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洲传说》姜宇

13、第三章 旋风盗（上）

　　第三章　　旋风盗

　　九洲大陆九国十城，有些国家与国家之间贸易频繁。其时疆域未开，从一处到另一处往往险山恶水，千里荒无人烟，大的商家有自己的护货队伍，一些小商人只能联合起来，委托一些商社、货行护送，久而久之，便诞生了专业负责送货、保卫的队伍，其中最负盛名的当数兴隆社、大盛帮、力行三家。
　　其中力行少东家“回龙枪”天东楼五年前一枪单挑太梧十二巨寇，声势大振，分行遍布九国十城，兼且老板天无涯励精图治，行中笼络了不少武功高强之士，在三大货行中隐隐有后来居上之势。
　　这天上午，力行青州分行的大掌柜颜里回躺在卧床榻之上，手持一杆烟枪吞云吐雾，身下两个美婢正轻轻给他捶腿。颜里回年近五旬，保养得如同三十出头，浑然不似长年在外的货行中人，这也难怪，自三年前他奉命来青州创立分行，背靠力行这棵大树，凡事顺风顺水，所保货物从未失手，这大掌柜自然做得心宽体胖。
　　门咿呀一声打开，从外面急匆匆闯进一个人，躬身道：“行主，那人来了。”
　　闯入者名叫刘振山，是颜里回来青州后收的弟子。颜里回见他一副慌张模样，道：“谁来了，你把话说得清楚些。”
　　刘振山道：“是芳踪城总行来了人。”
　　颜里回微微一怔，心想：怎会这么快？十天之前他接到少东家天东楼的飞鸽传书，说总行有一批货到寒冰之地，嘱他一路务必小心照拂云云。总行地处芳踪城，离此何止千里，颜里回估算那批货到时应在一个月以后了，一时却没回过神来。
　　“快快有请。”颜里回整了整衣衫，仍持着那杆烟枪，迎了出来。
　　力行的大院里人声鼎沸，伙计们装货的装货，商人们则与管事讨价还价，大院中足挤了近百人。
　　但颜里回还是一眼就将那人认出来了。倒非说那人长相怪异，或者穿的奇装异服，只是因为那神态，那种在人群中淡定的神态一下子将他与周围的人区分开。
　　两人目光相遇。那人缓步走颜里回面前，拱手道：“在下许才望，见过颜行主。”
　　“许才望。”颜里回暗暗思忖，却无丝毫印象，“只许兄一人前来？”
　　“正是。”
　　颜里回大惊失色，“那批货……”
　　“在小弟身上。”
　　颜里回定了定神，心里仍难相信自己作出的判断，追问一句：“保这批货就只许兄一人？”
　　许才望望微笑不答，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块玉牌，轻轻一抛。颜里回伸手接住，只见玉牌一面镌刻着一杆枪，枪尖锐利，枪体乌黑，通体无任何装饰，正是天东楼赖以成名的回龙枪。背面却刻着一副肖像，像中人额高鼻阔，一张脸四四方方，不是眼前的许才望还是谁。
　　三年前天东楼执掌力行后，锐意革新，其中之一便是为九国十城各分行行主及总行的一些重要人物打造了一面玉牌，背面携刻个人肖像，以此作为往来信物。
　　颜里回再无疑虑，将玉牌还给许才望。他在力行混了多年，天东楼既没在信中提到许才望所保何物，便不再多问。道：“三日后有一批货发往寒冰之地，许兄不如随货同行，一路也好有个照应，这几日便由小弟作东陪许兄在青州好好玩一玩。”
　　许才望摇头道：“行主只须为我准备一间清静厢房即可，无事请不必叨扰。”突然心中一动，生出被人偷窥的感觉，回头一瞥，只见一个商人模样的人缩身往人群中钻去。
　　许才望何等人物，一瞥之下已认出那人是谁，跟着身形一晃，闪身来到那人身边，一手搭住他的肩膀，喝道：“出来。”
