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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阴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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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灰蒙蒙,积压的云层降落细雨。汇聚一处的雨滴,顺着巨石像滑落。礼王家初代的召唤兽,高度接近六层楼,附近林立好几座召唤兽石雕,个个威武有力。皇家训练场容纳这些庞然大物,仍显十分空旷。如今,望不到边的场上仅有一人,所有人被她屏退,仆人自是不敢忤逆骄傲的公主。
礼王睿不停挥动黑兔杖,衣衫早被沾湿,发髻散了,一头棕法凌乱铺在身上。她方圆百米一片狼藉,却再不见任何一只召唤兔的踪影。妖力早已耗尽,她毫不停息,仍在挥洒,不知重复了多少遍。
耸立的兔耳凝聚一团小小白光,却不够召唤一只最低等召唤兽。礼王睿极烦躁,胡乱甩杖,像是要打什么发泄,四周皆被自己清理一空,除却空气什么也打不中。杖顶兔耳在地上划了几条痕,礼王睿收起心,又再挥动召唤杖,凝聚魔力。
自枭凡一战回来,她便是如此,不食三餐,不停不休,妖力耗尽仍要继续。
那个女人、那个叫任天晴的女人怎能剥夺她的召唤兽!?她不、允、许!
她始终不信自己会输给人类。
黑兔杖仍在挥,画着召唤阵法。白光仿佛变强了一点。
可依然——召唤不了。
礼王睿气极,却没再发脾气,调息、凝聚。
这么弱,怎么行……
* * *
“小恋想要救他?”
四年前,那时她还叫做礼王恋。人、妖两方在安地一带爆发局部战争,范围虽远不及第一次人妖大战,亦是停战协议签署之后最大的一场局部战争。父亲把她送往战场历练,当时有枫姐姐照应,她待在最后方,不直接上战场,看不到人妖两方厮杀,感觉与郊游没什么不同。她只当父亲大人让她到一个新地方玩。
不久,战争进入白热化。枫姐姐陪她的时间越来越少,她单纯以为枫姐姐定是又怕累懒在一边不去找她玩,她便自己到前方的军营去找礼王枫。
去到前方的军营,枫姐姐原来是忙着照顾伤员,不得空。担架上躺着的士兵断了双腿,那截口可把她吓坏了。可礼王恋哪是这么容易承认自己害怕的人,便昂起头说自己不怕,死赖着礼王枫身边。
这种场面见得多了,自然就不那么害怕了。枫始终护着她,不让她看见厮杀场面的惨烈。她也就渐渐习惯。
枫姐姐是个很善良的人,她不喜欢战争,总是救助战场上的伤员,无论敌我。枫姐姐如此,礼王恋也依样画葫芦。
那天,她看到一个重伤的人类倒在草丛里,一身黑衣染了不少血,背上有一个很特别的纹章,红红的甚至比血还扎眼。她想起枫不分敌我的救人,心想救了这个人枫姐姐一定会好好夸她一番。
于是她扶起了这个人。
“小恋想要救他?”悦耳的声音又重复一遍,蕴含的一丝疑虑很快被掩没。
“嗯!”她当时并没多想,笑着点头。
“呵呵,小恋真善良。”礼王枫温柔的摸摸她的头,她很满足的笑了。枫又道:“伤员都该有活下去的机会,我不该多想的……还是小恋更善良无私。”
——不是的,那时我只想得到别人的称赞,并不是善良想要救人。
枫背着那个人类回到医疗队,大家都用惊异的眼神看着她们两个。她不明白为什么,疑惑地看着礼王枫,后者笑着回视她,好奇心也就消了。最后大家也没说什么,任由枫姐姐救那个黑衣男人。
黑衣男人伤得好重。一周后才转醒。枫与她一起去探望,男人坐在床上只字不语。直到第三天……
礼王恋坐在床边,有点不满地仰视呆滞的男人,“你为什么都不说话?”
还以为男人会一如既往地无反应,不料他却狂笑起来,“啊哈哈哈哈哈!……”
房内忽然有股刺鼻的味道,枫刚端着食物回来,见状大惊失色。
“礼王家的妖物受死吧!”
下一秒,枫猛地朝自己扑过来,“小恋!!!”
她还没反应过来,已被枫姐姐扔向窗户。她撞碎玻璃,重重摔到坚硬的地上。还没来得及喊痛,身后轰的一声,爆出滚滚热浪,火舌穿过窗户,占满她的视线。
那个男人曾是第一次人妖大战作战总局的成员,总局解散后仍带着作战总局的徽章上战场,誓要杀尽所有妖族,战场上更是屠戮不少她礼王家族人。醒来三天后,备了炸药,待到礼王家宗主候补进入,引爆与其同归于尽。
她呆坐在地上,惊愕地看着肆虐的爆火。
很快有人来救火,灼眼的火被扑灭,房间里却烧得什么都不剩了……有人拉她起来,却怎么也拉不起。
礼王枫在军营爆炸事件中证实身亡。
那个从小便照顾她的大姐姐因她天真的虚荣心,被人类杀死了……那双轻柔的手再也无法抚摸她的头……再没人一路喊累仍陪她去葬家找影寰哥哥……再也听不到那悦耳的声音唤她“小恋”……
没了枫的庇护,她见到战场上的厮杀场面,血流成河,横尸让人想吐。从此她不再是礼王恋,埋葬了所有天真,作为礼王睿活着。
一切一切、都因为作战总局!都因为人类!
救人类?
她要他们血债血偿!给枫陪葬!
尤其是对、妖、族、作、战、总、局!!!
试问,她又怎能输给人类?
怎会输给作战总局的人!?
想起那时候的事,她的眼里就有一股暴戾火焰,要燃尽世间所有人类。
挥杖的动作更狠更猛。忽然右脚一个踉跄,她失去重心,往旁一摔……
一双有力的手稳稳扶住她,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人。
竟敢有人违抗她命令,进入训练场!?
礼王睿猛地转过身,怒目圆睁欲骂人,却在看到那清冷脸容的瞬间,停了下来。阴沉细雨,他亦没撑伞,偶有水珠沿着刘海滑落。
“别练了,睿。”葬影寰冷质的声音响起,以两家的关系,进入这里,自是没人敢拦。
“别管我。”不向他发难,语音却难免火燥。言毕,礼王睿抽回手,却发现对方全无松手的打算,“放手!”
“你累了,回去休息。”男子依旧冷冷的,语气却多了一份不容置疑,亦不理会礼王睿如何挣扎。
右手挣了几下仍不得脱,这几天谁敢逆她意?积压的愤懑、火气一下子涌上来,“你不想我练!?——为何葬家不早派人刺杀作战总局?三大家族只有你无动于衷,你早把人杀光我就不用练!”
银色的眸子静静看着他,葬影寰沉默不语,捉住她的手仍旧不容人拒绝。
“放开我!”她用力一甩,竟是连他的手指也无法撼动分毫,“放开、放开放开!!!”
“回去。”他的脸依旧冷峻,两个字却说得更为用力。
礼王睿怒瞪回他,葬影寰的神色依旧无甚感情起伏。她不禁憋闷,为什么可以这么平静,仿佛就是她一个在疯胡闹!
“你管我做甚么!你、你还不是一样!连自己的弟弟都保护不了!!”
这一句话在空旷的练习场回响,久久不绝。
那张冷峻的脸终于有了丝许感情起伏,银眸终于染上别的什么颜色。箍着礼王睿的手缓缓松开,葬影寰终于不再管她,向场外走去。
这一刻,她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伸手欲拉住他,却不知怎么迈步;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说不出。只能看着他穿过雨幕,消失于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