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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记忆复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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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金秋十月,一名新生才正式迈入校园大门。
不过不是朝气蓬勃地走入校园,而是借用助行车在路上滑行。
“姐,你住哪层?我帮你搬上去。”
研究生男女同住一栋楼,因此在同一个学校读本科的堂弟可以帮忙亲自搬上去。
“4楼,谢谢啦。”
“咱俩什么关系,说谢谢干什么,”堂弟背着寝具包,手中拖着行李箱,转头又说,“姐,你先在下面等着,我放完行李,背你上去。”
首都三环内的校区都很老,还没来得及给研究生宿舍装电梯。
“嗯嗯,其实我的脚已经可以稍微走一会儿了。”
“那也不能放松警惕,可不能二次受伤。”
堂弟嘟囔着,把姐姐安置在寝室楼下阴凉的地方,给她助行车包中水杯倒上水才离开。
农历十月,首都气温已经转凉,一片梧桐叶落了下来,新生伸出手,从预判的位置接住了它。
从叶片破损缝隙中看向已经进寝室楼的堂弟:“沈香真是长大了。”
放下叶片,沈甦梨看向患脚,人的身体真是脆弱,虽然自己比常人感官灵敏,却也逃不脱飞来横祸。
“姐!”
等了没一会儿,沈香就从楼上跑下来,背对沈甦梨张开了手。
扶着沈香的肩膀,沈甦梨站了起来,把手臂圈在他脖子上,身子一提,就被背了起来。沈香身体结实,还能空出一只手提助行车。
“姐,以后上课下课、去食堂也跟我说一声,我背你。”
“不高的楼层就不用麻烦啦,我也不能太依赖旁人而落下康复训练。”
“那我也陪你去康复,首都医疗资源可好了。”
“嗯。”
到了宿舍,沈香帮沈甦梨打扫卫生、摆放物品。他很会照顾人,环境整洁干净、纤尘不染。
他还帮沈甦梨在室友桌上摆了小零食,现在是上课时间,室友都不在。
“姐姐,试试床,能不能爬上去,不要勉强自己。爬不上我们就打地铺。”
沈香担忧地看着沈甦梨爬上床,张手准备接。
“香香你看!我能自己爬上来!”
“嗯!”
一会儿下楼也是沈香背下去的。
沈香外形清秀、身材结实,因此在学校里也算吸睛,没过一会儿,坐在食堂的沈甦梨就在表白墙看到沈香背着自己的背影了。
“原来你那么受欢迎啊。”
沈甦梨打趣。
滑着评论区,沈香熟人抢占第一条评论说这是沈香在照顾姐姐。下面不少人也夸沈香有情有义,为感动姐弟情感动。
“嗯,我也怕你被别人说闲话,所以早就跟认识的人说了。”
沈香喝着可乐,撑着头看沈甦梨把盘里的鱼肉挑出来,听她说:
“这是死鱼做的,又腥又硬。”
“北方吃鱼少,你来吃我盘里的吧。放心,这个麻婆豆腐不是辣的。”
辣不利于骨骼愈合,不过这盘麻婆豆腐的香味盖过了那轻微的辣味,入口即化,沈甦梨很喜欢,吃了好几口。
沈甦梨是在研究生入学前的那个暑假骨折的,当时在杭州考古实习,早上出门时在公交站旁跌倒。
那是最后几个台阶,一下子跌下来,脚承担了身体全部重量,当场就错位了。
飞来横祸,只能申请延迟入学。
好在无论在医院还是在家,都收到了来自亲戚朋友的关爱。现在到了首都,也不是孤身一人。
“姐姐,你晚上睡觉睡得怎么样?”
第二日早上,沈香把早饭递给沈甦梨,准备扶她去上课。
“挺好的,一夜无梦……我好像骨折后就没做过梦……可回想此前本科时的梦也回忆不起来。”
“那就不要想了,梦多耗神,无梦才是睡眠质量好的象征。”
沈香安慰她。
如此过了一周。
“甦梨,明天我们班去首都民俗博物馆,你去吗?”
上午一节课结束,班长走了过来。
“好呀。”
“你弟总在你身边,他跟你去吗?”
“他有课,而且我有助行车,加上本来就在练走路。也不能太依赖旁人,就不麻烦他了。”
首都民俗博物馆正在东岳庙内,沈甦梨用助行车滑行,滑过地府各司、滑过三茅殿、大殿、炳灵殿。
不知为何,这边路线她很熟悉,像是以前就来过一样。
“沈甦梨?!”
背后声音响起,沈甦梨茫然回头,望向东岳庙忽然叫住自己的道长,他冲自己跑了过来:
“你的脚出什么事了?我跟江衡好久没有你的消息了。”
“不好意思,我确实是沈甦梨……你是?”
道长一顿,问:“你失忆了?”
“没,我只伤过脚,没伤过脑。”
“我是朱持清啊!茅山上清派朱持清。你忘了吗?太湖、华阳洞、地府焉海……”
沈甦梨眉头一紧,当他提到焉海时自己脑内似乎闪了一下,怎么回事……
“先不说这些了,赶紧加回来。”
朱持清打开二维码,让沈甦梨扫他。
“我们之前……真的认识?”
沈甦梨打开手机扫码。
“当然了!你叫沈甦梨,来自浙江湖州,发小沈译周在古镇的广惠庙当道士。你学考古学专业,第一个实习地点在开封州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沈甦梨赶紧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好了好了,我相信我们以前认识了。”
朱持清对她说:
“我现在上大二,平时在东岳庙帮忙。你在首都人生地不熟的,需要帮助可以常来东岳庙找我。”
“不用啦帅哥,甦梨的弟弟就在我们学校读本科,平时形影不离、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她这次也就难得单独出来。”
误以为沈甦梨被道长纠缠的同学赶紧走过来要为她解围。
“你弟弟?不是很小吗?”
