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之下]稚仙青衣臣》禾爻爻

3、第 3 章

　　入夜后，张楚岚和冯宝宝以还没好好看过武当山的理由留了下来，住在道院的客房里。

　　正好在王也的隔壁。

　　在这初夏深夜里，葳蕤间蝉鸣和蛙声此起彼伏，唯有月光银洒在大地上，静谧非常。

　　王也素来很早睡觉的养生习性在今夜第一次被打破了，因为，他失眠了！

　　“啧，怎么会失眠呢？”

　　辗转反侧多次后，他起身走到桌前倒了杯水，往窗外看去，天幕已经很黑了。

　　百无聊赖中，他拿出手机随便打开微信看了看，习惯性地上下翻动着其界面。

　　他的好友不多，只有家人，师兄弟和零星几个朋友而已，老爸老妈今天才打了个视频，所以在前面。后面紧跟着的，就是一个默认头像。

　　名字叫冯宝宝。

　　念头来的快去的也快，他顺着心想，正好省了他备注的功夫。

　　王也点开自己和冯宝宝的聊天框，在寥寥几句中点了下她的头像。

　　就连朋友圈背景都是都是默认的。

　　如他所料，她根本没有发朋友圈的习惯。

　　想起冯宝宝，他心中还是对她有所好奇。年纪轻轻，怎么会这么老成，特别是身上还有一种返璞归真的感觉。

　　和老天师还有点相像呢。

　　嘿，哪都通卧虎藏龙还不少……

　　他伸了个懒腰，左右睡不着，不如出去走走。

　　星夜如洗，走出了房门的王也情不自禁往张楚岚和冯宝宝的屋里看去，黑灯瞎火的一片。

　　他旋即自嘲一笑，谁会像他似的这么晚失眠呢。

　　盛夏的湖北热极了，不过幸而这时还是初夏时节，而且是在山上，在夜里也凉快不少，王也穿个老头背心格外舒爽。

　　看着月光铺地如水波荡漾，王也不禁想，古有苏轼夜寻张怀民庭中散步，今夜是否也有人陪着他在夜武当散散步呢？

　　位于武当山的僻静竹林里，冯宝宝雪藕似的手腕一抬一落，镰刀折射出刺眼的亮光。

　　她力气极大，黑瞳直直望着土里的笋。小脸白皙，比起月光都还素净。

　　冯宝宝手起刀落砍下竹笋丢进一旁的竹篓里。

　　吭哧吭哧的，砍得利落干净。

　　白天闲逛武当山经过这里，她一见有竹笋就两眼放光，本想立马收入囊中，哪知张楚岚说被人家看到不合适。让她晚上再偷偷来。

　　她觉得有道理，于是装了几根厨房阿姨送的黄瓜就背着厨房装菜用的竹篓趁夜深人静过来了。

　　装完了笋，冯宝宝刚要背上竹篓，就听不远处传来窸窣声音。

　　她敏捷躲在竹子背后，心道：挖别个笋子不要被发现咯。

　　冯宝宝转念又想，可是她又不是故意要挖的。这些笋子老了就不好吃了，就要浪费了。

　　她听到来人脚步轻盈，还是个有功夫在身上的。她防备地拿起镰刀，气息沉了沉。

　　王也提着灯笼正要走向竹林，术士的第六感让他停下了脚步。

　　不对，这个毛骨悚然，背后凉凉的感觉不对……

　　王也皱了皱眉头，环顾一周，大半夜的按理说不会有人在这里才对。

　　可他怎么总觉得有一种有人要冲出来打他一顿的感觉？

　　手上掐指一算，占问的结果让王也自己都深信不疑。这也太扯了！马上居然会有人拿铁器砸他！

　　下一秒，头顶疾风骤然落下，王也瞳孔一缩，身子往侧一躲。

　　那道厉风擦过他的耳畔，给他吓了一激灵。

　　眼前是一个犹如女鬼，又宛若昙花的女子。

　　她穿着宽松的中式长袖上衣，有点像白色的道袍，神色寡淡，止水无风。漆黑直长如水草的头发丝丝分明，眼睛收敛了神性，却明亮得耀眼动人。

　　慌忙躲避之间，他乍一看她还觉得有点眼熟。

　　王也又仔仔细细看了一眼，眼皮子跳了跳，不是？他丫的这不是冯宝宝吗！

　　王也被冯宝宝这一系列如狂风暴雨的动作弄得狼狈逃窜，稍微躲得远了点，他才有空解释，立马对冲上来的冯宝宝认栽求救：

　　“等等！冯宝宝！我是王也！”

　　冯宝宝动作是停了，看着他脑袋一歪，喃喃道：“王也？这个名字好耳熟哦……”

　　王也颠倒，嘴角抽了抽，“姑奶奶您贵人多忘事，咱白天才见过的！”

　　冯宝宝想起来了，走近了些盯着他的脸仔细看了看，还真是那个很熟悉的道士。

　　她对人的外貌没有感觉，好看和不好看在她面前都差不多。但是这道士的脸，她看得很顺眼。

　　对面有个水灵灵的姑娘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王也难得地有些害臊。

　　她手上镰刀的反光射到他眼睛上，王也微眯了眯眼睛，颤颤巍巍手指着她手中的镰刀，瑟瑟道：“那个……宝宝施主，您可以把那刀放下了么？有话好好说，我又不是坏人。”

