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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八章 逃亡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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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茹和陆逊不停的向山下滚去,因灌木太多,二人很快便没了踪迹,而身后的追兵赶到时只能跟着马蹄印追去,马匹没有了身上的重量又因为奔跑时臀部刺痛,更加不要命的狂奔,等山匪发现马背上没有人的时候,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离孙茹他们跳马的地方已经很远了。
孙茹是在夜里被冷醒的,除了浑身上下的伤口正隐隐作痛以外没有别的不适,顶着昏昏沉沉脑袋,她挣扎着坐起身子,突然想起陆逊,忙抬头找寻,发现他躺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于是她忍着双腿的不适走向陆逊,待靠近发现陆逊仍在昏迷,便拍了拍他的脸:“醒醒,我们安全了!”
孙茹拍了几下,但是陆逊没反应,她忙用手指探了探鼻息,发现还有温热的呼吸,这才松了口气,坐在一旁环顾起周围的环境。
现已入夜,但因为有月光自山顶洒落而下,周遭的环境还能朦朦胧胧的看的见,此处是一条狭长的山谷,山谷的两头能延伸至哪里不得而知,她回头望了望滚下来的地方,没有看到有追兵。
静下心仔细听周围,听到不远处传来哗哗的水声,孙茹吊起的心终于完全松了下来,还有水就好。之前在军营时,周瑜每次讲野外求生技能总说:“有水,就有希望!”
她起身将已经被灌木刮破得有如面条一般的腰带捡起系紧后,摸了摸口袋,火折子竟然丢了,她懊恼的看了看四周,看着落在不远处的剑,孙茹稍稍有些心安,还好大家都知道一位战士,武器绝不能离身的道理。她将二人的剑捡起堆放在一块,看到不远处有一块稍微平摊的大石头,然后使劲力气将陆逊往上面拖,现在是雨季,地面太潮湿,他身上又伤,无论如何都要让他弄到石头上。
陆逊感觉到背部的箭伤疼的厉害,费力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孙茹正满头大汗的拖着自己。“茹儿!”他张开干燥的嘴唇,发出嘶哑的声音。
见孙茹没反应,陆逊又喊:“茹儿,将我放下,你的手在流血。”
孙茹的手背从坡顶滚落的时候被灌木刺破了一个大口子,起初没在意,现在一使劲,鲜血就汩汩往外冒,但是她管不了这些,都这时候了命都快没了,她不悦的喝道:“给我闭嘴,别浪费我的力气。”
陆逊识相的闭上了嘴,只费力睁着眼看着埋头拉着自己的女子,一身男装,已经破破烂烂,只有那双眼睛依然闪亮如天上的星辰。
因孙茹的力气有限,陆逊的伤口在背部,所以他的背时不时的擦到地面,疼得他拉回了神游的思想,但是他没有喊出来,几声闷哼后,配合着她往石头上挪。
终于拖上去了,孙茹忙将陆逊的背翻起来,只见背上的断箭已经没入身体里,而之前流出的血已经干涸,现在只剩下一片黑色,看来得赶紧把箭头取出才是。
感觉月亮在慢慢下沉,黑夜快吞噬剩下的那点光亮,她不甘心的去摸了摸陆逊的身上,还好,他的胸口装着火折子,不然这样的荒郊野外难保不死在野兽口中。
正要将火折子取出,听陆逊又微弱道:“一个姑娘家别老摸别人的身体。”
孙茹是担心碰到陆逊的伤口,所以摸的慢了些,谁知道他如此一说,便愤愤地用力捏一了下陆逊的腰,听到他的疼得直哼,才狠狠道:“我摸了又怎样?现在你的命还得靠我救,所以少说那些没用的,万一本公子心情不好,将你仍在这里喂狼!”
言毕,转身找了些枯枝败叶,麻利的升起火堆,空气中瞬间充满了树叶的味道,混合着山谷潮湿的味道。
陆逊背后有伤,所以只能侧身躺在火堆旁,火苗在眼前窜动,但他感觉不到温暖,只觉得阵阵寒意漫过全身,他再次虚弱的睁开眼看着火堆对面的孙茹,张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只是叹了口气,每次遇到她都这么落魄啊!
孙茹又往火堆里添了些枯枝,感觉差不多了,才起身靠近陆逊查看他的情况,这一看吓了她一跳,陆逊的脸不知道是被火烤的还是伤口引起的,此时满脸通红,摸了摸发现额头烫热异常,忙摇了摇他:“醒醒,我去河边弄点水,你将剑拿好了。”说着,将剑柄塞进他的手心。
见陆逊看着自己,她又问:“有危险时大声呼喊的力气还有吧?”