朱持清诧异地看向沈甦梨,他们之间熟了以后交流过不少,因此他大致知道沈甦梨的家庭情况。
“是我的堂弟,叫沈香。”
朱持清更疑惑了。
当时自己复读上了首都的大学,沈甦梨在准备研究生考试。第二年她复试结束被录取,江衡来首都,他们三人东岳庙汇合,一起去铜锅涮肉店庆祝过。
他记得清清楚楚,沈甦梨当时说在首都也就认识自己与她的一个本科室友。
“不过,遇到什么问题,你还是可以常来东岳庙找我,或者我去你学校找你。”
朱持清言辞恳切,沈甦梨点了点头。
“姐姐,你去哪里了。”
沈甦梨回到学校,看见沈香正站在寝室楼下等她。
“我跟班里人去民俗博物馆了,想着不会太久就没告诉你。你等多久了,累不累。”
沈甦梨拉起沈香的手,踮脚看他脸上有没有汗水。
沈香手不自觉缩了一下,又由着她:“没等太久,只是担心你。”
背沈甦梨上楼梯时,沈香又问:“姐姐在东岳庙拜神仙了吗?”
“没呢,我下蹲还很僵硬,所以就在殿外转转。”沈甦梨没多想,直接回答了。
“如果我拜神仙,那会求让姐姐的脚早日好起来。”
“哈哈哈,借你吉言。”
当晚刷牙、放空大脑时,脑内电流闪过,沈甦梨忽然意识到不对:自己对沈香说的是去民俗博物馆,他为什么问东岳庙?沈香明明平时对这些不感兴趣。
洗漱完躺在床上,沈甦梨在朱持清拉的三人小群发消息:
能把我们过去的故事重新讲一下吗?
下午还在群里说沈甦梨没良心的江衡马上发起了群语音,沈甦梨忙找耳机听着。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沈甦梨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不,那些过去的经历,就如神话卷轴一般,在她脑内铺开。
“沈甦梨,你教我功法时还说了一句话,你说你的功法来自神仙。”
沈甦梨愣住了,脑中好像有特别美好的记忆滑过,那不止是短时间记忆会有的刺激……像从呱呱坠地的幼儿成长至成年人这么长的岁月。
胸前木牌发烫,沈甦梨摸了出来,又问他们:“我脖子上挂着的木牌从何而来,你们知道吗?”
“不知道啊,好像你一直带着。我们问你,你说是法器。”
“这好像是一个特别重要的人给我的……可我也想不起来了。”
江衡急了:“你别多想,越想心越乱。过段时间我来首都找你。”
“沈香,你有没有特别重要的人?”
第二日坐在食堂,沈甦梨喝着牛奶发问。
“有,我的母亲。”
“伯母……我对伯母没什么印象。”
“姐姐你很少来我们家,没印象是正常的,”
沈香背起包,带着沈甦梨离开,“姐姐,以后去外面跟我说一声。”
沈甦梨嘴上同意,心中疑窦丛生,朱持清与江衡都说不记得她有什么堂弟,她也去问了爸爸,说确实是有一个比她小两岁的,不过在海外留学。
她依然偷偷见了江衡,在学校旁边的遗址公园里,江衡向她展示了跟着沈甦梨学习的功法。一旁的朱持清对沈甦梨说她还擅长五行之术。
沈甦梨低头喝着牛奶,怎么都想不起来。
“甦梨,你还在学道教考古吗?”
听江衡的问题,沈甦梨眼前一亮,抬起了头。
“在教我时你说过好多次,要多看《太平经》,学习其中的平气,了解四时五行的运转。”
“没事,我们会陪你慢慢回忆。你能走动的话,我可以重新教你八段锦、太极拳,也能促进身体恢复。”
沈甦梨点点头,接着站起来跟着他们练八段锦。
“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一套练完,背后的声音让她脊背发凉。
不知为何,违和感越多,沈香令她越来越害怕。无微不至的照顾,像监视;告诉每个人他们的关系,像让人集体监督……
“你就是甦梨的堂弟?”
朱持清走上前,伸出手。
沈香伸出手握住:“你是姐姐的朋友?”
朱持清平时上学不穿道袍,看着沈香同样扎起来的头发,感受着他皮肉下的气感,皮笑肉不笑:
“是。以前没听沈甦梨提起过你。”
沈香松开手回应:“我们不是太亲的亲人。”
“那你可真是关心她。”
江衡也伸出手,沈香与她握手,接着转向沈甦梨说:
“姐姐,我们回学校吧。”
“我跟他们好久没见了,中午想跟他们聚餐。”
沈甦梨身体靠近朱持清与江衡。
“好,那我们四个一起吃。”沈香急切。
“不好意思,沈香……你能不能让我有点自由空间。”
沈甦梨无奈,沈香哪怕是演的,至少也要违和感小一点吧,这控制欲也太强了。
沈香表情滞住,垂眸,闷闷出声:“好。”
沈香一个人回到学校,认识他的人上前问他怎么不跟姐姐一起。
沈香回退了众人,所有因见到他而上前的人,一瞬间都仿佛忘了他,从他身边走过。
汉字简化前,“沉”是“沈”,他从来不叫shen香,他是沉香。
打坐调息后拿出罗盘法器,看到沈甦梨的位置,她正在一家烤鸭店。
“姐姐,还好你没骗我,”沉香抚上罗盘显现的字,“不然我会再踩断你一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