　　已改做商人打扮的缥缈真人哭丧着脸，叫道：“哎哟，许大侠，轻些轻些，我的骨头都让你捏碎了。”颜里回见这人獐头鼠目，蓬松的长发用根细绳扎在脑后，无论身形长相，均是猥琐无比，唯有一双细眼滴溜溜乱转，灵动有神。
　　颜里回道：“这人是谁？”
　　缥缈真人道：“许大侠，您老行行好，先放开我，咱们屋里说话。””转身招呼远处的莫和，“你也进来。”在颜里回的房间里，许才望才放开缥缈真人，问道：“你这贼道，混到力行里作什么？又想做那三只手的勾当吗？”
　　颜里回这才知道眼前这人原来是个窃贼，他货行出身最恨这类人，双眉一竖便待发作。
　　缥缈真人忙道：“许大侠误会了，自上次许大侠教诲之后，本人早痛改前非，决心正正当当改行做生意，这不听说力行正在招趟子手，便来看看有什么发财门路。”说完习惯性的伸手抚须，手抬到颌下时才发觉胡子早剃光了，他原先长须长眉，乍一看确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为了躲避风雷门，忍痛将胡须剃去，眉毛剪短，恢复本来面目，活脱脱是个下九流的人物。
　　许才望不欲与他多言，道：如此最好，若再有不轨之事，休怪许某无情，去罢。”他以前随申长行行走大陆之时，遇到过缥缈真人一次，缥缈真人想打申长行的珠宝主意，被许才望出手制住，许才望念他并大额，略微惩戒一番，便放走了，想不到今日在青州再见。
　　缥缈真人却不肯就此便走，伸手一指莫和，“这是小徒莫……大可，还不快给许大侠磕头。”
　　莫和心里十二分不情意，此时也只好硬着头皮，双膝一屈，正待跪下，突觉膝盖处被人用力一推，登时弹得笔直。
　　许才望淡淡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岂能说跪就跪。”
　　缥缈真人尴尬地笑笑，道：“许大侠教训的是，我实话跟您说了吧，我师徒二人囊中羞涩，已经数日未进粒米，不知能否行个方便？”
　　颜里回道：“你待怎样？”
　　缥缈真人道：“我二人都有些拳脚功夫，不是我夸海口，寻常十个八个大汉进不了我的身，想在贵行谋个差事。”这话明显是假话，缥缈真人脸色红润，眉目之间神采飞扬，哪是饿了三两日的样子。
　　颜里回瞥一眼许才望，后者却如老僧入定，闭上双目，来了个不表态。颜里回踌躇片刻，心想：这人来历不明，说话颠三倒四，留在身边怕是个祸害，正待拒绝，忽见许才望睁开虎目，满带奇异之色地望着缥缈真人。他心知有异，忙改口道：“既然如此，你两人便当个小伙计，每月俸饷十个银币，日后再论功升级。”
　　缥缈真人大喜，少不得感激的话一箩筐，颜里回唤了个管事的进来，吩咐带两人去安排食宿。
　　颜里回将木门掩上，道：“这人面目猥琐，两片薄唇，显是个狡诈之辈，十句话里怕有九句是假的。”见许才望毫无表示，续道：“适才许兄为何忽现异色，那人莫非另有古怪？”
　　许才望缓缓道：“他脚步虚浮，说话中气不足，身上定然新伤初愈，然而浑身似乎散发出一股若有若无的灵气。”
　　颜里回微皱眉头：“灵气？”
　　许才望深吸一口气道：“大凡修道有成或武功高绝之士，身边均有本命真元形成的气场，但人食五谷杂粮，所炼之气与蕴含天地间本身固有的灵气殊不相同，这人身具灵气，虽然弱得进屋后我才发觉，却当真有些古怪。”又想道家法术，源远流长，许多方面自己未必能尽知，这么一想心里不由释然。
　　颜里回沉吟道：“他说个一戳即穿的谎言想留在力行，不知有何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