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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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初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狄仁杰并不相信那会是真的。
直到见到传言的主角，直到见到他眼前蒙着的白布。
“东来！你的眼睛……”
“正如狄大人所见，瞎了。”
当事人反而如一口古井，平静无波，完全不似狄仁杰一般震惊，甚至慌乱。
伸了手想去碰那白布，却在接近的时候止了动作。手指在颤，狄仁杰直直望着那人，心揪得厉害，像是真正盲了的人，是他自己。
“狄仁杰，难道你哑巴了？怎么这么久都一声不吭？”
白布遮了双眼，却露出了少许眉毛。
看着那双眉如以前一样皱在了一起，看着那人微微侧了头，在用耳朵捕捉他的一举一动，狄仁杰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将那伸出的手又收了回来。
“东来，究竟发生了何事？”
“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方才皱起的眉终于又松开，其中一条微微挑起一下，裴东来脸上突然绽出一个浅浅的笑。
“我……”我只听到有人喊着快找大夫，裴大人的眼睛看不见了，便急忙赶了过来。一路狂奔，竟无暇听其他言语。
想要如此说，却在刚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便收了音，将剩下的话在心里颠倒了数次，终于又收了回去。
见他沉吟，裴东来竟倒也没如往常一般着急，只是维持着方才的浅笑，稍稍抬一抬头，轻描淡写地说道，“不过就是中了几个宵小的算计，被他们晃了晃眼睛罢了。”
狄仁杰闻言，心下沉了一沉。
东来的眼睛本就对光线敏感，如今又为强光所伤，想要恢复成以往状态，只怕是颇有难度。
想到这里，狄仁杰终于一步跨到裴东来身边，伸了手就想去掀开那布条。
不想却被裴东来一手挡了开去。
“狄仁杰，你要做什么？”
“看看你的伤势。”
“你又不是大夫，凑什么热闹！”
“狄某好歹也学过几年医术，虽不及太医医术高明，头疼脑热的倒也治好几例。”
“那可曾治过眼疾？”
裴东来的声音懒懒的，说到后来，甚至透出些微调笑意味。狄仁杰微微一愣，摇头道，“这倒不曾。”
“既然如此，那我还是等经验丰富点的大夫来，就不劳狄大人大驾了。”
狄仁杰心中突然有一丝怪异感觉滑过，正想再说些什么，却听到门外一阵人声嘈杂，紧接着那门就被几双手粗鲁推开。
“裴大人！狄大人！大夫来了！”
坐在屋内的裴东来又是抬一抬头，“可以了，大夫留下，你们全都出去！”
刚刚涌入大门的人瞬间又退了个干净。狄仁杰也跟着走至门边，却在门口停住，尚未出去便将门掩上，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那里。
提着药箱的大夫疑惑的看着他，正欲说些什么，却被狄仁杰一个手势止了声，低了头眼观鼻鼻观心地去忙自己的事。
背了手，狄仁杰静静看着坐在那里的人，一阵之后，在大夫正欲揭开他眼前白布的时候，却只见那人耳朵突然动了一动，然后一把将面前的大夫推了个趔趄。
“狄仁杰，你站在屋里做什么？我不是说，除了大夫，全都出去么？”
“你知道我在？”
“自然！你当我的耳朵是摆设么！”
站在原地，紧紧盯着那个应该是看不见周围一切的人，狄仁杰沉思了许久，才在那人耐心耗尽的时候开口道，“东来，你可知你的双眼……”
“瞎了，这还用不着你提醒。”
“眼睛受强光所伤，虽然会暂时失明，却仍有治愈的可能。”
“大夫都找了来，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个？”
“你的伤……并不重？”
裴东来突然哼笑一声，头又抬高一些，似往常那样睨着狄仁杰，“狄仁杰，你在怀疑我是在骗你，我其实根本没瞎。”
他这话说得极是笃定，却也正是戳破了狄仁杰现下心中所想。所以狄仁杰便也只能沉默。
“既然如此，狄大人留下也好，您不是学过几年医术么？或许还能帮大夫想想办法。”
那人声音仍旧懒洋洋，只是却透出了几分嘲弄的冷意。
直觉他的反应似有不对，狄仁杰却有些拿不准自己的判断究竟是对是错。只是他仍自犹豫，那边大夫却已经又靠了过去，这次是顺利地将那白布揭了下去。
终于见到那双眼睛，狄仁杰的心却瞬间沉到了谷底。
而有些事，也瞬间想了个通透明白。
裴东来的反应的确很不对。以狄仁杰对他的了解，双目失明周围陷入一片黑暗，他应会较平时更加暴躁才对。
但是裴东来却平静得让人觉得诡异。加之他又不肯在人前医治双眼。所以狄仁杰才会怀疑，这不过是个玩笑。
只是他却忘了，裴东来虽是暴躁，却也高傲。人前示弱，是他绝不愿做的事之一。
所以才会反常，而这反常，却也才是正常。
狄仁杰捏紧了拳，静等着大夫的诊断。
“裴大人双目伤势虽有些严重，小民这里却恰好有个方子，好好治疗的话，半月后大人应能重见光明。”
大夫这句话一说完，剩下的两个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在大夫忙着写方子的时候，闭了眼的裴东来突然咬着牙狠狠问，“狄仁杰，你一直不说话，莫不是在怀疑我买通了大夫装瞎？”
“这次你可真猜错了。我不过是在想，若他不能医你，我倒是还有个法子。”
“你以为这是头疼脑热，随你信手乱写都能治好？”
“我医术虽不是很精，这个法子倒还是有的。”
“什么法子？”
“佛曰，不可说。”
“狄仁杰！”
“呵呵。”
不可说，不可说。其实也不过是，将狄某的这双眼给了你罢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