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狗血的爱情》牧千里

34、两生怨怼

　　连珵揉揉头发，在闹钟叫第三遍前松开宿野的胳膊，宿野如蒙大赦，连忙趁这个机会翻身爬起来。他拽开连珵的被子，用手背轻轻拍拍连珵的脸。

　　“七点了。起来收拾，今天报道别迟了。”

　　“哥，我们又不在家吃，晚点起呗。”连珵打个哈欠，睡眼忪惺。

　　宿野无奈，去卫生间把毛巾用温水打湿，柔软的拖鞋在光滑的地板上几近无声，连珵还丝毫不知道危险。他被宿野拽掉被子，长手长脚露在空气里也一样的睡。宿野弯起眼睛，十分幼稚的把湿毛巾贴在连珵脸上。

　　“噢。”连珵惊呼，眉毛皱在一起，想打开毛巾，结果被宿野强硬按压着搓了两遍脸。之后犹如惨遭蹂躏的家猫，半死不活的躺着生闷气。

　　宿野无奈，捡起连珵潇潇洒洒扔在桌子上的衣服。连珵脱完衣服习惯随手一扔，在空气中划个完美的抛物线，也不知道怎么飞那么远的，昨晚扔在半开的习题集上。宿野拾起来抖好，过去拉着连珵给他穿好。等到最后一个裤腿也穿好，连珵这才大爷一样拖着拖鞋去刷牙洗脸。

　　宿野收拾好两人书包，又检查了水电。拉着沙发上早等着的连珵出门。

　　连珵在路上都还揉着眼睛，行至早餐店前才把眼睛瞪圆。捡了一盘包子过去占位置。宿野给豆浆添了糖，一路躲着四处乱跑的小孩，闷头就走的上班族，有惊无险的把两碗满满当当的豆浆运送过去。

　　两人对着吃早饭。

　　“家教很累的，可算开学了，你再去我都怕你在路上睡着。”

　　“哪能啊，路上那么冷。”连珵语气一顿，想起几月前自己被宿野半夜从街上捡回去。心虚的转移话题。你不知道那小屁孩，我真知道了她妈为什么给那么多钱。光是把他摁在桌子前写作业我就得花半小时。

　　他拿起一个肉包子愤恨的啃着。怪不得说上辈子杀猪，这辈子教书。我再教他我得折寿。

　　啪。连珵胳膊被宿野反手抽了一下。

　　“嘴里没个正形。”宿野说。

　　连珵搓搓胳膊，心里翻个白眼。嘴巴一撇，低头喝豆浆。宿野心里好笑，也慢慢吃饭。连珵随着去看心理医生的次数整个人越来越鲜活，原本沉郁的气质也慢慢改变，宿野问过医生连珵会不会因为家教太累影响治疗效果，医生说没问题后，他自己又观察了几周。看到连珵每次家教回来把包一扔，累瘫在沙发上有气无力的跟他抱怨小孩，即使看起来很累，但比以前有生气了。宿野也没再反对。

　　他们吃过饭往学校走。走到校门口，连珵停下不走了。

　　“哥，我去买点面包中午吃。你先进去。”连珵指指一边的小卖部。

　　宿野提提书包，不解的说：“一起走啊。”

　　“诶，你先去收拾嘛，教室那么久没进人，你去擦擦桌子等我。”连珵边说边把他往前推。宿野只好走了。
　　他把连珵和自己的桌子擦去灰尘摆好。等做好一切后才在楼上看到连珵慢悠悠的身影。他坐在窗前，刚好能看见连珵慢悠悠的晃荡着，他拉着拉链，宽大的校服被风一吹支棱起一个不规则的轮廓。

　　宿野定眼去瞧，大概是心有灵犀，连珵抬起头也看见宿野。教学楼旁的白杨树正好被风吹落一片叶子，晃晃荡荡的飘在半空，宿野一愣，朝连珵笑，连珵最喜欢他笑起来的样子。眼角刚好弯曲一个弧度，冲淡了锐利的感觉，徒添几分明朗。