陆逊看着孙茹点了点头。
见陆逊捏紧了剑,孙茹这才忙转身去找水,因为身上没带水囊,她捧在手心的水才走了几步就全漏完了,没辙她又找了些大点树叶,用树上的尖刺穿成一个碗的样子才装着水往回走。
还好河边离火堆不远,所以水也没有漏完,她小心的将水倒入陆逊的口中,才道:“还能再喝吗?你身体在发热不喝水的话明天就起不来了。”
陆逊摇了摇头,得到水的滋润,终于有了些力气,他长开发裂的嘴唇道:“你的指尖都破了。”
孙茹就着火光看了看这才发现原来那些刺已将圆润的指尖都戳破了,指甲缝里有暗红色的血,她笑笑道:“忙着找水忘了疼,不碍事的。”
陆逊看着笑的无所谓的孙茹,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想要握紧那双手,突然他的宝剑从石头上滑落,“嘭”的一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忙将手收了回去。
孙茹没有发现这点小插曲,她正看着火堆发愁,那天落入匪徒手中时她发了求救烟火,不知道有没有人会发现自己。如果自己一人离开这里应该没有问题,等天亮了了解山势地形就能找到方法,但是如今多了受伤的陆逊,他也是因为替自己挡箭才受伤,不能放任他不管,且如今这样是万不能继续拖着不治,如果援兵迟迟不来,难道自己就拖着他的尸身回去吗?
孙茹的脑中正千回百转的思考着各种可能,陆逊可没有那么多力气去想,他自幼经历了各种奔波逃命的日子,受伤夜宿树林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见孙茹皱起眉头,便安慰道:“等天亮了,你就将我身上的断箭取出,不然一直这样我会拖累你。”
闻此,孙茹摇摇头,叹气道:“这个办法是唯一可行的,但是我不会取箭头,那样太冒险了!”
“不怕,我会,待明日,我教你。”
孙茹见陆逊坚持,也没再说什么,看到他的脸依然红扑扑的,撕下陆逊的长衫下摆,去河边弄水。
凉凉的布盖上额头,陆逊的神智有稍微恢复了一些。
孙茹没有照顾过别人,只是见宋瑶当年这样照顾过发热的周循便也学着弄了一下,仿佛几次后,发现陆逊的温度降下去了,高兴道:“看来天不亡你啊!”
陆逊无奈的笑笑,他不敢睡着,现在伤势严重,如果睡着的话难保明天不再醒来,那走出这里的机会就更少了,想着,他用力的掐了一下滚下来时候被树枝割破的大腿,刺痛让他疼的闷哼一声。
见状,孙茹大喝:“你疯了!真想喂狼吗?”
陆逊摇摇头笑道:“明日我还得靠你将我带出这里,所以我得醒着。”
只听孙茹轻叹一声:“原以为,历练了这些年,能自己应对外来的危险,如今才发现,还是一样的无能,连群山贼都对付不了。”
陆逊见孙茹一副无助的表情看着火堆,不忍道“他们并非普通山贼,官兵追踪他们已经很久也没能拿下。”
见孙茹还是无动于衷,陆逊又道:“这伙山贼打劫不假,但因为他们偶尔还救济山下的穷人,所以每次官兵要围剿前都能快速得到消息,且他们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和那些杀人放火,丧尽天良的山贼不一样,每次打劫后拿了财物就迅速撤离,连痕迹都难寻。”
孙茹不屑道“听你的语气,好像他们还成了侠义之师?打劫就是打劫,不劳而获之举就是犯法的,他们在救济别人塑造完美形象的时候,怎不想着被他们打劫的人有可能已经家破人亡?”
见陆逊没回话,孙茹又接着道:“富也好,穷也罢,君子爱财取之以道,他们不该乘着国家动荡之际,干起打家劫舍的勾搭!”
见孙茹越说越气,一脸愤愤不平,嫉恶如仇的样子,陆逊感叹道:“凡事没有绝对,他们也不想变成今天这样,听闻当初他们是跟着黄巾军参加起义的,不知怎么就留在这里打家劫舍了,没有人愿意过着每天在刀口上抢食的生活。”
“哼,打劫就是打劫,就算他们现在投降朝廷,也无法弥补当初他们犯下的错!”
