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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夜逃 ...

  •   两人往东南方向奔走,约莫走了五里路,便看到远处点点灯火,如繁星闪烁。前面有村子!

      在这种时刻,一点烟火气也能给褚远画提供莫大的安慰。

      他侧过头去看凌泉,正好撞见紫衣少年眼中闪动着雀跃的光。

      思索一番,不难猜出凌泉高兴的原因。他们在梧城中过了这么久食不果腹的日子,今日更是连晚饭都没没来得及吃,又走了这么一长段路,饿是正常的。既然有几户人家还点着灯未歇息,去买些吃食也无不可。

      于是他说:“走吧,我们去那些人家看看,能不能买些吃的。”

      “不。”凌泉伸出右手食指,左右晃了晃,“那村里距梧城最多不过三十里,这么久过去了,你觉得他们知不知道城里出事了?”

      褚远画沉默片刻,终是点了点头,道:“知道。”

      “如果知道,为什么不跑去其他地界寻求帮助呢?”

      “这……可能是怕惹上麻烦吧?”

      “找人解救梧城,为什么会惹上麻烦?”

      褚远画发现自己之前陷入了思维误区,他理所应当地认为所有人都知道九黎门是罪魁祸首,却忘了他们也是进城后经过打探才知道这个消息的。若是附近村民没有进过城,如何得知?若是有村民进去过,又是怎么出来的?

      如此一盘算,确实存在很多疑点。

      “可你看上去好像心情不错?”

      凌泉仰起头,用下巴点点其中一户人家。

      褚远画顺着他的指引看去,只见那幢石屋边上,还盖了一间马棚。

      马棚中,五匹品相一般的棕马正站着打瞌睡。

      只一眼,他就明白了凌泉的意图。

      “……会不会不太好?”

      “给钱不就好了?”凌泉道,“再说了,这伙村民助纣为虐,你对他们愧疚什么?”

      这话又叫褚远画有些懵,“何出此言?”只是对梧城的惨状视而不见的话,应该罪不至此吧?

      “我想,附近的村落就是针对从梧城中跑出的漏网之鱼的最后一道防线。”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再不反应过来,就是傻子了。

      就算真有人幸运地离开梧城,见到附近的村子,第一想法多半是上前寻求帮助。

      他还是有些犹豫,“那会不会被发现?”

      “哎呀,”凌泉失了耐心,扯着褚远画的袖子就往马棚的方向走去,“这你就不用担心啦。”

      在马棚前站定后,凌泉从随身携带的竹筒中倒出四只黑甲虫,轻吹一口气。那些甲虫便各自选了一匹马飞上身,很快钻进鬃毛中没了踪迹。

      “搞定!”凌泉打个响指,道:“现在去牵缰绳吧。”

      褚远画继续方才的话题:“我的意思是,少了两匹马,主人家必然会发现,到时候——”

      若是这里的村民真的和九黎门是一伙的,发现少了两匹马,为了保全自己,必然会上报,否则极有可能受到牵连。

      “唔……你说得有道理。”凌泉摸着下巴道,“咱们干脆把动静闹大一点。”

      褚远画还不解其意时,凌泉就直接放跑了其中两匹马,尔后拉着一脸懵的他离开马棚,走到那户人家窗边,点破窗纸看了一眼里头的情况。最后来到门口,用力拍门。

      一个满身酒气的黑壮汉子面色不善地掀开门,正要破口大骂,却被凌泉先发制人:“连这点事都办不好,还有脸喝酒?!”

      那大汉酒醒了一半,上下打量两人一番,疑惑道:“你们是那位派来的,怎么之前没见过?”还算警惕。

      很快他又惊道:“不对!衣服不对,你们到底是谁?!”

      凌泉丝毫不慌,双手环在胸前,“看来还没喝酒喝糊涂嘛,还记得我门的衣裳样式。那我问你,自家的马跑了怎么不知道?”

      那汉子跑出门一看,果然少了两匹马,不觉懊恼地拍了拍自个儿的脑门,“真是晦气!这些挨千刀的!”

      “比起这个,还是先担心怎么像掌门交差吧,毕竟那两只老鼠是骑着你家的马偷跑的。”凌泉语气阴狠。

      褚远画明白过来他唱的是哪出,也黑着脸配合。

      “这……这……二位大侠……”那大汉长得就不是一副聪明相,被凌泉这么一唬,气势立马弱了几分。

      “相公……”屋里走出来一个妇人,附在大汉耳旁说了几句。

      那大汉听着听着,眉头皱起,很快又露出凶相,撸起袖子道:“不对!你们还没说清衣服的问题呢,别看我是个粗人就想随便糊弄过去!”

