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猫杰克》清塘虾

1、死的好不甘心

　　杰克知道自己死了，紧接着他死而复生，不，也没活过来，仅仅是能看到他死后的事，跟活着时差别不大。
　　不过呢…… 别人看不到他，他自己也看不到自己，碰不着摸不着的。
　　说实话，要是能再舔舔那漂亮的金色爪子，再能吃两口好吃的小鱼干，就这么飘在半空以上帝视角看着所有人也是非常不错的。
　　他能看到他最亲近的人，他的主人齐姜跪在卫生间地上自责痛哭。
　　他能看到齐姜把他的身体放进最喜欢的贝壳猫窝。
　　他还能看到齐姜冒着雷雨出门，在一棵大树下挖坑准备安葬……
　　怎么说呢，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至理名言。
　　雷暴天就不应该出门，出了门也不该站在树下，站在树下也不该站那么久，看，这不就被雷劈了么！
　　死真的很疼，杰克在死前的那几分钟里，真的想快点死，现在的齐姜躺在地上抽搐，他心里更疼，希望时间过得快点，她要是赶紧死了就不疼了。
　　还好，下着大雨的半夜里，没人打扰齐姜，她死得很快，抽了几下就不再动了。
　　终于，杰克觉得她解脱了。
　　杰克很爱齐姜，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将近十年。杰克吃齐姜做的饭，穿齐姜做的衣服，齐姜给他铲猫砂给他洗澡，他陪齐姜睡觉上厕所，除了上班，杰克几乎都跟齐姜在一起。他们就像这世界上所有亲密无间的主人和宠物一样，心里时时刻刻挂念对方。
　　“杰克，你真胖！”
　　“杰克，你真能掉毛！”
　　“杰克，你砂盆臭死了！”
　　“杰克你回来，你老实过来洗澡，别甩了！”
　　齐姜总喜欢嘀嘀咕咕，哪怕她说的杰克都听不懂，她也依然跟杰克说话，幼稚的要死。还训练杰克跟她握手…… 那是狗才干的事好吗？当然，齐姜用小鱼干诱惑的时候，杰克还是会免为其难的跟她握一握。
　　可惜齐姜听不懂杰克的话，不然她不知道少受多少委曲呢。
　　那个所谓的闺蜜第一次到家里吃饭，杰克就发现那女的不是好人，她趁齐姜在厨房忙活，笑嘻嘻地摸齐姜男朋友胸肌，摸完胸肌还摸腹肌，那笑容一看就不怀好意。
　　果然，齐姜出差的时候她又来了，一进屋直接钻进卧室，齐姜男朋友从里面关上了门。
　　那个男朋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先不说他私下里经常用脚踢杰克，时常让杰克滚远点，抱怨猫毛太多沾到他身上，撺掇齐姜别再养猫，理由是他有鼻炎，有哮喘，他猫毛过敏……
　　杰克真想挠他，他进入齐姜的生活不到两年，比起自己这只猫，他有什么资格以主人自居？有没有点自知之明？懂不懂什么叫先来后到？
　　再说他一副大众情人的德行，动不动亮出几个方块田一样的肚子，笑得一脸欠挠样。最过份的是，除了跟闺蜜的奸情外，他还欠别人很多钱，还有人让他陪饭陪酒，有时陪着陪着他就在外面过夜了。
　　倒也不是杰克有什么特异功能，他只是很聪明，是个比较细心的宠物，但凡不是被锁在院里，宠物们都是被主人忽略隐私的存在，没有一个主人会避开宠物打电话，也没有一个主人会避开宠物谈话见人，杰克就是在债主追上门时知道男朋友欠钱这件事的，那天他被人打了耳光，还被狠狠踢了几脚，直到男朋友递上一张银行卡那些人才不再打他，后来又过很久打他的人才离开家。
　　杰克猜测，那群人可能拿着卡取到钱才肯放过男朋友的。男朋友并没有把那天的事告诉齐姜，他当然也不用担心杰克会传他的闲话。
　　这倒确实，杰克知道那么多也没办法告诉齐姜。
　　齐姜喜欢男朋友漂亮的脸和有型的身材，杰克没办法劝她人品更重要；齐姜不在乎男朋友收入不高也不承担家用，杰克也不能告诉她这叫吃软饭；当然还有闺蜜的事，杰克没法告诉她男朋友的渣男本色……
