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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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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放弃吧,别再弄了。”
“诶,再让我搞一下嘛。”
“唔……疼,你走开。”
“我轻点儿还不成么?再弄一次啦,好不好嘛~”
屋外,柳芳卿抱着膝盖飘在树杈上眼睛湿润润的,蹲在看不见它的阿良身边。虽然知道身边眼神严肃,一动不动观察着宅子外动向的人看不见自己,还是忍不住抽泣着问了一遍又一遍,“这位哥哥,你说他们什么时候会出来呢?太阳都好高了,他们怎么还……做那些事呢……太羞人了……嗯,我不是人,但是也羞。”
实际上,屋内的情况同它想的,是有一定的差距的。
此刻律香川衣装齐整的正坐在床沿边,不过头发还散着,被攥在穿着白色中衣盘着腿坐床中间的白展堂手里。
“放手。”
“不要~”
银针闪着凛冽的光明晃晃的蹭上白展堂的手背,“我说放手。”
白展堂扭了两下表示不满,“再试一次嘛,试试又不会死。”
“再试你能把我头发都拽下来……”
撅嘴,“香川难道不觉得,我们的关系变亲密的第一夜之后,早晨起来我给你梳头是一件很甜蜜很温馨很快乐的事么?”
律香川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他觉得自己跟白展堂的关系进一步发展之后最不靠谱的大概就是目前的这种连锁反应,面前人这种有恃无恐变本加厉的撒娇态度实在要不得。
“那我给你梳头也可以,对不对?”
白展堂眨眨眼睛,手里还是不松,“那多没挑战性啊!”
律香川觉得自己太阳穴跳突了一下,手指一转,本贴在白展堂手背上的银针扎了下去,疼的白展堂立刻松手。
律香川对着铜镜摸了下自己饱受摧残的发丝,叹了口气。
白展堂趴在床上滚了几圈,哀怨的看着他自己挽着头发,看着看着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一骨碌又爬了起来。
“我说,那个柳芳卿不会一直在屋里吧?”
“在外面。”
白展堂拍了两下心口做定心状,“那,他现在什么情况?”
“我想……它本来是因为忘记自己怎么死的,才无法投生。”律香川整理好了自己,终于转过头去看白展堂,“不过,现在它应该都记起了。”
白展堂的心肠很好,所以即使柳芳卿给他带来过不小的麻烦,但想到他现在说不定终于解脱能去转世投胎了,白展堂就不由得笑的开心,“那好啊,终于可以去再世为人了!”
但律香川却摇了摇头,“其实并不是好事,它的执念在于忘却了为何而死,死于何人之手。这是它的怨气,这怨气已将它在不知不觉间化作厉鬼,即是厉鬼,若不带走它该带走的东西,是无法超生解脱的。”
“什么东西?”
“它怨着谁,执着着谁,恨着谁又爱着……谁?”
白展堂看着他带笑的眼睛,念出了一个名字,“赵青。”
看见律香川点头,白展堂却脸色沉了些,“那……如果他不带走赵青会怎么样?”
“它彻底想起来应该是在昨日傍晚,执念渐消,那么算算时辰……三日后,金乌东升之际,若它带不走赵青。就要魂散魄飞,消逝无痕,永世不得超脱。”
白展堂一拍床板,从床上跳到地上,蹬上了鞋,“那我们得帮帮他。”
律香川眼里露出一种古怪的神色,看着白展堂,“我们有必须帮它的理由么?”
“啊?”白展堂眼露不解,一时无法消化律香川话里的意思,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你……你不准帮他啊?”
“之前它缠在我身上,那是没办法,为了让它离开才花些功夫。”律香川振了振衣袖,他的视线突然转向屋内某个角落,“现在既然都摆脱了,那这种闲事,我还有任何需要插手的必要么?”