      “哎,这个嘛,”凌泉心虚地笑了笑,又恢复高高在上的姿态,“一时大意,让那两个臭小子把衣裳给坑走了……他们借此骗过守城的官兵,这才得以出城。不过,这种漏网之鱼本该由你们拖住,你们收了九黎门的好处,却只会喝酒享乐,连自家马匹被盗都不知道……要是坏了掌门的大事,神仙也救不了你们!”

      妇人壮着胆子道:“可是,二位道爷如何知道我们家有几匹马呢?”

      “堂堂九黎门,会让连底细都不清楚的人替我们做事?”凌泉抚掌笑道,“我不仅知道你家有几匹马,还知道你们有一双儿女,怎么样,够了么?”

      这下,连那谨慎的妇人都失了算计,跪倒在地惶惶然道:“这……都是我们的错,二位道爷就此杀了我们回去交差把,只是千万饶过我们的孩儿们……”

      那大汉也跪下,自扇耳光道:“都怪我!喝酒误事!和她娘仨无关,要杀就杀我一个!”

      这架势倒是凌泉没想到的,也对,九黎门想控制附近的村民,光靠利诱是不够的,还得辅以威逼,又或许威胁才是根本。

      再看褚远画,虽然勉强维持着黑脸,眼里却写满了不忍心。

      他们再求下去,怕是要把附近邻里全引过来,凌泉虽然嘴上说要把事情闹大,可也不想闹这么大,赶忙叫停道:“行了行了,我们是赶尸的,又不是活阎王,哪有动不动就叫人去死的道理。这件事也不难补救,你们把剩下两匹马借给我们,追上了那两小子控制住事态,事情也就结了。”

      夫妻俩仍跪在地上。大汉面露喜色,正要答应,却被他妻子扯住了袖子,“……敢问道爷,若是没抓着,会怎么样?”

      “那就要看掌门的意思了。”凌泉摊手道,“但你们若是连马都不肯借,误了大事,下场只会更惨。还有问题就快问,再耽搁下去人都跑没影了。”

      大汉换上谄媚的笑容:“二位道爷要用马,是我们的荣幸,哪里敢再多问。”

      凌泉冷笑一声,“算你们识相。听好了,待我们抓回那两只老鼠,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若是今晚的事传了出去,没你们好果子吃!”

      夫妻俩对他们的身份更加深信不疑,连连点头。

      凌泉从怀里取出两锭一直没机会用的银子,在手里垫了垫,“也不是我不相信你们,只是让握有把柄的人留在梧城附近,我心难安啊。这样吧,也别说我亏待了你们,拿了这钱带着孩子去你媳妇娘家避几天。如何?”

      说罢,不等夫妻俩答应,径直将银子扔到地上,而后带着褚远画一起,牵着缰绳把马引到外面,一脚跨上,头也不回地奔驰而去。

      留下夫妻俩瞪着双眼,看着地上的银两发愣。

      大汉先开了口:“媳妇,真按他说的做吗?”

      妇人这才如梦初醒,慌忙将银子收到自己怀里,“还能怎么办?他们的事叫他们自己掰扯去,咱们什么也不知道,不过是带孩子们骑马回了娘家住一段时间。快,把孩子喊醒,收拾行李去,咱们今晚就走!”

      两人忙不迭进屋收拾细软,并未注意到一道黑影在他们门前落下……

      *

      普通马匹的速度和耐力自然比不上他们来时的宝驹,到达孤鸿山庄时,已是次日傍晚,人和马都已经精疲力尽。

      此时守门是两个眼生的弟子,平常鲜少接触。

      故而一开始他们都没认出眼前狼狈的二人是庄内三少爷和他朋友。

      褚远画率先翻下马来,又在凌泉快跌下来时接了对方一下。

      两人先前落到井里,头发、衣服都沾染了淤泥,虽然他们路上在河边简单清洗过,但依旧有些污脏、凌乱。

      见他们朝大门这边靠近,两个守门弟子本能地皱起鼻子,待看清二人的脸后,俱是大吃一惊,迎上前道:“三少爷!凌少侠!你们怎的落到这般田地?!”

      凌泉哑着嗓子勉强回道:“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先进去吧。”

      两个弟子忙扶着他们进门,边扯着嗓子吼道:“快告诉庄主和夫人,三少爷他们回来了!”

      *

      到了避风港,两个人都没了路上强撑的那股劲,清洗过后,连饭都顾不上吃,就倒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

      其他人虽然急切想知道梧城发生何事,但也贴心地给两人留了休息的空当。

      当夜亥时,厨房准备好夜宵,褚远画一家和凌泉、盛青桓两个外客才聚在膳厅,交流了这大半月来发生的事。

      “岂有此理!”盛青桓愤怒地拍桌嚷道,“真以为自己能只手遮天了不成?”