　　所以，男朋友利落搬走的时候，杰克也无能为力。
　　齐姜傻在一旁，对男友说的话和正在做的事一点反应也没有，“其实我也是为你好，感情一旦没了拖下去是双刃剑，”杰克听不懂，但看着男友坦然的说着话还是想：果然，渣男还必须配备一张好嘴。
　　“我很抱歉，但感情真的是自私的，对不起齐姜，你很好，值得更好的人。”男友最终拖着行李箱走了，关门时杰克想：终于可以滚了！
　　显然齐姜受到的影响很大，一直呆坐着两眼无神。杰克过去蹭了她好几次，她都没反应。卧室和书房是变化最大的地方，男朋友衣服和电脑放在这两个房间，里面也就跟着堆了一大堆他的东西。奇妙的是，他拖走那么大两个箱子，房间里竟像没变化似的，还是那么多东西，那么乱。
　　后来想想，杰克的死就是那天造成的。
　　齐姜发着呆，平时进不去的书房就成了好地方，杰克一头钻进去玩了个痛快，也吃了个痛快，可惜他应该是吃了不该吃的。
　　“回神了回神了！”杰克被一个声音惊醒，对了，齐姜不动以后他又失去了意识，是又死了一次吗？
　　“哎哎哎，看我看我！看的清吗？”一只毛绒绒的爪子伸过来，俏皮的指甲互相碰出清脆的响声。
　　“喵……”杰克跟着那灰棕色的爪子一路看上去，一声惊呼，“喵！！”
　　大耗子！！
　　“哟，很矫健嘛！看来可以去投胎了。”爪子的主人开始冲杰克笑，“你对自己的毛色满意吗？要换别的颜色吗？银灰怎么样？”
　　杰克低头看，诶，他能看到自己了！金棕色的腿毛，白粉的肉垫，弯钩一般的指甲……舔一下，哇是真的哎，口感跟原来一模一样，舔舔舔，可算舔得到了，简直停不下来……
　　“哎哟喂，你是多喜欢干净啊？”大耗子又开始说了，杰克顾不上理他，自顾自继续舔毛。
　　“我还真是头一回遇上你这种心大的，行吧行吧，你舔你的我说我的。”耗子清清嗓子，“这里是鱼干堂，每只猫投胎前都会来这里，可以带一个愿望去，跟据你们过去的表现我喵老祖会给你们分配接下来要去的地方。”
　　杰克抬头瞥了耗子一眼，“喵老祖？你不是巨型耗子吗？”
　　“啧！你们这些家猫，真是忘本，忘本！”耗子气急败坏地跳了跳，“我是古猫兽，古猫，猫！又叫麦芽西兽，是所有犬科猫科熊科这类吃肉动物的先祖，不是耗子，不是耗子！！”
　　杰克被吓得舔毛的动作都停了，举着爪子问，“犬科？狗不是狼变得吗？”
　　“哼，狼又是什么变得？”耗子不屑的问。
　　“那么喵老祖，狗也归你管是不是？”杰克迅速整理思路，抓取到自己感兴趣的部分。
　　“他们肉干堂有汪老祖掌管，每个都管，我哪管得过来？”巨型耗子显然被杰克的称呼愉悦了，表情放松许多。
　　杰克马上一阵猛点头，这么说见不到大狗了，他最烦那些喜欢追着屁股闻个不停的狗，虽然没他灵活，可速度很快，真打起来也不是每次都能占到便宜。
　　大耗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杰克，“你跟狗不和？”
　　杰克往旁边退开一步，“那倒没有，只是好奇。”开玩笑，打不过狗这种丢脸事能随便说出来么？
　　“噢？真的？”耗子又上前一步。
　　杰克再退一步，扭着脖子道，“老祖，古猫是什么猫啊？你考不考虑变成只现代猫？”要不他总想扑上去咬他脖子啊……
　　耗子呆了一下挑了挑眉，“好吧，考虑到你们现在的小年轻都没怎么见过世面……”他飞上半空转了个身，“怎么样？现在不害怕了吧？”
　　“嗯嗯嗯，”杰克配合的频频点头，总算不想扑了，“现在舒服多了，您现在是……西伯，呃非洲……森林猫？”
　　说实话杰克没认出来，他现在像豹又像狮，对，更像一只白色秃毛狮，母的那种。
　　“哼！森林猫？森林猫哪有我珍贵古老？我是金猫！珍贵的白化金猫！”喵老祖得意的扬头，“听说过吗？”
　　“哇！”杰克又点头，白金猫？新型招财猫吗？
　　“别羡慕我，”喵老祖拍拍杰克，“这个毛色你也可以拥有，怎么样，下辈子要换成白的吗？”
　　“不要！”杰克摇头，开玩笑，他一身金棕，齐姜喜欢的一天摸一百次，谁要换白的呀！
