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邬姒

4、等级、权限

　　人口信息统计管理局的工作人员给了两人新的抑制水晶。
　　根据《驻地规章制度》，异能者进入驻地内不允许使用异能武器。因为普通人和异能者生活在一起，异能武器使用时产生的能量波动可能会使普通人变异。
　　普通人和异能者的最大区别就是她们一个手腕上只有终端，一个手腕上还有抑制水晶。
　　《驻地规章制度》同样规定了个人终端前不允许戴饰品，异能者的抑制水晶只能戴在个人终端前。抑制水晶的颜色要与佩戴者的瞳色一致。
　　风聆歌的抑制水晶是翠绿色的，张华章的是深蓝色。
　　新的抑制水晶的触感，风聆歌一摸上去就发现不对劲。工作人员解释说是给奇迹生还的人特制的，以后要一直佩戴，可以更好地稳定她们的状态。
　　“出外勤时也要戴着吗？风聆歌。”工作人员点了点头，接着忙其它事情去了。
　　等一切尘埃落定，已经是18日下午5点26分了。
　　风聆歌就近到人口信息查询台，报出风凌云的信息：“查找身高180左右，头发是蓝紫色混浅粉，瞳色是蓝紫色混银色的男性异能者。他是我走失的弟弟。风聆歌。”
　　风聆歌调出个人终端内自己的身份信息和过往经历，以及和弟弟的合照，以此佐证。
　　工作人员确认资料无误后在系统内进行查找。“很遗憾，系统内查无此人。邹广宇。”
　　在系统里，只有确定死亡的人才会显示查无此人，被系统彻底抹去存在过的痕迹。驻地规定超过十天未在驻地内各处使用过身份芯片的默认失踪。失踪三个月默认死亡。默认死亡后一年内未回到驻地确定死亡。
　　并且五大驻地，四大基地，八个聚集地的人口信息是实时同步的，如果在人信局查不到那人的信息，多半是真的离世了。
　　“谢谢，麻烦了。风聆歌。”
　　可能是此时的风聆歌看上去蔫了吧唧，像一只被抽走虾线的虾，萎靡不振，太过可怜。也因为这已经不是风聆歌第一次来查询她弟弟的信息了，邹广宇想她的弟弟应该是不在正常人口信息统计系统里。
　　邹广宇顿了顿，用余光瞟了眼四周的监控，等到监控转向，她们处于监控死角时，邹广宇迅速打出了一句手语：“查无此人也可能是他的权限等级高于你。邹广宇。”
　　邹广宇不能讲地再细了，驻地对于越权行为十分敏感，轻则撤职重则丧命。
　　风聆歌难掩心中的兴奋之情，也清楚邹广宇是冒着风险在向她透露消息。她向邹广宇连连鞠躬致谢。
　　风聆歌一直以来都觉得她的弟弟还活着，一定比她过得更好。她想今早遇到的人一定是自己的弟弟。
　　但她来不及高兴，二人还要马不停蹄地赶到殡仪馆去参加两位队友的葬礼。
　　她们拦下一辆飞车，支付四点功勋点，飞到殡仪馆正门，对准门口的机器抬起手腕，扫描终端里的身份芯片后被指引到三楼八厅参加张耀祖和苏木的葬礼。
　　所有异能者的葬礼都是第二天或者第三天举行。一个小队的异能者阵亡后会放在一个灵堂里等待原小队成员到齐后一起举行。
　　举行葬礼时，苏木和张耀祖的亲属哭得几近昏厥。所有参加葬礼的人都满怀悲痛。
　　风聆歌在司仪的指挥下为尸体献上鲜花，泪水比鲜花更早接触到棺木。泪珠砸进棺材，点在布料上，风聆歌慌忙地抹掉眼泪，献完花后仓促地退后。
　　棺材里躺着的，是两具假人，都完美地复原了她们生前的样貌：苏木是一个有着水蓝色短发，皮肤惨白，睫毛又长又翘的女孩子。
　　张耀祖的头发是黑色的，她的基因纯度高，她的发色肤质就都很接近原始人类中的亚洲女人。
　　每个异能者进入外勤队后都会制作一个等身假人，没有人希望它们被拆封。
　　苏木和张耀祖以英雄之名落葬，风聆歌和张华章作为队友，一路跟着，送她们进烈士陵园。
　　路上灵车鼓乐齐鸣，提前有人肃清道路，灵车前两车开道。两人的衣冠冢设立好后，一场盛大的葬礼落幕。
　　葬礼结束，风聆歌走在街道上，随手拦下一辆飞车，报出目的地：“内城8区2组4号楼。风聆歌。”张华章和她住同一栋楼不同层。和她一起坐车回家。
　　大古人类驻地由八个地貌特征不同的地区组成。每地由外城，瓮城，内城，天堂岛四个地区组成。
　　外城居住着低级异能者和一部分普通人。瓮城内有大量军事设施，用以防备变异兽。内城住着高阶异能者和普通人。
　　天堂岛是后勤资源资料存放所，浮于地面之上。只允许物资调配相关的工作人员进出。
