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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青衣书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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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那青衣书生悠悠开口,“台子留着不就是给人唱曲的,何况如此才子?”
观众也是拉满了好奇,当即起哄,“给他唱,给他唱,给他唱!”
总管怕失了顾客的心,只得放行让那乞丐上台。
老者走上舞台,步伐稳健,挺拔如松。
站定,提气唱起。
“我站在烈烈风中
恨不能荡尽绵绵心痛
望苍天四方云动
剑在手
问天下谁是英雄
......
来世也当称雄
归去斜阳正浓”
老乞丐身量虽矮小,声音却浑厚,中气十足,一时震撼了全场。
掌声轰鸣时,青衣书生徐步下楼,朗声赞道,“好一首雄浑壮丽的曲儿,唱的可是霸王别姬?”
“不过,我更好奇的是,姑娘为何不以真容示人?”
这书生看年龄约二十二三岁,甚是年轻,常去歌楼的人都眼熟他。
此人大约在二楼雅座同一个位置坐了五六年,家里估计不缺钱,也不在乎是否入仕。
“姑娘?这分明是个老头子,你又是哪号人物,报上名来!”人群中窃窃私语,有人冲书生喊道。
书生脾气极好,敛目浅笑了下,斯斯文文地作揖,“小生姓谢,名为一个单字晤,年方二十三,父母从商,读书多年未曾进学,见笑。”
挑事的人经旁人提醒,才知谢晤家中虽无人做官,但非富即贵,便只好作罢。
台上的老乞丐则是麻利地把胡子摘了,把脸上的污渍擦干净,露出一张年轻女子的脸。
她不施粉黛,却清秀明丽。
正是从早上起就一直闭门不出的黎飞儿。
“没错,此曲正是《霸王别姬》,连同《水调歌头》都是我一人所作,不得以才乔装上台,各位哥哥姐姐若是喜欢,我还有许多曲可以慢慢唱。”
黎飞儿余光扫到了台下气急败坏的总管,但她不关心。
她现在唯一在乎的,是视野右上角那个月票值。
自她话音落地,台下一片哗然,但叫好声也慢慢响起,伴随着月票值飞速增长,
终于,月票值停在了一个数字上。
一百零一
仅比系统规定的一百票高一票。
黎飞儿松了口气。
台下,谢晤从袖中掏出一个水亮的玉镯子,握在手中,举步上台。
“姑娘,方才一曲《霸王别姬》甚是震撼,伟岸飒爽之气势世所罕见,在下一见倾心,敢问姑娘可有婚配?”
“嫁我为妻,可否?”
观众们今天可是看足了戏,热情很是高涨,看见郎才女貌的一对人儿,高声欢呼起来。
黎飞儿是真没想到有这么一出,心里闪过“如何礼貌拒绝对方表白”的一百种方式,回答道,“抱歉,我一时没法做决定,要么咱们私下再说?”
歌楼后面还有一排紧凑的屋子,久未修缮的墙壁和门框坑坑洼洼,屋里放不下的锅碗瓢盆都堆叠在门外,无序中充满着有序。
这里就是歌姬和小厮们住所。
在这里仅住了一晚的黎飞儿很不适应。
可现在歌姬们都在歌楼里,黎飞儿也不能走远,能让他们私下谈话的地点也就是这里了。
相比之下,谢晤倒是自如许多,不似寻常富家子弟对穷困混乱那样避之不及。
毕竟他也是从这样的地方长大的。
“黎姑娘,方才多有冒犯,其实在下本意并非风流一时,只是父母逼婚,不得以才出此下策。若姑娘愿意成婚,我愿尽我所能为你提供庇护,而姑娘不必履行妻子之责。”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契约婚姻吗?”黎飞儿心想。
黎飞儿是搞艺术的,本人恰好又有些理想主义,从来克己守礼,杜绝风流,坚信爱情是不能交易的。
然而到了二十八岁,她仍然没遇到与她灵魂共鸣的男人。
这下穿到了封建社会,她生存都成问题,更别说在古今巨大思维差异下遇到心仪的男子了。
反正黎飞儿觉得在这里爱情是不可能发生的,所以她的目标就一个——摆脱系统,追求她的音乐梦!
“当然,在你困难时与你交易是乘人之危,更何况这是关乎你一生的事。姑娘不必为难,若你拒绝,我仍为你赎身。”谢晤见她不说话,解释道。
黎飞儿知道,今天她出了风头,明日便不会再有机会表演。他们要一个好掌控的头牌歌姬,而不是总出人意料、头脑好使的创新者。
封建时代,说到底是排异的。
不赎身她活不下去,那赎身呢?
从京城最大的歌楼里赎身,不是攀上高枝就是故意和它对着干,之后哪家歌楼还敢收她?
在现代她还能出去打工,可古代哪有地方给清白女子的生存之地呢?