白展堂顺着他的视线,自然什么都没有看见,不过他心里明白,应该是柳芳卿进来了。
律香川的视线还是停留在那里,所以白展堂没有出声打断。
律香川开口了,“你之前会在泠泉,哪里都去不了,是因为你虽然不察自己死因,却下意识执着于那块埋藏你尸身的地方。如今,你记起来了,在三日之期到前,这整个江宁,你应该没有去不了的地方。”
律香川闭了下眼睛,“想投胎,就去要他的命,在这里可怜兮兮的看我,我也不会帮你。”
“其实帮他一把也无所谓嘛,他一个小孩子,就是做了鬼也胆子小……”
白展堂在律香川瞥向自己的视线里停下了话语,那眼神竟是冷漠,“展堂,你忘了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
“你是个好人。”他们的瞳仁印进对方的,“但我……从来都不是。”
白展堂的脸上也没有了笑容,“没有人生来就是坏人,你只是忘记太久了……”他的眼里带了一点怜惜的味道,“怎么去当个好人。”
律香川笑了,笑的轻轻低下头,笑的讥讽轻嘲,却似有半分苦涩,“我没兴趣。”
窗棂上传来细微的拍击声,白展堂看见律香川打开窗,果然在窗棂上站着一只雪白的鸽子。律香川从鸽子腿上绑着的竹筒里取出一张小小的短笺,他看完就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直接将纸片烧毁。
白展堂看着律香川回过头,朝自己微笑,又是那种虚假的笑容,他的这种笑容,白展堂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看,当坏人的机会,远远比当好人来得多。”
白展堂能猜到,这鸽子从哪里来,“老伯的命令?”
“对。”
“他叫你去干什么?”
“杀人,很多人。”
白展堂的呼吸乱了下,“去多久?”
“说不准,也许很快,也许……”他的视线又看向那个角落,柳芳卿的鬼魂在那里发抖,无助的眼神渴求的看着他,恳求着,“我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那三日。”
鬼魂摇着头,它说,“别走,帮帮我。”
律香川只是冷冷的看着它,“没有任务,我也不会帮你,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好人,任何事,都要靠自己。”
“这于你不过举手之劳。”白展堂知道,自己很难劝动律香川,他已经习惯在做任何事前权衡利益所得,太久太久了。白展堂也知道,也许自己根本不该想要改变律香川什么。但是有些事,连自己也无法控制,靠的近了,了解的多了,连自己也由不得自己。
白展堂觉得,律香川也许不是不想做一个好人,而是害怕。
害怕受到伤害。
“虽然是举手之劳,但没有回报,我不想劳。”
律香川推开门,白展堂在他身后看他远去的背影,目送他去不知道哪里,杀一群不知道什么人。
好人,还是坏人?该死,还是不该死?
也许这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那是孙玉伯的命令。
……
律香川在两天后的傍晚归来,白展堂靠在宅子朱红色的大门板上等着他,律香川不知道他在那里已经等了多久,不过看上去,白展堂的脸色略显疲惫,跟自己一样。
白展堂看见他,就露出了笑脸,很温暖的笑脸,温暖而明亮。就像是突然扫开了,这些天律香川眼前挥之不去的死气。
白展堂伸出手,去拉他的手,却被律香川避开了。
律香川的身上很干净,没有染上一滴血,但是他自己心里知道,浸染在那令人作呕的血腥里太久了,那杀戮的冰冷残忍的气味,还残留在身上不曾褪去。
白展堂像是了然一般,笑容更加灿烂,他执着的伸出手,难得强硬的态度,上前紧紧抱住律香川。他抬起手,压在律香川的脑后,将他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
“没事的,你就是你。”
强烈的感情猝不及防的在心口炸开,律香川突然觉得两日来的疲惫像要压垮他,第一次,他在执行任务后那么确实的感觉到疲累,不止身体上的,还有心上的。
“展堂,我的杀孽很重,真的。但我一直都觉得,这没什么,总有一天,要还回去的。”
“嗯。”
“但现在,我不想这天,来的太早。”
这不是示弱,这只是真心话,只会对一个人吐露的真心话。
白展堂揉着他的发丝,轻轻的吻他的脸颊,“那就开始慢慢学做一个好人,能还多少算多少,能拖多久拖多久,我跟你一起还,两个人还总比一个人快。”
“你又来了。”律香川在白展堂肩窝里发出闷闷的笑声,“我就知道你想拐我当好人。”
“当好人……感觉挺不错的啊。”白展堂拿脸颊蹭律香川的。
律香川觉得脸上脖子上被白展堂的头发蹭的微微发痒,也就蹭回去两下,“嗯。”
“对了,那小家伙还在不在?”
律香川闭着眼,感觉了一下,“还在。”
“好,律大总管你的当好人机会近在眼前。”银光一闪,白展堂手臂一抖,“哎呦……你扎我干嘛呀?”
“叫你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