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凤》石小小

26、二十六颗灵珠·悲摧美少年阿桂

　　传说中那个被正武堂围捕的男妖始终没有被抓到。

　　从新任南庐弟子师那里听到的消息是，数山现在非常危险，因为他那些正武堂的师姐弟连男妖是什么品种的都不知道。

　　最近沉迷于看阵法入门书的楼晓这才想起了当日在树林中看到的美少年，还有……那阵桂花香。

　　于是，这是一只桂花妖？
　　——唔，桂花妖，用“只”？“头”？还是“棵”？“朵”？“株”？
　　——华夏经过几千年的发展，量词的使用还是很微妙啊！

　　不知是因楼晓上辈子乱七八糟的小说电视剧看多了，还是因她现在体内种着一株万年灵参的缘故，她总觉得这男妖很无辜，人家没准在树林里住得好好的，突然就被围捕了。

　　她能这么想也是因并没有听弟子师们那里听说这只男妖犯了什么错。

　　“正武堂没有抓到男妖”这件事对楼晓唯一的影响就是十五这天她不能回望夕村陪婶婶了。也是由此，楼晓对那位美少年男妖有些小怨恨。

　　可小怨恨终究只是小怨恨，和她安排紧凑的“小学生活”比起来实在不算什么。楼晓没心没肺地把男妖尚未落网导致自己不能回望曦村这件事抛到脑后去了。

　　自她康复以来，就被青莲安排和其他东庐女弟子住一个屋。她就像是住学生宿舍一样，有了张单人床，因东庐“宿舍”地大人少，因此他们这届的每个弟子居然都有属于自己的床头柜——虽然只是个带抽屉的小木桌，却也算是很好的待遇了。

　　楼晓前世习惯睡前倒一杯热水放在床头，半夜若醒来口渴就喝几口接着睡。

　　这个习惯导致她养成了起夜的习惯。如今就算学会了入定，没有了去茅厕那意思，可大半夜还是一到点就醒来。

　　正月十一夜里，没下雪，月亮明晃晃地挂在天边。

　　半夜楼晓“到点”了，她像往常一样起身喝了口水，然后继续躺下入定。

　　半夜时分，东庐寂静无声，楼晓想起杨劳给的某本书上说的“神识游走”，心中微微一动，照着那书上所说，以神识查看她的一二三号芥子袋，然后又查看同宿舍的师姐们，再查看隔壁宿舍的师兄们……

　　咦？赵四的床怎么是空的？

　　楼晓的神识出了男生宿舍，终于在讲堂上找到了赵四。她这才想起白日里赵四因和小孤打闹时不慎将其打伤，被青莲师罚抄药经两遍。

　　赵四毕竟只是个十四、五的少年，一晚上抄两遍药经还是太过勉强了。赵四同学熬不住，趴在课桌上睡着了。

　　他的脸贴着自己写了字的纸上，毫无疑问，那张脸上一定印着他那别具一格的蚯蚓文。

　　楼晓想了想，收回神识，轻手轻脚地披衣起身，溜出屋奔讲堂而去。

　　路过院子的时候她忽然止住了脚步。

　　淡淡的桂花香渐渐弥漫了整个院子，楼晓精神紧绷，张口问道：“谁？是谁在那里？”

　　她心下已想到了那日树林里见到的那美貌少年。
　　男妖么？
　　只盼她的问话能把青莲师和易平他们引来。

　　月色下，一个白衣少年静静立在院墙之上。他的脸本来是看着月亮的，听到楼晓的声音，慢慢地转过头看向楼晓。

　　“在下是数山中一成精的小小桂树。” 那声音清脆悦耳，像是风雨击打在风铃上发出的声音一样让人心情舒畅，“认识我的人叫我阿桂。”

　　楼晓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
　　用“妖孽”来形容都算是侮辱了啊！那眉眼、那唇鼻，像是上天所做的艺术品一般，无一不精，无一不美！

　　阿桂手中拿着一个碎了的小碗，神情有些悲伤。

　　“阿桂……哥？”楼晓小心翼翼地问：“这么晚了，你不困么？”

　　“我的宝贝坏了。”美少年阿桂说着跳下墙头，立在楼晓三米远的地方，“坏了，怎么办？”

　　“呃？”楼晓看看阿桂，又看看弟子师宿的门。

　　“别看了。”阿桂嘴角勾起一个短暂的笑容，“院子里下了禁制，没有人知道的。”

　　楼晓这才将视线转回阿桂身上，盯着他手里的碗：“碗坏了？再去买一个啊！”

　　“三万年的琼莨根所做的碗，哪里有地方买啊？”随着阿桂的叹息，院子里的桂花香浓郁了许多。

　　琼莨这种植物，花叶可解妖毒，根如白玉，捣碎吞服可隐藏妖气。

　　“阿桂哥？”楼晓作天真状摸着一缕头发，“琼莨根很贵重的，你不知道吗？”

　　阿桂无辜地看向楼晓：“我不知道，它是我的法器。”