　　连珵把胳膊伸过头顶，眯起眼睛伸出两根手指靠在太阳穴，再朝宿野一挥。一个Salut的动作，阳光毫不吝啬的倾洒在神采飞扬的连珵身上。

　　两人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一派情意绵绵。

　　温苒从后面拍了拍连珵的肩膀。

　　“得了，浪没边了。”

　　“哟，你今天怎么了来的这么晚。”连珵疑惑。

　　温苒没回话，推着连珵往里走。

　　教室里的宿野挑眉。温苒看着状态还不错。他支起凳子靠在身后的墙上等连珵上楼。

　　连珵和温苒一路推推搡搡的上楼，到了教室，连珵带着笑意眼里全是宿野。走过去搂着他的肩膀，领口处一阵花香。

　　“藏什么了？”宿野笑着问。

　　“被你发现了。”连珵笑笑，从领口处抽一支芬香的绿色百合。“我看着好看，刚才买的。祝我们野哥新学期开头顺顺利利。旁边还有绿色的菊花，特别好看，但一想起你上次折腾我好久，我就不想给你买了。”

　　连珵的声音很小，在宿野耳边柔柔的，宿野眼神暗了暗，接过百合弹弹连珵的耳朵。

　　“谢谢。”他垂眸看着。下一秒也不怀好意的笑“我这辈子是没机会收到你送的菊花。”宿野长长叹息，被连珵掐住脖子。

　　温苒进门前环视一圈，才往自己的座位走。他也抽出湿巾擦拭桌椅，以往都会连带陈恒的一起。现在刻意的略过去，两张课桌一明一暗，像是强行划分楚河汉界。

　　教室的铃声响起，温苒身侧依旧空空的。他有些坐立不安，几次想起身都被自己压下去。浑身僵硬地等待。班主任都来了，清清嗓子要开班会。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陈恒喘着粗气停在教室门口。

　　“报告。”

　　“进。陈恒，你可是我的得力大将啊，怎么还迟到了，收收心，开学了，大家都收收心。”

　　陈恒歉意的朝班主任笑笑。抬脚向自己桌子走过去。温苒感受到陈恒越来越近，低头胡乱翻书，眼神在书页四处游荡。就是不抬头看看嗔陈恒。于是没注意到陈恒经过他时脚步一顿。

　　陈恒把书包放在课桌上，支着胳膊想拿书。发现书包表面和校服都染上了灰。他把书包往脚边一扔，从裤兜里抽出几张纸擦灰。温苒的余光看见陈恒沾上灰道道的书包，心里一滞，也有点难受。

　　没必要吧，太小家子气。他默默谴责自己。一节课都心不在焉。

　　连珵往后靠在宿野的桌子上，他双手交叉在脑后，椅子翘起两条腿半躺着跟宿野聊天。

　　宿野绕着连珵的头发在手指间打圈，这两人倒是一股轻松惬意的氛围。

　　下课了教室吵吵嚷嚷，一学期没见的人都聚成三三两两的小团说话。教室里只有陈恒和温苒格格不入的直直坐在椅子上。
　　连珵瞅瞅宿野：“上。”他手一压，下了命令。

　　这是早就商量好的办法，宿野和连珵这么聪明，早猜到两人出了问题，最可能的就是连珵告白了。于是他们制定计划，宿野去找陈恒，连珵去找温苒，旁敲侧击的解开二人误会。

　　按连珵的话说就是他这么多年再没看见过比陈恒温苒还感情好的发小了。这两人只要把话说开，那什么误会都能过去。

　　宿野虽然没有发小，但他也认可连珵这话。陈恒温苒之前跟连体婴一样，打断骨头连着筋，再怎么闹别扭那也是十几年的感情。

　　他俩默默起身，一个从右边绕过去贴着温苒，一个从左边拉住陈恒，势必今天把这对闹别扭的朋友包抄了。

　　“温苒没大事，你也看到了。”宿野和陈恒留在教室，刚开学大家都静不下心，谈天说地的场合挪移到楼下便利店，操场以及各个犄角格拉。一溜烟的都野出教室，陈恒眼眸低垂，静静的看着课桌。