　　“也行，随你！”喵老祖低头看自己的记录本，“上辈子吃错药死的，主人为了埋你还被雷劈死了，啧啧啧，也是个不省心的呀！”
　　“老祖！”杰克突然插嘴，“我为什么可以看到主人呢？”
　　“噢，那是你的灵魂，你跟主人之间灵魂有牵绊，要不是她死了，你也不会这么快到鱼干堂来。一般只有彻底的流浪猫，没人投喂那种，才会刚一咽气就跑到我这来，那些跟主人牵绊深的要到主人全家死光才会来呢！”
　　“啊？要害死主人一家才能见到你？”杰克不可置信。
　　“啧，你这小猫，脑子有问题啊？灵魂而已，看不见摸不着的怎么害？”
　　“那主人全家死光……”
　　“是呀，宠物跟主人一家关系都好啊！男主人去世了还有女主人，女主人去世了还有小主人，一般所有主人都去世了他们才需要转世啊！”喵老祖拍了一巴掌杰克的头。
　　“而且呀，”喵老祖转身走远，“小朋友一般更喜欢动物，所以他们很多都是留在小主人身边，一留几十年的。”
　　“可以留那么久啊……”杰克小声嘀咕。
　　“对啊，”招财猫站住脚冲杰克笑，“完全取决于你们灵魂的牵绊，人其实更久，有的老人陪自己的孙子曾孙，一百多年也是常事啊！”
　　“什么？”杰克猛地一跃跳上招财猫身旁的柜子，“人也是这样的？人死了灵魂也可以留在他们爱的人身边吗？”
　　招财猫被杰克吓得一躲，“对呀，不然你以为这是宠物的特权吗？”
　　“可…… ”杰克迅速回想，“可我没看到呀，难道那个时候她还没死？”杰克的尖爪子冒出来了，抓的柜子吱吱响。
　　招财猫抓抓自己下巴摇头，“那应该不是，她要是没死你怎么会到鱼干堂来？”
　　“那是因为我来得太早了吗？为什么我没看到齐姜的灵魂？我们错过了吗？”杰克更用力了，柜子面吱吱响得更凶。
　　“她的灵魂你当然看不到，灵魂互相都看不到啊，要是没投胎的灵魂有事没事聊个天，再凑个牌局打个麻将什么的，灵魂还有时间享受孤独么？还有时间思考生命的意义吗？还愿意来鱼干堂吗？”
　　杰克听得瞠目结舌，他一只宠物猫，要活得这么哲学这么有深度吗？作为一只有理想的猫，他的喵生终极目的难道不应该是吃饱睡，睡饱吃吗？虽然喵老祖最后小声说的那一句可能才是灵魂们见不到彼此的真正原因……
　　“唉！”招财猫又开始摇头，“你们这些宠物猫啊，真是被主人惯坏了，一个两个都胸无大志。”
　　杰克异常诚肯地看着招财猫，“老祖，我还是宠物的时候真的没想过这些高深问题。”
　　“我们猫科动物，生来就是天生的孤独者，大中小那么多猫，性格大多数都是孤僻的，”招财猫摇头晃脑，“但你们这些家猫就不一样了，你们跟人类相处和谐，虽然平时维持一副高冷姿态，说到底你们是天天生活在一起的，就像群居的狮子一样，是我们猫科动物中的异类。”
　　杰克：狮子是异类？还是你敢说！
　　“啊，我也不是说狮子不好，狮子很好，群居动物许多都比独居的更聪明。当然，像我们金猫这样神秘的物种，智慧体能实力经验都比一般大猫高许多，即使不群居，我们也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
　　杰克继续点头，脸上却显现出迷惑，食物链，是把小鱼干串成一串吗？那顶端又是什么意思？
　　“说回思考，”招财猫正色，“家猫们早已在与人类漫长的相处中改变了行为模式，捉老鼠这种事许多猫一辈子都没干过。”
　　杰克拼命点头，他这一辈子就没捉过老鼠，齐姜要是看到他去捉老鼠，肯定会把他关进笼子里反省三个礼拜的。
　　“所以，许多家猫都没有思考过一件事，既然主人不需要他们捉老鼠，那么把他们养在家里是为什么呢？”招财猫严肃的问杰克。
　　杰克瞪着他，“是……”齐姜确实没让他干什么啊，平时就是听她说话，陪她看电视，一起起居生活，“就是陪着她啊！”
　　招财猫笑咪咪点头，“孺子可教也！那么你现在决定怎么投胎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