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城》朝风夕月

6、第五章：钩吾山·狍鸮（5）

　　第五章：钩吾山·狍鸮（5）

　　羲月低身钻进了一片几乎密不透风的杂草藤蔓里，凤潇潇一眨眼的工夫，那人竟不见了。凤潇潇吓了一跳，赶紧也弯腰低身钻进了那片草蔓林里。

　　羲月在前面扒拉着草蔓，凤潇潇不敢大意，紧跟着羲月。凤潇潇觉得自己脸上手上都被扎伤了，火辣辣的疼。前面开路的羲月竟似没感觉般，只是一个劲的低头开路前进。凤潇潇也只好忍着疼，不去管手上脸上的伤。

　　不知走了多久，那密不透风的草蔓林终于结束了。

　　凤潇潇长长的吐了口气，刚想开口，羲月回头制止了他。凤潇潇急忙去看羲月的脸，竟一点伤痕都没有。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手上有些地方正渗着血；他又抹了一把脸，竟抹了一手血水。

　　凤潇潇越发不可思议，羲月给他下了禁声手势，他也只好暂时不再开口。

　　草蔓林结束后，是一块小空地。两人走过空地，前路被一片小树林挡住。凤潇潇抬眼仔细一看，在心里喊了声“我的天”，原来这个小树林竟是一棵树形成的。一棵奇形怪状的弯身树，那树的树干整个弯向地面，几乎是贴着地皮生的，粗壮的树干有三四个成年人怀抱，从主干上延伸出的分枝也有一般树木那样粗，茂盛的枝叶向四周延伸，构成一树成林的壮观景象。

　　凤潇潇在心里喊了声天，又叹了声惊奇气，两眼盯着那树。羲月拽了他一下，凤潇潇急忙把目光从树上移开，然后转移到羲月身上。羲月拉着他，径直走向那株巨树的树根。树根有一半是裸*露在地表之外的，粗的细的，乱七八糟向四周挓挲着。

　　羲月一手拉着凤潇潇，一手扒拉开巨树底下的杂根，弯腰走了进去。凤潇潇瞪大一双凤眼，再次惊骇。但没来得及发出感叹，便被羲月拽进了树根洞里。

　　凤潇潇跟着羲月钻进了一个黑黢黢的洞内，洞内伸手不见五指，这就是羲月所说的安全地？凤潇潇有太多疑问，可羲月不让他开口，他却实在憋得慌。走了约莫一刻钟，凤潇潇再也忍不住，刚想开口，前面的羲月像是感应到了似的，攥着他的手用力一紧，很明显，让他别出声。

　　凤潇潇只好把好奇又咽回肚子，羲月就那样牵着他一只手，在黑暗中快速前行。凤潇潇突然觉得怪怪的，羲月握住他的那只手，很温热，很干燥，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凤潇潇正想得有些恍惚时，攥着他的那只手突然微微用了一下力，凤潇潇赶紧打消不该有的念头，专心跟着羲月前行。

　　又走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前面突然出现了无数飞行的小星星。

　　“萤火虫！”凤潇潇终于是没忍住，出声嘀咕了句。

　　“嗯！”羲月轻声嗯了一下，这次竟出声说话了，“刚才那棵树是卧潘多，不知活了多久，原先的时候它是直立的，后来倒了，但依旧活得很好。那树有灵，不能惊动它，如果将它惊醒，它会给狍鸮报信。现在我们所处的地方是萤火洞，只要能出萤火洞，基本上就算安全了。”

　　凤潇潇的憋功到了劲头，他盯着羲月，低声问：“月兄，你能不能给我讲个明白？咱们逃开狍鸮的捕食猎杀之后，我就想问你，你也曾答应说会告诉我一切，可一直没机会，现在行了吗？”

　　羲月看着他，没作声，但非常认真的点了点头。

　　凤潇潇松了口气，拉着羲月坐到了旁边一块石头上。

　　两人相互攥着的手，不知是谁先松开的，坐下后就各自回到自己该在的位置了。

　　凤潇潇扭头看着羲月：“终于可以临时歇歇了。月兄，你先回答我的问题，然后咱们再继续逃。否则的话，我心里太多疑问，阻碍我逃跑时的能力发挥。”

　　羲月的嘴角竟微微一勾，露出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只可惜心大的凤潇潇没看到。

　　“好了，我要问了。第一个问题，这到底是哪里？为什么人类成了怪物的食物？为什么各族的王不管？”

　　羲月微微眯了一下眼，看了看凤潇潇，似乎对这个问题有些想不明白，但他还是如实回答了。

　　“这里是动物的世界，人类世界在很早之前就已不复存在，被动物掌管了。这里没有名义上的王，他们占据着各地，以‘将军’自称。我们所处的这一片，共有五位动物将军。巡食买卖的将军裂天犀，钩吾山好吃成性的狍鸮将军，还有另外三个地方的三位将军。”

　　“操！这，这他娘的是什么时候的事？”

　　羲月听着凤潇潇口吐脏字，微微皱了皱眉，移开目光，没作回答。

　　凤潇潇发现羲月有些不高兴，知道是自己说脏话的原因，不好意思的讪笑两声，又问：“好吧！第二个问题，你有没有听说过诡城？有没有听说过七族？就是天、人、鬼、灵、妖、魔、水，七族？”