　　张耀祖每次进出内城，都会观察天堂岛，她很好奇天堂岛是怎么悬浮在空中的。这个问题的答案张耀祖永远都无法知道了。
　　风聆歌视线落到天堂岛上，天堂岛方圆一千米内禁止民用飞行器飞行，且必须飞在天堂岛下方，相关限制还有很多。现在司机在规划飞行路线，打算直接绕开天堂岛。
　　目光转而落在自己左手手腕上的新终端，真想不到自己有走特殊流程的一天。
　　异能者出外勤任务前都会摘下个人终端，锁在出城人员物资存放所。正常情况下，出任务后通过隔离后就可以到存放处拿回个人终端。
　　特殊情况是出任务时，人信局在收到小队车辆发出的遗言后，会传讯给存放所，把她们的移动终端统一销毁，芯片也就没有了。
　　芯片内的各项信息会保留十年。那些奇迹生还的异能者就不用去各个部门重新录入各项信息。
　　如果有人被巡逻队查到没有个人终端或个人终端芯片状态异常，会被就地处决。
　　风聆歌想，风凌云一定成为了一名对人类存续有重大作用的异能者，才能够在系统内查无此人。
　　我们分别了三十三年，我们终将相遇。母亲也一定会为我们的重逢感到高兴。我要走得更远，爬得更高，登上顶峰，去找到你，去和你相认。
　　我们相认的那天一定是晴天。
　　供内城人员交通的飞车是有窗户的。第八城城内的设备模拟出的月光照在建筑上，为它们罩上一层朦胧的纱。
　　第八城商业繁荣，夜晚依旧很热闹，街道两旁的商铺灯火通明，人声鼎沸。风聆歌透过车窗，她看着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有姐妹兄弟手拉着手，有双亲带着孩子出门。
　　街道上很热闹，不仅是夜市，也有人自发组织送别苏木和张耀祖。天堂岛正下方的希望广场上摆满了白蜡烛，有人在演奏乐曲，有着不同信仰的人们聚在一起在为她们唱念祝词。
　　风聆歌听到路上有人讨论有关昨天232的新闻。她感到命运无常，出外勤时遇到顶级变异兽还能活下来，可队友丧生了。然后她又在隔离室内看见了风凌云，那个一直杳无音信，失踪报死的弟弟。但又显示查无此人。
　　一口郁气堵在胸口，让风聆歌呼吸困难，她无法描述现在的心情，比悲喜交加更复杂。风聆歌头一次对自己的前路感到迷茫，人一生下来就要面对诸多困难和折磨，为什么人要这么聪明，有那么多感情呢？
　　风聆歌将头倚靠在车窗上，双目无神，仿佛失去了灵魂。
　　“队长，我相信你一定能知道所有的真相的，对吧。张华章。”
　　风聆歌扭头去看张华章。她的粉色短发干净利落，脸上的泪痕已经被擦干了，除了通红的鼻尖，几乎看不出她悲痛过的痕迹。
　　“我会的。风聆歌。”车窗被风聆歌打开，气流涌入车厢，红色短发随风飘摆。
　　当风聆歌回到自己的住所，视线落在墙上挂着的时钟上时，时针正好指向九。这让她想起了苏木说的某句话。
　　风聆歌打开个人终端，看着显示屏上永远灰黑下去的两个头像，深埋在心底的情绪再度涌现上来。
　　楼下传来巡逻队处决变异兽的枪声和其她人痛哭的，谩骂的声音。风聆歌走到阳台，探头往下看。
　　“看什么看！你的亲人朋友总有一天也会被她们杀掉的……”对方话还没说完，就被巡逻队的成员一枪洞穿心脏。
　　“他没有变异。风聆歌。”风聆歌虽然住在六楼，但由于是异能者，她的听力远超普通人，楼底的动静还是能听清楚的。
　　“与你无关。吴婧。”对方冷冷地丢下一句，就做了个手势，示意自己的副官打开火枪，就地火化尸体。尸体与火舌的交缠先是散发出一股难言的焦煳味，再是一股刺鼻的蛋白质燃烧的味道。
　　“我的队员，被接应队的人无故击毙了，她和他一样没有变异迹象，请问这是什么原因。风聆歌。”风聆歌看着楼底的乱象，她清楚巡逻队的人不会无故杀人，那么张耀祖的死因是否和刚刚那人的一样。
　　吴婧看都没有看风聆歌一眼，只是盯着地面上的尸体，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地冷哼。“你的等级还不配知道这些，你到校级时再来问我，我或许会告诉你答案。吴婧。”
　　等级、权限。
　　驻地内等级分明，权限就是一切。风聆歌搭在窗棂上的手微微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