　　他说：“嗯。”

　　“你怎么了？之前要我们注意他，现在他还好，你看起来倒不太好。”

　　“宿野，你和连珵都明白了吧，你们那么聪明，应该都能猜到吧。”

　　“猜到一点，不敢说。”

　　陈恒叹出一口气：“我和他算是，”他顿住。还是没说。话到嘴边转了音。“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他要是能改，我就能好，他不改，我就好不了。”

　　“你舍得吗？”

　　陈恒感觉心好像被一棍子突然袭击。他难受的闭上眼。多年感情，怎么舍得。他的人生中心就是家人朋友学业，这么多年随着这三个大块蔓延开来，现在突兀的从中间取走温苒这个最重要的朋友，心冷冷的缺了一块。每次想起来，都有一种隐秘的痛楚。
　　宿野也沉默了，情况好像比他们预想的复杂。

　　他陪着陈恒，满教室悄无声息，直到预备铃响起，他把手搭在陈恒肩膀上拍了拍：“不管怎样，都是要说清楚的，要想好了再说清楚，不要冲动，那样对谁都不好。”

　　陈恒点点头，他难得的流露出一分沉闷的郁气。他接着开口。

　　“我在乎他，他未必在乎我。”宿野惊讶看他。

　　陈恒捏着拳头看落灰的桌子：“我处处替他着想，他替我想什么了？”

　　陈恒想起赵晗发来暗含深意的消息，旁敲侧击再三叮嘱赵晗忘了那天的事，得到对方的保证才松懈。

　　同性恋在墨守成规的社会中不算个光彩的事。陈恒操尽了心，生怕这种事情流露出去害了温苒。他还是个学生，上有家长老师压着，再怎么叛逆也翻不出条条框框。何必横生波折。原本是前途光明的学子，有了这种问题，温苒难道能好受？

　　他替温苒想了又想，回过头一看温苒的态度，他也不禁有了几分愤恨。我替你着想，我舍不得这段感情。你干干脆脆不肯借着梯子下坡，看起来倒是很决绝，你能舍得这段感情，那我所作所为算什么？算我贱？

　　连珵长叹一口气，这时教室外的僻静地方只有礼堂了，他和温苒拉开无人看管的礼堂大门找了座位坐下。

　　“你怎么想的？”连珵打破了平静。

　　“我。”温苒往后躺在礼堂椅子的靠背上，“我想让他喜欢我，但是他不喜欢我。我想试试能不能先让他接受我，再喜欢上我。”
　　连珵也跟着他半躺在座椅上。

　　“其实，他找过我们，要我们关注你的情绪，你要是说什么不对劲的话得转告他。”

　　温苒眼眶湿润，一股酸涩的感觉从心底蔓延爬上喉咙。再开口时声音沙哑。

　　“我就知道，他还是。”温苒没说下去。

　　“他舍不得你。”连珵替他说出口。

　　温苒的表情很难过：“可他接受不了，他给我两个选择，一是继续做兄弟，二是一刀两断。”温苒说出口，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一刀两断四个字呕出来。

　　“你怎么想的？”

　　“我做不到，温苒情绪突然激烈。我真的做不到。我早晚有这么一遭，我做不到看着他喜欢别人，做不到不喜欢他。凭什么，他本来就是我的，凭什么让给别人。可他不喜欢我，温苒浑身颤抖。他真狠，要我挑一个选。”

　　“我恨死他了。”温苒说。

　　连珵坐在一边也觉得压抑：“真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温苒冷哼一声：“你是没看见他那脸，像是杀人一样。硬邦邦的要我选，我真想踹死他。”

　　连珵顺顺温苒的背。

　　“我真选不了，我舍不得他，他倒是看起来干净利落的就等我选了。我和他一刀两断他也能舍得。”

　　“你得想好，而且陈恒看起来不像那样的人。”

　　温苒只是冷笑。

　　“先拖着吧，我没办法。”温苒抱着头不愿再说。连珵也沉默了。他发现自己想的太简单。根本矛盾在那，要么在一起，要么两决绝。如此选择下，两个人都不改变。堪称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