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花谢》阿暖的楼阁

1、首卷 风起 第一章 风满楼

　　首卷风起
　　第一章风满楼
　　“云安公主长日气喘不顺，去取陈皮去白、杏仁去皮尖、枳实麸炒、黄芩酒炒、瓜蒌仁去油、茯苓各一两，胆南星、制半夏各一两半、姜汁制清气化痰丸，明日午时前送到容华殿。”
　　“是。”
　　“这是清安殿的药方，取防己一两，黄芪一两一分去芦，甘草半两炒，白术七钱半熬汤在晚膳前服用。”
　　“是。”
　　“还有…”
　　“周司药，”掌药尔晴在门外躬身请示，“太子殿佩玉姑娘来请。”
　　周笑烟将手上的药方逐张递给紫柏，细细嘱咐了一番，又理了理衣袖，方抬起眼睑：“请佩玉姑娘稍等片刻，带上药箱随我同去。”
　　“是。”

　　正是入梅时节，满园的荷花尚结了花骨朵就被打残了半边荷叶，尔晴拎着药箱撑着油纸伞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太子妃近来胃口如何？”
　　“有时尚可，能入几口清粥，有时则半口汤水也难下咽。”
　　“入夜睡得可稳？”
　　“时常丑时就醒，之后就难以入眠。”
　　“多久了？”
　　“三日有余。”
　　佩玉突然止住了脚步，又匆忙上前几步，盈盈拜了下去：“蒋主子安好。”
　　周笑烟不做声，跟在佩玉身后福了福。
　　蒋青枫立在湖畔的小亭旁颔了颔首，掩了绣帕低声交代了一旁的丫鬟宛青几句，半晌，宛青便出来传达：“主子说了，既是为太子妃看诊，还请快些去吧。只是蒋主子近日来也有些不适，请周司药稍后到兰心殿为主子把脉。”
　　“是。”周笑烟躬了躬身，领命去了。

　　“如何？”苏以荷侧躺在贵妃椅上，单手撑着额头，笑容雍容华贵。
　　周笑烟微侧过脸，闻声抬头微微一笑，吩咐尔晴去收拾医具：“无碍，有些脾胃不调而已。”
　　“是么？”苏以荷笑着伸手拉过周笑烟来：“那还是要有劳周司药多讲解些调理之法才是。”
　　“太子妃过誉了，奴婢分内的事。”说罢提笔草拟了方子交给佩玉，“姑娘只管按照这上面的药方去抓，多一份不行，少一钱未果，水煎三刻，每日入睡前请太子妃服用，不消半月就好。”
　　佩玉抬眼得了苏以荷微微颔首才躬身退了下去，尔晴跟在身后一起退了出去。
　　“今日已是四月初六了。”苏以荷轻摇团扇远眺烟雨朦胧。
　　周笑烟头也未抬答道：“日子尚浅，太子妃无需挂念。”
　　“长留山想来已是飞雪连绵了。”
　　“长留山地处西域极寒之地，终年积雪，太子此次有席将军一路随行，不必担心。”
　　“呵呵。”苏以荷团扇掩面轻笑两声，“笑烟，你终是不懂的。”
　　“恩？”周笑烟这才抬眼看着眼前摇曳生姿的女子。
　　“你从未涉过情爱，哪懂这些牵牵挂挂的儿女之情？”

　　从太子殿出来的时候早有兰心殿的小丫鬟等在一旁：“蒋主子有命，请周司药前去兰心殿。”
　　“恩。”周笑烟轻点了点头，吩咐尔晴道，“太子妃的药别忘了送过去，这药苦，入口的时候尝几颗杏梅最好。”
　　“是。”
　　等尔晴几步走远后，笑烟才抬步向兰心殿走去，眉眼扫过一旁低头的丫鬟：“你是新来的？怎的眼生得很？”
　　“回周司药，奴婢芍药，刚调到兰心殿服侍。”
　　笑烟点了点头，抬步迈进兰心殿。
　　蒋青枫是江南制造蒋南怀的独生女，今年立春的时候皇上南巡带回宫里封了贵人，这个头衔不大不小，后宫微微掀起了波澜几日，随后也就平息了。
　　只是这兰心殿是前朝皇后封后前的住所，那些秘而不宣的隐晦总是在隐隐泛起，星星点点。
　　曼妙的纱帐随风扬起，水榭楼阁间琴声冷冷清清，压抑着整个宫殿一片森寂。
　　“回主子，周司药带到。”那个叫芍药的小丫鬟在纱帐外俯身请示，稍等片刻后，抬手搀着帘帐后的人转了出来。
　　周笑烟抬眼看着近在眼前的女子，心底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那些如花的容颜消散在长殿里，年复一年，说不出是世间的薄情还是人生的可叹，仓惶如昨。
　　“赐座。”如兰的手指稍抬，指了指塌旁。
　　“谢蒋贵人。”笑烟俯身放下药箱，抬了抬腕垫，取红线把脉。
　　“听闻周司药医术了得，不知师从何处？”
　　“贵人取笑了。”笑烟探了探脉搏，接口道，“家父从医数十年，奴婢自小耳濡目染，少得真术，谢贵人抬爱。”
　　“如此说来，周司药家父当是在世华佗，不知道名号几何？”
　　“家父周觅山，是走江湖的郎中，没什么名号，贵人抬举了。”笑烟伸手探了探腋下，“贵人最近可有哪里不适？”
　　蒋青枫示意了一旁打扇的侍女，抬身坐了起来：“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心胸气短，夜里难以入睡。”停了半晌继续说道，“听说太子妃也是这个症候？”
　　笑烟收起红线缓步说道：“症状虽有相似，但本因不同。太子妃因担心太子出征在外，彻夜难寐，实属心病，待太子月后归朝即可痊愈。贵人几月前新进宫，尚不习惯这宫里的气候，确属水土不服，开几味药调理调理即可。”
　　蒋青枫听闻掩面笑道：“这宫里的人上上下下无一不称赞你周司药妙手仁心，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笑烟跪拜了下去：“奴婢惶恐。不过平时这宫里的奴才有个头疼脑热的来跟奴婢讨几味药，奴婢随手也就给了。毕竟都是宫里当差的，相互多照应照应，不想今日污了贵人的耳目，奴婢该死。”
　　蒋青枫面露满意之色，上前扶起笑烟：“周司药说哪里的话，不过是听说周司药也是江南人，又听说周司药为人谦和有礼，所以想结交一二，这才命人细细地打听了来，周司药实在是多虑了。”
　　“能得贵人结交之心，实在是奴婢天大的福气。以后贵人若是有药理方面的需要，但凡奴婢份内的，自当尽力。”
　　蒋青枫轻拍笑烟的手背，慢条斯理的说：“如此，甚好。有劳周司药了。”
　　“不敢，那奴婢先行退下了，贵人的药掌灯时分会送来，还请贵人趁热喝下才有药效。”
　　“恩，先退下吧，送周司药。”
　　“是。”芍药躬身上前领了笑烟退出了水榭阁。
　　身后蒋青枫慢慢摩挲着花瓶中刚撷来的出水芙蓉，随后狠狠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