　　羲月看着凤潇潇，再次皱眉，然后非常肯定的说：“没听说，这儿没有诡城，也没有什么七族，有的只是动物和他们统治的世界。”

　　“我操了！”凤潇潇骂了声，身子向后一仰，做了个垂死样。

　　羲月叹了口气，把头扭向旁边，再不想看凤潇潇一眼。

　　凤潇潇厚着脸皮重又坐好，然后抛出了第三个问题：

　　“月兄，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这钩吾山上有安全的地方？你跟我说你来过这里，可你是怎么逃出去的？那位老者可是说了，根本逃不出去。”

　　羲月看了凤潇潇一眼，又移开目光，看向眼前飞舞的萤火虫。他轻咬嘴唇，大概在组织语言，好长时间，他才垂下眼帘，开了口：

　　“我是仙果山庄的少主，怪物统治时期来临之前，仙果山庄已到最鼎盛最宏大的时期，但一夜之间，山庄不再，所有人成了怪物的食物。当时裂天犀给出的一条律令，如果任何一个山庄村落可以交纳十名美女，作为诸山将军的宠物，那么该山庄村落可免遭被灭，但大多数山庄村落市镇根本交不出他们所要求的那样的美女。

　　“我仙果山庄虽能交出，但我父亲坚决不同意如此做，他宁愿丢掉整座山庄，也不想用十个美女换所有人生命。如果一群男人的命运需要用十个妙龄女子来换，我父亲做不来。

　　“山庄被毁之前，父亲将我藏了起来，连同我的挚交好友，可……没想到的是，好友有了自己喜欢的人，而他喜欢的人又被抓上了钩吾山，他从我们躲藏的地方追去了钩吾山。没办法，我也只好陪他前往。去到时我才知道，我母亲已经成了怪物之食，父亲在看到我时，一口血吐出，没多久，在一次怪物捕食中也被吃掉……”

　　话到此处，羲月低下了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凤潇潇呆坐着，不知如何安慰眼前这个看上去冰冷，实则内心古道热肠的男人。如果是个女人，在讲到悲伤之事时，他凤潇潇会有一百种法子去安慰；可如今是个男人，说实话，他跟男人打交道的时候不多，所以，遇到眼下这种情形，他有些束手无策，只能干着急。

　　好在羲月很会自我调整，他只是略微低头，略作停顿，接着便继续他的讲话：

　　“父母都不在了，但朋友还在，我用尽法子护他周全，同时还得保护好他的爱人。后来他们竟在这钩吾山上有了爱情结晶，他们的儿子出生了，我成了他们儿子的义父。我……很开心，朋友也很开心，他妻子更开心。

　　“但是！狍鸮的捕食每天都在进行，那一天，我带着朋友小儿离大部队远了些，小家伙好奇心强，想看看密林深处究竟什么样，于是，我便答应了他。那次我们走得很远，就到了刚才那个地方，钩吾山交*配林。当时我俩没惊动他们，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就行了，但我还是留了心……他们交*配的时候，警惕性会降低，所以，我想着可不可以从这里找出口。

　　“我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朋友，但没来得及跟他说，他们夫妻就出事了。我带着孩子回去时，正好新一轮捕食开始，朋友的妻子被一只狍鸮捕到了，朋友本来是逃出来了，但看到妻子被捕到，他毅然跟妻子一起做了狍鸮的食物。

　　“当我带着孩子回到居住地时，恰好看到朋友被狍鸮含在口中，他远远的望着我，声嘶力竭的喊，让我帮他照看好小儿。我急疯了，如果没了他，我……我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抱着孩子冲进了狍鸮群，结果……哈哈……”

　　羲月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充满了绝望与悲伤，最后竟笑出了眼泪，两行泪闪着幽幽的光，从那张俊美的脸上滚落。凤潇潇不知为什么，心里竟有一丝微微的痛。

　　羲月闭了眼，抬手轻轻拭去泪，长长呼了口气，继续道：“小孩被一只狍鸮夺走了，三四只狍鸮向我扑来。朋友最后一声喊叫消失，我眼瞅着他进了那只庞大的狍鸮之口。我几乎是万念俱灭，再无半点生的欲望。闭上眼，也想成为狍鸮的食物。可是……他们却没有满足我这个愿望，那三四只围着我的狍鸮在看到我闭了眼后竟转身跑了，扔下我，继续往前追杀其他人类。我呆呆的站着，后知后觉的发现，我是个异类，狍鸮根本不想吃我的肉。

　　“那次捕食之后，居住地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我，我自己也不想再留。于是便在钩吾山上到处闲逛，然后便发现了交*配林后面的那株潘多树。当时它还是立着的，我心情极坏，一怒之下将它拔倒了，然后便在树根里发现了树干洞，通过树干洞又到了萤火虫洞，走出了这个洞，然后便安全了。

　　“至于这次我又是如何进到了被捕的队伍中，我全然不记得。我只记得自己走出萤火虫洞后，便没再遇见任何怪物，我是正沿着山路往下走的。想着朋友已不在，独活无意，可又实在没什么法子赴死，最后想去找座野山，打发往后的日子！就在我去寻找野山的路上，一眨眼的工夫，我竟进到了你们那支队伍中。”

　　羲月的故事讲完了，两人却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