在那儿表情依旧淡漠，双满实在是惧怕这样一个冷面孤傲的皇帝，便什么废话也不敢说，抓了砚台就一阵乱磨。

　　不一会儿，有几个太监提着篮子走了进来，等他们出去之后，双满就看见一旁的茶几上摆满了糕点、小吃。
　　“皇上，早膳准备好了。”

　　兰容风听了只“嗯”了一声，却未有动作。双满却不知不觉放慢了研墨的动作，她看着那些美食，狠狠地把口水“咕噜”一声咽了下去。
　　可能是双满的声音太大，兰容风换了个坐姿就吩咐道：“乐清，端过来。”

　　双满走向那些飘着香味的美食，可惜她只能看不能吃。等她又咽了咽口水，她才从安泰手里接过了一盘杏花糕。“皇上，请用。”双满把盘子递过去，说话的时候口中都是口水四溢的。
　　兰容风这才放下手中的书，抬头看着那盘杏花糕，说：“嗯，你挑一块。”

　　双满在肯定自己的耳朵没有问题之后，心中是雀跃的，然而她实在困惑了，她真的可以吃皇上的东西吗？“别愣着了，你不先试试有没有毒，怎么能给皇上吃？”安泰的话阴森森飘来，双满打了个冷战，然后明白了自己的利用价值。

　　双满盯着眼前的杏花糕犹豫了，她估算不出糕点有毒的概率，她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想要皇帝的命。她只知道自己只能吃，就算死了，至少她还是吃到美食的。这么想了，双满就不犹豫了，她挑了最大的一块，一口就塞进了嘴里，香甜的美味充斥在嘴里，她享受的要死。

　　在双满意犹未尽地吞下那块糕点，又砸吧了一下嘴，她才口齿不清地说道：“皇上可以吃了。”其实，双满认为这样的试吃是毫无意义的，因为如果敌人用的是慢性毒药，这种行为就没有任何作用了。

　　兰容风这才接过杏花糕，他轻咬了一口在口中慢慢咀嚼，凤眸微抬，冷漠中似乎都带了甜腻。
　　双满看到兰容风的眼神飘过来，小心肝又止不住“噗通噗通”地跳起来，那样优雅魅惑的举止，让身为女人的双满自愧不如。

　　兰容风看着局促的双满，放下手中的糕点，突然说道：“乐清，你觉得自己的相貌如何？”

　　这样没来由的问话没有吓到双满，却是为难到双满了。排除掉太监寝房没有镜子的情况，在她到这儿仅有的两天里，她根本还没有时间去观看自己的“新脸”。双满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想着：“一定是女生男相吧，不然怎么假扮太监？”于是，对自己相貌有些失落的双满回答道：“奴才觉得自己样貌普通。”

　　“哦？”兰容风挑了下眉，起身细细盯着双满看了看道：“朕却不这么认为。在朕看来，你的样貌少了阳刚，多了阴柔；未有粗糙，反而细腻；美艳不足，秀丽有余；眸中含水，倒似女子！”

　　双满脑中一声“嗡”响就站立不稳，她颤抖地避开兰容风，心中不安道：“糟糕，难道被发现了？这个身体的主人也真笨，长成这样还假扮什么太监啊！这下完了，等我被验定正身，一定会被咔嚓的！”双满哆嗦着全身也不敢去看兰容风，口上只好打着颤狡辩道：“皇上英明！奴才被净身之后就觉得自身男子气概全然没了，时至今日，奴才有时还会搞不清自己是男是女，今日被皇上这么一说，奴才也才觉得自己太过娘气了，若是皇上不喜欢，奴才马上改！”

　　双满一番话扯远了话题，还顺便拍了马屁，只可惜，兰容风不吃这一套！他几步走到双满面前，伸了手就抓住了她的肩膀，面色冷然道：“那便看看身子其他地方是否也有了变化？”

　　双满大惊，本能地把手抱在胸前，死拽着自己的衣服。她悲催地想着：“就算这是别人的身体，也不能随便让人看了胸啊！”她看到兰容风像狼一样的眼神，简直欲哭无泪，苦苦求饶道：“皇上饶了奴才吧，不要戏弄奴才了……”

　　“还不知道谁戏弄谁呢！”说着，兰容风眼中精光一闪就已探爪前来，双满气血上涌，忽然就觉得自己全身无力，双眼发昏。

　　“砰”地一声，双满忽然觉得自己跌到了地上，紧接着，她从混沌的眼缝里看到兰容风也左右晃荡了起来，随之是双眼一黑，耳旁传来安泰的呼叫声：“不好，糕点有毒！来人啊！快叫御医，快叫御医……”直到昏迷前一刻，双满还想着被自己的乌鸦嘴说中了，她和兰容风中了慢性毒药！

