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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各自的心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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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星道人收起这份“诚意满满”的图纸,打量着眼前的皇帝,总觉得他这么配合,是有什么猫腻。
上官天纵自然也感受到这份“质疑”。
但这可真是辜负他一片真心,他可是完全按照太傅的要求去选定的“风水宝地”,师尊竟然怀疑他的用心,岂不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么。
上官天纵准备的甚是充分,无惧紫星道人的任何试探。
甚至为了让紫星道人放心,他还在紫星山多待了两日,而不是急着回去。
上官天纵待在紫星山,日常也不做什么。
一般便是紫星道人传诵他一道功法,他在山上自行运转一番,若无什么不解之处,便可以下山了——
不知该说是紫星道人过分警备,还是他的道法当真神秘莫测,这些功法从来只是口头传诵,纵然有写在竹简书册上的文字,却也是不许上官天纵抄录,更不能带下山去。
再来,就是要上官天纵割腕放血,喂养一只永不枯竭的莲花——至少这些年,上官天纵从未见过这莲花枯败。
这许多年喂养下来,那莲花也从最初的洁白如雪,到如今已然近乎绯红,或许过不了多久,便会鲜红如血。
上官天纵也很好奇,等到这只莲花脱落的时候,会发生什么奇妙的事情。
可惜,大概还要等上一段时间了。
***
五天后,上官天纵启程回宫。
虽然这五天紫星道人未曾找到什么破绽,却还是不放心的,又再次警告了一遍上官天纵:
“祜儿命中有此劫难,为师并不为此怪罪圣上,只是圣上似乎道心不纯,才叫老道忧心忡忡,圣上也该知晓,为师我既有本事让亡者归来,那再收回魂魄,也不是难事。”
上官天纵感受着心脉处传来的微微痛苦,却面不改色了,这点小小的痛苦,他已经习惯,甚至能含笑应答:
“师尊这话说笑,弟子对师尊感激涕零,对道途从无动摇——况弟子的命,太傅的命都捏在师尊手中,弟子就算不为自己,为了太傅,也不会去做傻事的。”
“最好是这样。”
紫星道人一甩拂尘,又换了一副慈悲相貌,说道:
“徒儿有得道之气,若诚心按为师的教导修行,他日必然大有作为,至少也能延续寿命,等来日为师我破境成功,能够立地登仙,更是少不了徒儿你的好处。”
上官天纵很是捧场的恭维:
“那弟子就先恭祝师尊破境成功,能够早日成仙。”
紫星道人这才满意的放他离开:
“喑奴,送你皇帝师兄下山吧。”
喑奴人如其名,是个不会说话的少年人,虽是个哑巴,却也天赋奇高,才会被紫星道人收入门下,做了亲传弟子。
只不过,紫星道人对上官天纵还有些克制,对喑奴可就是不加掩饰的欺压了,尤其最厌恶他的长相,总觉得长得可恨。
喑奴眉目生的艳丽,艳丽到了极致,便多出些许偏执的阴狠了,这样的人,又往往会让人难以想象他的忠心。
也非是池中之物啊。
上官天纵在喑奴的护送下到了山脚,坐在回宫的车马上,回想喑奴和他对视的一眼,充满不甘人下的欲望,尽管喑奴极力想要掩饰,却也无法欺骗上官天纵——或许那本就是故意展露给上官天纵看的。
因为知晓上官天纵这个徒弟,早已经对紫星道人这个名义上的师尊不耐烦,分明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却要对一个乡野道士卑躬屈膝,谁能忍的下去。
况且现在他想找的人已经找到,那似乎也更没有必要继续忍耐下去了。
若这时有人找上门来寻求合作,要给紫星道人一个教训,并且再带上一些做好的谋划,那上官天纵,恐怕很难不心动——喑奴应当是这样想的罢。
不过,和自己合作,是想只给紫星道人一些教训,还是夺取紫星道人的功法取而代之,还是其他什么呢。
上官天纵不无趣味的猜测这位师弟的最终用意,若是对付师尊他老人家,上官天纵也不介意被利用一次,帮上一把。
怎么说呢,若喑奴真是这样想的,那倒也没猜错。
上官天纵并没压抑对紫星道人的不敬,二人不过是各取所需的交易,只是紫星道人好似师尊做的久了,忘了他们的师徒关系只是各取所需,当真倚老卖老,以师尊自居,来对他肆意欺辱了,却偏偏还记得找上官天纵讨要交易的利益。
