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物》okita

13、终章．白鳞之血

　　海风剧烈地扯动亮的衣袍，一片碧空，大海在天际与碧蓝合为一体。他是第一次看见海洋，站在船头，脚下起起伏伏，浪头很高，每一次都冲刷到他的腿上，刚刚愈合的伤口又开始疼痛起来。
　　“哥哥，迄今为止得到白鳞之血的人，也没有几个呢。”
　　船夫幼小的女儿拉拉亮的衣襟，“这样很危险，哥哥。”
　　她们是人类，终年与海洋共生的人。女孩子轻声说，“哥哥，你真的想在一年里找到白鳞吗？以前来这里的大人们，都要花上三十多年，也很难见到白鳞呢。”
　　“嗯，”亮看着她，“一年之后，光就会走了啊。”
　　我在等一个奇迹。
　　女孩子不说话了，很长时间之后，她才又回到他身边，“就是这里，所有的大人们，都是在这里祈祷的。”船抛了锚，亮看着一片汹涌的海洋，深深吸了一口气，向着海面跪下，取下耳上的琥珀，那是光的耳环，也是他狩猎时用来约出猎物的信物。
　　女孩子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亮念动了祈祷文。耳环发出金色的光芒，一边念念有词，他把它向着海洋抛起，海水带起了巨大的旋涡，却并不影响他们所在的船。女孩子惊叫起来，向后舱跑去，“妈妈，我看到魔法了啊！”
　　没错，这是魔力，人马的魔力。
　　碧蓝色，是海水的颜色，金色的耳环直直落入海里，从旋涡的中心直落下去，带出一片辉煌。风划出圆弧，是祈祷的声音；风斜向海里，是勇敢的标记；风带起旋涡，是狩猎的狂乱；风轻抚海水，是请求的姿态。亮的长发散乱地飞扬而起，雪白的衣袍像巨大的鸟展开翅膀，他低下了头。
　　海中的神物，听到我的声音吗。

　　光的身体，将会逐渐衰弱下去，直至衰竭而亡，也不过一年时间。
　　亮在走出精灵城的那一刻就决定，一年之后，会用自己的骨来救光一命。

　　“哥哥，你是哪一族的人？”女孩子惊惧地问。
　　风平浪静。刚才的巨大动静就像梦一样不真实。女孩子还是不敢接近他，亮笑了起来，
　　“我是精灵族的人。
　　“精灵的猎手。”
　　“哥哥的魔力真的很强啊！”女孩子兴奋地说，满眼都是亮光，“从没有什么人像你一样祈祷，没准你真的能得到白鳞呢！”
　　亮回头看着一片蔚蓝。海底下，住的就是人们梦寐以求的神兽。和自己也是一样，它们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奉献血液呢……？
　　他笑了，笑自己的不切实际。
　　光把耳环交给他，是为了掩饰他纯子的身份，也是为了成功地约白鳞出现。从古至今，精灵以耳环为信物，从未失手过。光一定是知道他心思的，他想，白鳞若是出现，真的会同意用血救人吗？
　　也许吧，也许吧……自己在等的，就是这样的奇迹不是吗……

　　白鳞，终年生活在海底的神兽，通体雪白，连血液也是白色。数千年来，求药者得到其血液的，不过数十人而已。白鳞性情温顺，然而不易狩猎，特别是，狩猎白鳞将得天怒，无药可救，什么人都难逃惩罚。所以，求血者不能对白鳞出手，只能求它自愿献血。
　　“能看到它出现在岸边，就已经差不多能成功了。”女孩子的母亲这么对亮说，“一直以来，白鳞都是善良的生物。以前求血的人，看到它也只是远在海上，一现即没，几十年来没有人看到它出现在岸边。”
　　可是暴风雨已经持续了一个月。
　　夜晚的海风带着些须的腥味。亮坐在高大的崖上，看下面海浪不厌其烦地冲刷礁石。浪大得不可思议，狂风掀着满是白沫的巨浪，一次次向崖壁扑来。人类不敢出门，这乌黑的云层，可怕的响声，会令人类胆战心惊。
　　冷气侵入骨髓。亮蜷缩起身体，只是一个细微的动作，他想起光。以前的夜晚，光会执拗地用斗篷裹住他，抱他回城。
　　不再想下去吧。他埋下头，期望从衣衫间找到光遗留的气息。

　　……“我不要太多的财富。财富太多或太少，都只会给我带来束缚，只有恰到好处的财富，才不会对我的生活产生什么影响。”
　　……“我带你回到我的城堡，你即使想住一辈子也可以。”
　　……“你的身体，是这世间仅有的神迹，没有人能说你不完善，除了造物的神。”
　　……“我会向人马一族提出，我要你成为我的，我要迎娶世上唯一的纯子。”

　　“哥哥，醒过来了~你看啊，天气转晴了呢！”
　　恍惚中，几乎混淆女孩子的声音。
　　亮揉揉眼，原来自己在崖上睡了一夜吗。他看到女孩子兴奋的眼睛，像身后的天空一样遥远而清澈。
　　……什么时候，光也这样看过自己。
　　亮抿唇笑了，是看到自己衣衫不整地睡在床上的时候呢。
　　风雨奇迹般地过去了。
　　崖上的树木，存活下来的，无不是粗大坚硬的干，被暴雨洗刷得剔透的干净。天空蔚蓝，玲珑清爽，岩石也是一样的光滑洁净。
　　亮坐了起来，看向太阳初升的海面上。
　　他突然惊讶地瞠大了眼。
　　女孩子踢踢踏踏地下去，想去看海边的沙滩。
　　阳光照彻的海面上，分开了靛蓝的水波纹。雪白的光，从海上向他放射。雪白的长发，雪白的皮肤，雪白的鳞，没有一丝杂色，连瞳孔也一样雪白，就像是一尊人鱼雕塑般的完美无缺。
　　白鳞……
　　那雪白的神兽，向着岸边游来。
　　亮想仔细看清楚白鳞的面容，眼前却逐渐的模糊，只有一片阳光和一线雪白，充溢了整个视野。风掠过树梢沙沙的歌唱，水波粼粼的颤动，全部勾起当年的回忆，三年来的记忆历历涌现上来，眼泪就不再隐忍得住。
　　是光啊，一片明亮的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