　　楼晓几欲晕厥，她试探着问：“那阿桂哥，你都用那个碗做什么呀？”

　　“我刚做好没多久……”阿桂看了楼晓一眼，“打算用它抵御天雷。”

　　三万年的琼莨根啊！
　　楼晓的心在哭泣！在哭泣！

　　捣碎吞服可以隐藏妖气几万年啊！为毛他要做成一个小碗啊还用来扛天雷啊！暴殄天物说的就是这种妖吧难怪被人追着喊打喊杀！

　　楼晓满眼泪花地从芥子袋里取出药经，颤抖着翻到琼茛那一页，又颤抖地把书递到少年跟前：“阿桂哥，你说的琼茛，是这个对吧？”

　　阿桂疑惑地看了许久，才道：“咦？不能用来抵御天雷么？”

　　他顿了顿，又道：“为什么要隐藏妖气？”

　　楼晓蹲在地上画圈圈：“隐藏妖气别人就不会找你麻烦啊你肿么连这样的事都不知道你到底是哪山嘎达跑出来的……”

　　阿桂脸色一沉：“正武堂那些小人！坏我法器！若非碍于因果，我非端了南庐不可！”

　　于是，阿桂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至少他还知道南庐里住的全是正武堂的幼苗。

　　楼晓听得那少年说“碍于因果”，终于舒了口气。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拍拍左侧的地板道：“阿桂哥，你也坐吧！”

　　阿桂也不推辞，过来撩袍坐下，捧着碎碗，痴痴地只瞧着月亮。

　　楼晓挨着他坐着，闻着浓郁的桂花香，心情放松了下来，胆子也大上了许多：“阿桂哥，你很不开心么？”

　　就这么一句简单的话，居然瞬间打开了美少年的话匣子——

　　原来这少年是数山里的一棵桂花树，也记不清不知修了多少年，有一天，一棵修成人形的田七妖路过桂花树下，出于妖修前辈对晚辈的关怀，送了它妖修的法门，又帮他在本体四周设下禁制不让人进入。这桂树乖乖地照法门上所述修炼了三千五百年，方才成精。因为没有出过山，对美丑的认知很……浅薄，因此只照那田七前辈的外型变化，耗费百十来年才终于变成这样一具美丽少年的躯体。他在成精之后，将本体周围的一块布下禁制的地重新圈了起来施了障眼法，拒绝所有生物接近。桂树精的修炼缓慢而有序，十一年前才道法大成离开圈地满山乱走。

　　植物修仙与其他妖精颇为不同，别的妖精修炼时习惯找一灵韵充沛的没人地儿，将妖丹吐出，然后吸收日月精华，而植物不能选地点，只能呆在原地，万幸的是它们是植物，不靠杀生填饱肚子，因为它们时时都在吸收所需要的阳光雨露，修炼从不间断——

　　所以植物修成精很容易，可因雷劫太过强大，植物最终成仙的却少之又少。

　　有一天，阿桂在田七前辈给的妖修课本上看到了一段以前没有注意到的话——
　　抵御天雷需要用到法器！

　　阿桂紧张不已。以前他一个人住在这里，没有遇到敌人，也就不需要法器。如果是天雷的话……没有法器的话，禁制中的这一片草木完全不够劈的啊！

　　阿桂思来想去，抱着他珍藏的一株三万年的琼莨根就下山找人打造法器去了。后来他找到了个打造法器的店，那店里的工匠挺和善的，说只要阿桂答应把打造法器的“边角料”留下，他就答应帮阿桂免费打造一个可以抵御天雷的法器。

　　楼晓听到这里已经囧到不行了，那个工匠一定是为了得到“边角料”才故意忽悠阿桂说琼莨打造的法器可以抵御天雷。

　　——可怜的娃，被人骗走那么多琼莨，还说那工匠是好人……

　　阿桂带着琼小莨碗回数山，却发现原来他出门出得急了，没关好禁制，“家”中少了两株三百年的水焰草。待他关好“门”，又发现禁制周围又多了很多修仙者。

　　而且这些人中似乎有一个能看出自己设的障眼法！这个人每天都带人在禁制周围研究那个障眼阵，还把他收在周围的一些花草小弟给砍了！

　　这让他很苦恼，虽然他现在的妖力不低，虽然那些花草小弟尚未修出灵智，可死了陪伴他的同类还是让阿桂很不高兴。但是阿桂是个好青年，他不想乱造杀孽妄结因果，田七前辈告诉过他，因果会耽搁自己的修行，而杀孽会引起很大的因果，会引来心魔，还可能被抛入轮回。

　　笨笨的阿桂造出几个伪妖傀儡将那些人引开，又换了个障眼阵。本来这个计划是很成功的，谁知道半路上遇上了个比田七前辈还要高明的同类，他正要追过去讨教，却被四处捕妖的正武堂瞄上。

　　阿桂无奈地跑到树林中，想混入参加狩猎赛的少男少女中，谁知正武堂那些“坏人”居然以捉妖为由停了比赛！

　　【04/07/2011·完章·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