既想要做师尊的好处,还想要交易的好处,却又没任何师尊的关怀,却又不甘心只做交易的好处,想想看这几年往朝堂上安插多少官员,分明是要忘却尘寰的修道人,却又贪图尘世的利益。
唉,人之贪婪,竟也是一山还比一山高了。
当年彭栾不也是如此么,既想要顾命大臣的好处,又想要贪官污吏的好处,可他既没有顾命大臣该有的忠肝义胆,也没有贪官污吏该有的乖顺敬上。
那就只能送他去死了。
当年太傅能帮着自己除掉可恨的彭栾,如今太傅归来,一定更会帮着自己除掉邪恶的紫星道人。
不是么。
迎着辉煌日光,车马辘辘入了宫门
上官天纵进入挽春殿,隔着幕帘看到那道正在批改文书的飘逸身影时,所有杂乱的心绪全都烟消云散,露出真心欢喜的笑容。
朝臣们惧怕他身为皇帝的权威,紫星道人觊觎他身为皇帝的龙气,就连小小一个喑奴,也想要利用他的愤怒成事。
世上之人,尽是表里不一的虚伪之徒,丑陋至极,让他多看一眼便想要作呕,只想全然杀个干净。
只可惜太傅大概是不许他这样做的,当年杀彭栾时要诛连九族,杀了几个死不悔改的头目后,太傅便劝他停手,杀尽天下人,那更是太傅不想看的事情。
所以他也只能百无聊赖的做个皇帝,毕竟只有皇帝,才能想要什么就得到什么,才能让太傅想要什么,就得到什么。
毕竟,世上只有太傅对他是不染任何杂质的爱意。
哦,似乎还有风雀司忠心耿耿的效忠他,但风雀司本就是太傅为他静心磨砺培育的利剑。
这八年时间,朝堂后宫,也许他都搞得一塌糊涂,只有风雀司,是上官天纵全然尽心尽力去进行培养的存在。
他也确实养的很好。
天下如今谁不知风雀司的威名呢,那是真正的天罗地网,管你是权贵子弟,还是武林高手,又或者是异域藩王,若遇风雀司,便如飞蛾落蛛网,绝无逃脱的可能。
只是想想看太傅知晓如今风雀司的样貌后,该露出怎样惊喜的表情,就已经让上官天纵喜不自禁了。
拨开最后一层珠帘,往常回来后空荡荡的挽春殿,这一次终于有人迎接。
太傅墨衣外披着雪白的外袍,坐在窗下,日光泼洒进来,与外袍融合在一起,好似叫太傅也跟着泛光一样。
一颦一笑,都使人沉迷。
或许是感受到了那炽热的目光,张持珩抬头看向幕帘的方向,却见上官天纵直直的站在那里,也不说话,只是看着自己笑。
分明如今已长成威仪赫赫的皇帝,眉眼也不怒自威,可此时笑起来却又和以前一样,透着一股率真的傻气。
看着看着,让张持也忍不住笑了一下,说道:
“圣上是傻了么,怎么站在那里不动?”
上官天纵便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说:
“也没有人迎接我,朕可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张持珩:……
这又是说什么胡话。
张持珩摇摇头,放下手中的笔,然后下塌,走过去牵起他的手腕,将他拉到了塌边坐下,才无奈的说:
“这样行了么?”
上官天纵抬起头看着他,神色恍惚,总有一种好像做梦的幻觉。
忽然伸手一搂,将他拥入怀中,埋首在他的腰腹处,感受到无比真实的触感,并不是什么永远摸不到的幻觉,才闷声道:
“我很想你,乃至思卿如狂啊。”
张持珩没想到他突然来这么一下,正要挣脱,就又听到上官天纵的话。
好似千丝万缕的蛛网,将张持珩愣在远处,一时心中也涌现出复杂心绪,却也再不忍推脱。
最后也只是扯了扯嘴角,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低声道:
“不过是三五天没见而已,何至于此呢。”
岂止是三五天,那该是三五年,乃至八年之久。
若每一次思念,便是一滴落水,八年时间,也早已经穿透岩石。
但此刻张持珩尚未透露身份,也只能故作无知。
又咳了一声,转移话题来问:
“圣上这一去,可受了什么苦?”
上官天纵抬起头,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然后收回一只手,向上一举,层叠的衣袖便落了下去,露出手腕上刺目的血痕。
那是一道还很新鲜的刀口。
而在这道新添的刀口之下,从手腕至手肘,层层叠叠,却是不知多少旧疤痕。
张持珩顿时从繁杂的心绪中惊醒过来,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伤痕累累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