　　阳春三月的天气最适宜午后小睡，或是在院中品一盏香茗、饮一杯美酒。双满嗅着太阳暖暖的味道，美美地翻了一个身后继续嗦着口水睡觉。兰容风放下手中的茶盏，看着榻上的人蹙眉道：“晴渊，弄醒她。”

　　身旁的人应了一声，走过去就轻巧地把双满拎在了手里，而后又丢到兰容风的面前。双满的美梦做了一半，忽然觉得浑身疼痛，她先喊了两声才慢慢睁开了眼。
　　“醒了？”兰容风看着双满的脸皱成了一团，心中有了快意，他翘着腿重新拿了茶盏在手。

　　双满听到有人说话，敲了敲自己的头，她一边想着自己是否再次转世，一边缓缓抬起了头。无花纹锦缎长靴，云纹暗紫色华服，散落的秀美青丝，俦美无双的魅惑容颜，纵使闲散也遮盖不了的帝王之气，双满眼前的兰容风切切实实。她颤抖地伸出手去，满心的不敢相信在触碰到兰容风衣摆的丝滑之后触电一般收了回去。

　　双满惊惧不已，她难以置信地举起手在脸上狠狠掐了一把，疼痛感瞬时传来，然后双满更恐惧了。她不禁在口中呜咽了两声，然后从趴下的姿势变成跪拜的姿势，随即又在脸上摆了欢喜地神色说道：“能再见到皇上，奴才真是三生有幸了！奴才在倒下的前一刻还自责没有试出毒药，现在好了，皇上没事，奴才托皇上的福也还活着！感谢上苍感谢皇上啊！”

　　兰容风把双满的表情动作尽收眼底，他不禁觉得好笑，却又觉得双满狡猾诡辩，于是冷声道：“不用装了，先看看自己的样子。”

　　晴渊不知从哪里拿来的铜镜，递给了双满就叫她自己看。双满一阵糊涂，一阵紧张，稍一猜测，镜中的样貌就早已把她的魂吓飞了！发髻珠钗，黛眉灵眸，粉颊娇唇，再低头一看，通身绣花罗裙，粉色纱衣。

　　“这这……”双满一阵口吃，指了自己又指了兰容风。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弄成这个样子的，她只担心待会儿会有一大群侍卫冲进来说要砍她的脑袋。
　　“如何？现在还有什么话说？”兰容风胜利的姿态一展无疑。

　　双满皱了皱眉就摆着一张哭脸说：“有，有！求皇上不要杀我啊，不要杀我！”双满心里一阵惧怕就奋力爬向兰容风，拽了他的衣摆一角就哭道：“其实我不是乐清，也不是太监，现在被皇上识破了，只求您打我一顿，然后把我丢掉宫外去！”

　　双满的表现有意思极了，兰容风轻哼了一声就用手支着下巴说道：“不杀你可以，说出你混入宫中的目的。”

　　双满挂着眼泪鼻涕仰视着兰容风，心中很想揍一顿这个阴险恐怖的皇帝，可怜她也想知道乐清进宫的目的，好让自己保住一命，可是现在乐清死了，上哪儿去寻求真相啊？双满想了想，试探性地问道：“皇上，要是我说真正的乐清死了，我本名双满，并且什么都不知道，您会相信吗？”

　　兰容风眸中一冷，答道：“双满？哼，乐清自然是死了，不过你要是不肯说，朕不会让你死得痛快。”

　　双满浑身哆嗦起来，无力地瘫软在地上，她想自己一定是命已至此了，目的这种东西，编造也是编造不来的。临死之前，双满想弄清楚自己什么时候穿帮的，于是她问道：“皇上是什么时候看出来我不是个太监的？”

　　兰容风答道：“朕在怀明院叫你抬头的时候便知道了，男子是不会那样瞧着朕的。”

　　双满一阵懊悔，她恨不得挖掉自己的色眼。长长嘘了一口气，双满有一种死能瞑目了的感觉，她惆怅万分地说道：“我是个怕死的人，我要是知道什么，一定会对皇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皇上若是早就注意到我了，那也一定知道我从宫外回来便得了病，而我自从醒来之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是在双满脑中想出的权宜之计，她用至真至诚的双眼看着兰容风，希望能够换取信任。
　　兰容风一瞬不瞬地盯着双满，面色未有变化，神态依然孤傲，随着眸中明暗不定的光线几次闪烁之后，他才开了口道：“如此一来，你便是想投靠朕吗？”

　　双满这下想都没有想就点了头，兰容风的表情没有意外，他只说道：“好，那从此刻起便记着，你是本公子的丫鬟，本公子要你做什么便做什么。若想逃跑，便要有死的准备。”兰容风站起身来，春风缠绕了发丝、衣袂，这样的兰草美人冷面淡语，鬼魅绝然。

　　双满回首看了看这个庭院，低矮灌木、几株桃树，原来这里不是怀明院，这里不是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