　　冯宝宝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下自己手中的镰刀。

　　刚一放下，她忽然记起自己是来什么的，又重新举起。

　　她看着王也，“你是来抓我挖笋子的吗？”

　　王也：“哈？”

　　—

　　石台阶上，周围松树环绕，在夜里更显阴凉瘆人。

　　弄清了冯宝宝居然是过来挖笋的，王也哭笑不得，双手撑在冰凉的石台阶上仰天朗笑。

　　胸膛都跟着轻轻起伏，笑得身子一颤一颤的。

　　冯宝宝不明白他为什么笑，他跟她说他不是来逮她的，她就把他放了。

　　然后他又喊她陪他散散步，她就跟着他来了这里坐起。

　　冯宝宝试着解释道：“这都夏天咯，这些笋子再不扯就老喽。”

　　他温声低语回道： “好，我知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身边的道人穿了件背心，大片肌肤露出，她默默叹了一句：还挺白的。

　　浅浅的皂香味道从他身上传来，冯宝宝觉得好闻，努起鼻子在他身侧深深嗅了下。看着他清俊的侧颜，她的心格外平静。

　　王也看着她毛茸茸的脑袋往他这儿一凑一凑的，虽然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但还是不禁嘴角微扬。

　　看来他今夜的张怀民，就是这位宝宝施主了。

　　王也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道：“冯宝宝，你很喜欢吃笋子吗？”

　　耳边是细碎的蝉鸣声，身边坐着一位修行很深的道友。王也觉得此刻特别奇妙，他初次尝试内丹回光之时，有一瞬间和现在的感觉一样。

　　轻盈，飘飘然，饱满而又虚无。

　　冯宝宝点点头，“笋子好吃，我喜欢吃。对了，厨房的嬢嬢还给了我一根黄瓜，差点儿搞忘咯。”

　　冯宝宝想一出是一出，立马把黄瓜掏了出来，然后不假思索地掰成了两半，其中一半短的递给了王也。

　　“给你。”

　　王也一愣，把她手中绿油油的黄瓜接下。他被自己手中这截短的黄瓜弄得失笑，“您也太客气了。”

　　冯宝宝坐在身边咔嚓咔嚓吃起黄瓜来，亮晶晶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说了句，“应该的。”

　　夜里风大，身边女孩的长发都被吹得飞到他面前来了。

　　他一边吃着黄瓜，差点儿把冯宝宝的头发都吃了进去。

　　王也用手把她的头发拨开，想不到自己鬓边的长发也吹到她哪去了。

　　他忙不迭提起心把自己的头发扯回来，生怕吹进了冯宝宝嘴里。

　　哪知冯宝宝已经咬上了他的几根头发，王也一拽就疼得很，当然，也扯掉了。所以他的头发彻底被她吃了进去。

　　“冯宝宝，快松口，脏。”

　　冯宝宝脸颊一鼓一鼓的，咬碎了黄瓜吞下去之后才张开嘴。听他这么说，回味了一下，嘴巴动了动。

　　“撒子东西吃进去了，有种金针菇卡喉咙的感觉。”

　　她用手去嗓子眼里拽，当着王也的面把他头发拽了出来。

　　长长的头发沾染了水光剔透，王也眉心一跳，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姑奶奶也是忒不讲究了！

　　而且，这也太尴尬了吧……这可是他的头发！

　　他深深叹了口气，看着冯宝宝这潦草，不拘一格的模样，再次对她产生了好奇。

　　他撑着下巴抵在膝上，看着她淡然呆呆地看着月亮。

　　和这样的人这么近，他总能忍不住被吸引过去。

　　冯宝宝双眸澄澈，身上宁静沉着的气息每时每刻都在散发着。萦绕在他身边，和他磁场纠缠。

　　她没有话说，这么干坐着，虽然王也不觉得尴尬，不过也感觉缺了点什么。

　　他不是个多话的人，道家讲究少言，这样才能防止精气从口泄出，也能约束自己的口德。很多时候，他都懒得说话的。

　　不过他现在，有点想和冯宝宝说话。

　　也有一点想了解她。

　　王也：“冯宝宝，你是四川人？”

　　冯宝宝：“嗯。”

　　王也：“四川好哇，青城天下幽，改天我还要去那里住住呢。”

　　冯宝宝：“哦。”

　　她这么一字一字的回答，王也倒觉得其他的不好多问了。毕竟涉及人家的隐私了。

　　他可是很有分寸感的人！

　　他怕她厌烦他的多话，王也心道：最后一句，再问最后一句。

　　“那个……能问问你如今几岁了么？”

　　冯宝宝这时候有了反应，把从月亮那里的注意力投在他身上。

　　她的大眼睛盯着他，里面什么情绪都没有。反而在黑夜里显得有点晦暗。

　　王也咽了咽口水，本来都有点困了，这时提起十八分的精神去听。

　　风声呼啸，他只听冯宝宝一本正经说道：“很多很多岁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