闻言,陆逊没马上回答,他从孙权那里请命围剿各地山贼之日起,怎样的境况都遇到过,如今天下大乱,汉室衰微,天下百姓早已受尽苦难,无论他们走到哪一步都只不过是为了生存罢了。
微风吹过,火苗在跳跃,孙茹单薄的身影投影在地上,随着火光轻轻晃动着,夜越来越安静,她也是不容易的吧?陆逊暗暗思忖。
见到孙茹似乎在强打精神,陆逊心底微微发酸,便道:“我比之前好多了,你先睡会吧,我替你守夜。”
闻言,孙茹扭头看了眼陆逊,见他比之前看着精神了些,也罢,明天还得一番折腾,指望他是不可能,思及此,便放松了身体靠在紧挨着陆逊石头上,闭上眼打起盹来。
一天下来,孙茹真的太累了,很快,微微的鼾声响起。
见此,陆逊嘴角微微上扬,说她不像女子,真没说错,竟然还会打鼾,虽然很小声,但是山谷太过寂静,陆逊还是察觉到了,睡梦中,孙茹似乎也未完全放松,皱起的眉头仍然紧紧的皱着。
陆逊就着火光,安静的打量着孙茹,想起了当初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心底轻叹:那样的她,怕是再也见不到了吧。
天快亮的时候,火堆熄灭了,孙茹被也冷醒了,见到陆逊顶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看着自己,忙吓道:“你真一夜未睡?可有哪里不舒服?”
陆逊虚弱的笑笑:“全身都不舒服!”
孙茹语塞,懒得理他,忙到周围找寻可以止血的草药,还好自己随周瑜在树林里野练过。
找了一堆勉强可以的药材后,孙茹急忙扶起陆逊问道:“还有力气吗?选重点的说吧!”
陆逊笑笑:“我再让你摸摸吧,把我胸前的匕首取出,烧红。”
孙茹听他语气无赖,刚想发作,猛然想起是要教自己取箭头了,便没有多说,迅速拿出匕首再点起火堆烧红。
匕首烧红了,孙茹看着陆逊问:“然后呢?”
陆逊用尽力气将自己脸朝下然后道:“动手吧!”
孙茹惊道:“不是说要教我吗?这样直接下刀就可以了?”
“快、准、狠!就这些!”
孙茹撇撇嘴,然后颤抖着手靠近他:“我真下手了啊,疼的话咬紧布块!”
话语间,孙茹狠狠的用匕首划开一个口子,看到里面的污血往外冒,忍住紧张问道:“然后呢?”
陆逊似疼得说不出话了,只牙咬道:“看到箭头挖出来就是!”
血越流越多,孙茹也顾不得什么了,心里一个劲的告诉自己,要赶紧把箭头取出,其他的不管了,然后狠狠心用匕首将箭头挑出,随着陆逊的一声闷哼,箭头合着血被挑出来了,孙茹感觉手背一热,已被鲜血染红,而陆逊早已疼得昏死过去。
孙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到伤口的血越来越浅,终于松了口气,箭头没有毒就好,想着把草药扔进嘴里咀嚼了以后,然后再将咀嚼好的药材敷到伤口上,如此反复,伤口已经被药材覆盖。
一股清凉从背上传来,陆逊微微转醒,虽然早做好准备,却还是没能忍住那种疼痛,但他知道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万万不能睡去,于是坚持着开口:“伤口太疼,和我讲讲你的故事吧?”
孙茹嘴里还嚼着苦药,闻言本想开口便骂,但见他一脸惨白便忍住了,只问道:“你可知道诸葛亮?”
“诸葛亮?刘备的军师?”陆逊问。
“然,也不知道你对什么感兴趣,我就和你说说当年我在玉台山的事情吧!”孙茹边将药敷在陆逊的后备上,边将那些虽然已经过去却无数次在自己梦里出现的场景向陆逊娓娓道来。
清晨的太阳缓缓升起,给山谷里冷了一夜的二人带来了温暖,山间的鸟儿也开始活跃起来,因山谷湿气重,如今在太阳的照晒下慢慢升起雾气。
陆逊听着孙茹缓缓的讲起多年前的事情,见她讲起孙策受伤时候脸上的悲愤,及她说起诸葛亮时候时脸上的温柔,被感染了又仿佛只是置身事外的看客。
该讲的讲完了,看到陆逊的后背上的血终于止住了,然后小心的用从他长衫下摆撕下的布条给他绑扎伤口。
陆逊突然问:“此次你是打算去柴桑吗?”
孙茹摇摇头:“姨父让我去吴郡,而且我也许久未见母亲和弟弟了,是时候回去了,你呢?出去后有何打算?”
陆逊听孙茹说过送质子的事情便也未接话,顿了会才道:“此次曹操下战书,江东人心惶惶,从这里出去以后,看看形势再作打算吧,我本是打算去柴桑的,只是如今这样怕是也去不成了。”
孙茹看了看虚弱的陆逊点点头:“到时候看吧!现在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
说着她起身去找绿藤,然后砍了些树枝做了个简易担架,陆逊背上的伤口太大,一动可能会裂开,加上他从山上滚落时腿骨折了,而她没学会诸葛亮的接骨术为今之计只能用担架将他拖出山谷。
孙茹边修理树枝,边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山坡,想起当初和父亲在玉台上,情节何其相似啊,要是当初的坡也这么远灌木也这么密或许父亲就不会死了。思及此,她更加坚定了离开这里的决心,这条命是父亲用命换来的,无论怎样都要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