这些谢晤大概是知道的。
所以,今天其实不是谢晤来求她,而是给了她一条生路。
只不过这条生路不太寻常,恰好也要搭上谢晤的一辈子。
大部分歌姬遇到这样的困境,一辈子差不多就到头了,对比起来,黎飞儿简直幸运的不可思议。
这种极端的幸运,让她感到很不安。
“我会和你成婚。”
“谢谢你。”她望着谢晤的眼睛,由衷地说。
黎飞儿还想说“你的庇护总有一天我会还给你”,但想了想,终归还是没有说出口。
这是她所不熟悉古代,不能保证她在现代引以为傲的音乐造诣会被古人认同。
若是平常女生穿越到古代,遇到这样的事,也许会感到不公,甚至将恼火发泄在随便和自己求婚的谢晤身上。
但黎飞儿拎得清,她以最快地速度逼迫自己适应这个女子生存困难的社会,然后把不必要矫情和自尊统统抛弃,规划出一条前途未卜的生存路。
而谢晤,大概就是个无功也无过、封建时代下的好人——至少黎飞儿现在是这么想的。
是夜,黎飞儿在昏黄灯光下,收起地图,兴奋地冲出西院,直奔谢晤所在的东院。
她要建一座移动的舞台,只有晚上表演,就在铜钱街与银两街的交汇处!
“谢公子,可以借我点钱吗,我要建座舞台,明天就要表演。”黎飞儿期待地看着他。
“一座舞台的钱应该对谢晤来说洒洒水吧?”她心想。
谁知,谢晤近日挥霍了一把,手头倒是有些紧。
“多少?”他懒散地侧躺在榻上,撑着头抬眼看他。
这倒把黎飞儿问住了,因为她不知道古代和现代货币的汇率,她甚至不知道现在用的什么货币!
“一座会移动的豪华舞台,在京城最繁华的十字路口——银两街和铜钱街表演,要花多少钱?”于是她问。
此十字街允许表演,但前提是买下这块地,价值千两,目前没有冤大头拥有它的使用权。
毕竟十字街口是用来走人的,不是用来表演的,花了钱还得挨骂,太不划算。
谢晤半眯的眼睛睁开了,匪夷所思地打量她片刻,似乎在“做梦去吧”和“卖一千个你也不够”之间犹豫片刻,认真地回答道,“不便宜哦”。
“再贵我都想办法还你,我的演出迫在眉睫了老板!”黎飞儿急了,开始叽里咕噜和她说起明日的表演设计。
谢晤没太听懂其中离奇新颖的设计,但他知道,黎飞儿的演出大概仍是那么与众不同。
他喜欢独特的人。
要是再离经叛道点就更好了。
谢晤趁她讲得正兴奋,偷偷写好欠条,放上桌。
一锤定音。
“黄金千两,超出另算”
价格在黎飞儿的意料之中,她飞快地签好字,道了谢,也不管设计说没说完,欢快地奔出门去。
谢晤看着她兴奋的背影,不用想也知道她是回去设计她心心念念的舞台了。
从未有女子唱过男戏。
从未有人造过移动舞台。
百年来,从未有人敢买下那块地。
百年来,从未有人敢在那里载歌载舞。
现在有了。
“怎么不算离经叛道呢?判皇经,离天道啊......”
谢晤失笑一声。
曾经刻意忽视回忆来势汹涌,把他吞没。
一时间他像是陷入某片漩涡。
好半天他才掀开被子躺下,眼底是化不开的落寂。
曾经有一位比黎飞儿离经叛道多得多的少年,死在他风华正茂的志学之年。
黎飞儿没想到谢晤借钱这么爽快,虽说黄金千两对谢晤来说不算大钱,但在毫无交情、可信度未知的情况下愿意借她,黎飞儿是很感谢的。
反正换她,她肯定不借,谁知道对方几斤几两,会不会让这笔不小的“零花钱”打水漂?
但她没准备让谢晤的钱打水漂。
第二日一早,黎飞儿就差人搭好了移动舞台的底座,签了那十字路口的地契。
说来也巧,不知道从哪走漏的风声,地契前脚刚签完,后脚黎飞儿就发现自己多了四个小尾巴。
看来歌舞楼也想看她在搞什么花样。
黎飞儿假装没发现,淡定地把舞台底座弄进院子,在宅子周围撒上碎石子。
歌楼的小厮们见被发现,只好灰溜溜回去复命。
舞台的关键部分她要自己完成。
毕竟在回本之前,领先千年的核心技术不能被泄露。
虽然不能完全复刻现代舞台,但恢复个五六成还是不成问题的。
舞台完成后,黎飞儿几乎敢肯定,这场演出将惊动整个京城。
夜幕降临,银两街和铜钱街车水马龙,一座照着黑布的“大房子”由四匹马牵引着向最热闹的十字路口挪去。
过路的人们纷纷让行,好奇地议论着。
谢晤早早等在那里,长长的桌子摆满各色小吃,凑热闹的人几乎坐满了大半个路口。
黑布掀开的瞬间,人群沸腾,呼声于夜色中惊醒整个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