      “是这等说!”褚远戈也义愤填膺地附和,“亏我之前觉得赶尸人不容易,那么敬重苏怀远!真是、真是……人面兽心!”

      饭桌上其他人都没有他们那么激动,但也是满脸凝重。

      “也怪我,”褚远诗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字条展开,“当初收到回信时,若是再多问几句就好了。”

      既是回信,必定有“来信”。至于寄去梧城的信被谁人收到,就尽在不言中了。

      凌泉接过褚远诗手中的字条,与褚远画凑在一起观看,上书:

      “一切安好,勿念。
      不日便归,届时再详谈。”

      字体苍劲有力,如行云流水,和褚远画的字迹竟有七分相似,再加上褚远画刚回山庄不久,众人还不熟悉他的墨宝。难怪褚远诗没有第一时间发觉不对。

      这么一看,字迹的相似度又过高了,是凑巧么,还是……?

      褚远诗眉头紧锁,道:“回信是三天前送到的,我相信灰羽绝不会认错自家人的,不知苏掌门使了什么手段,竟连三哥的字迹都能仿得如此像。问题是,他们是如何得到三哥的墨宝并模仿的呢。”

      “是符。”凌泉道,“还记得当初捉金蚕蛊的时候吗?褚远画在李员外的旧宅先后贴过两道镇宅符,第一道被烧了,第二道却被留在那儿了。虽然没有相应的字来模仿,但学个神韵也够用了。”

      可是,光靠一张符真的能把字迹学得那么像么?

      褚远画双唇翕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褚远诗了然一笑,颔首道:“这么看来情况就明朗多了,能得到那张符的只有当时同在场的——”

      “堂溪春!”盛青桓又是猛的一拍桌。

      “可是他不是答应和三弟他们合作了么?”褚远戈挠了挠头,不解地问。

      “谁知道他是诚心合作,还是有意欺瞒。”显然,盛青桓对堂溪春的印象很不好。

      话刚落地,她又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这一切都是他的阴谋!我就说他这么受他们掌门的器重,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鬼计划。你们想啊,咱们消灭金蚕蛊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他那时候拿走褚远画的符干什么?那时还说什么僵尸的事情吓唬人,不就是在给苏怀远在梧城搞的事做铺垫吗?”

      她这番猜测有板有眼,心思简单的褚远戈几乎要认可她的说法,可想起曾经和堂溪春的几次接触,他又犯了难,“可我觉得堂溪虽然有点傲慢难相处,但确是个认真负责的人,对死者也极有敬畏心。”

      盛青桓有些泄气,“那他这么用心帮苏怀远做什么?内应不该是潜伏在敌方阵营捣乱的么。”

      喻蘅无奈道:“苏怀远好歹是个掌门,若不做得逼真些,怕是得不到他的信任。不过,青桓说的这些疑点也不无道理。远画,凌少侠,你们怎么看?”

      “我想对于苏掌门的真面目,堂溪公子该是失望的。而且他能配合地把我打下井……我不认为他有盛姑娘说的这般糟糕。”

      盛青桓不耐道:“在你眼里还有糟糕的人吗?”

      褚远画老实回答:“苏掌门还有他的心腹弟子。”

      都不知道他是真听不出盛青桓话里的意思还是装傻了。

      褚远戈大笑着往自家弟弟碗里夹了块肉,“这段日子苦了你们了,都多吃点。二哥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咱们一同去梧城制裁歹人!”

      “我也去,我也去!”盛青桓叫道。既然僵尸不存在,那她也没什么可怕的了。过久了太平日子,反倒觉得无聊。这段时间豪侠榜上的委托全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甚至还有光棍在上边求亲!

      盛青桓决定闯荡江湖以来,一直想干一件大事,结果从山寨出来这么久,干过最大的一件事可能就是帮瘦小的债主去地头蛇那里要债……现在终于有机会大展身手了!

      “先别急,”褚远诗柔声制止道,“我认为得先搞清楚状况再行动,比如,苏怀远到底想找什么宝贝?”

      盛青桓道:“不去梧城怎么搞清楚状况?”

      “唔……”褚远诗沉吟片刻,目光锁定入席后就一言不发的褚立人,“爹,我记得你和苏掌门有些交情,他对什么最感兴趣?”

      褚立人道:“其实……我和他没那么熟。不过,我倒是有听过梧城地宫的传说,很可能就是九黎门底下那座。”

      其余人的眼睛霎时亮了,都满怀期待地望向褚立人,等着他的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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