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寒日暖》承灼华

4、第一卷：太子府篇四话

　　我恍然记起，三个月前，远月告诉我府里新来了个女子，是别人送给太子承的礼物，若得了欢喜，可能会做妾。我曾远观过她，确实美，可惜送来太子承府上，再美的脸怕是也无济于事。
　　那天夜里，我半梦半醒间听见女人的惨叫，衣裳都没来得及穿好，就有人把我和伽兰叫去收拾尸体。脸虽然依旧美艳，却已经遍布可怖的伤痕，是凌虐死的。
　　太子承显然不可能会纵容他人把自己府上的人弄死之后才来收拾。
　　我心里知道，这是他本人做的，凌虐死不过是个假象。
　　太子承对外宣称美人的脸叫府中下人起了不轨之心，被发现时已惨死，他把所谓歹人挖掉双眼去了根扔进乱葬岗自生自灭，做得那么绝，李家也不好说什么，事情不了了之，倒也没有再送女人过来了。
　　“眼线罢了，李家的心思，孤岂不明白？”
　　公子昭了然般点头：“是，这李家官不大，却四处勾结党羽，昨日竟找王上想将小女儿赐婚给我。”
　　“今番回来，会有不少官员想把女儿塞给你的，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不如就寻一个最有价值的娶了。”太子承沉声道。
　　“太子妃……也是如此吗。”
　　我一惊，想不到公子昭会把话这么直接地问出来。
　　太子承看着公子昭，二人对视一会，公子昭心里有了结果：“政光不会和殿下一样的。”“政光要娶，就娶自己最喜欢的女子。”
　　太子承摇头，是意味不明的笑容。
　　回府路上，太子承一路无言，刘氏在府门前迎接，他没理，径直走了进去，刘氏尴尬地站着，我上前请她入府：“太子妃殿下请进，殿下今日与昭公子叙了话，大抵是入了神，没注意到您，太子妃殿下不要怪殿下。”
　　刘氏顺着我给的台阶下了，只是一直叹气。
　　远月在刘氏后面跟着，等刘氏进了房，连忙问我发生了什么。
　　“殿下和昭公子谈话，左不过是殿下让昭公子快些娶妻，但昭公子不愿。”我拣些关键的话回答。
　　“所以殿下不高兴了？”
　　“没有。”我拉近远月，瞧四下无人，悄声道，“殿下单纯不喜欢太子妃殿下。”
　　远月咂咂嘴：“我知道，其实太子妃殿下也知道。”
　　“真的吗？”
　　刘氏嫁给太子承的原因，大家都清楚，可为何刘氏还是甘愿进来了，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不会痛苦吗。
　　远月点头：“太子妃殿下是被迫嫁给殿下的，刘家需要殿下，殿下也需要刘家的支持，所以就……”
　　我不禁可怜起刘氏，整天要和太子承绑在一起，还要在外人面前假装夫妻情深的模样。
　　“王上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殿下要把握好机会。”远月压低声音。
　　“殿下不已经是太子了吗，王上应该没有多少儿子吧。”
　　“就像你今日见到的公子昭，若非王上染疾，何故回来？还带回一身战功，殿下攻下梁国，也是在借此打压公子昭。在我们元国，公子昭可是数一数二的骁勇，王上十分欣赏，若非出身低微，太子之位……”
　　远月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我已经明白她的意思。
　　若非公子昭出身低微，太子之位岂会是太子承的？李家，亦或是别的官员懂这个道理，才拉拢他，旁人明白，太子承更明白，所以早早与刘家结亲，巩固地位。
　　自古以来，最凶残的莫过于夺嫡之争，依太子承的性子，不可能会善罢甘休。
　　可是今日我见他的态度，未免不符合常理了点。
　　再次见到公子昭，是半个月后的事情了，他来太子府，太子承本不愿，碍于公子昭说看望自己兄长的理由太合理，也让他进来了。
　　作为女官，我自然而然地担起了接待公子昭的重任。
　　公子昭还是没有带一个侍从，进了府之后就像进了自家，我怀疑他到底知不知道太子承对他的心思。
　　约见地点是太子承的书房，他一向喜欢在这里议事。
　　“殿下，公子已送到。”我敲门高声道。太子承默许了我送公子昭进来，我正想退出书房时，太子承却让我留下了。
　　太子承和公子昭面对面席地而坐，霎时间竟形成了剑拔弩张之势，我猜公子昭前来是为了私事，大概与夺嫡之争有关。
　　果不其然，公子昭从袖口掏出一份文书递给太子承，太子承并没有急着看，反先道：“政光所呈，孤早有耳闻。”
　　“殿下，关于元炽意欲叛乱一事，政光打算先把事情告诉王上，王上定会派政光亲率大军平叛。”
　　“元炽在旬地树大根深，要想连根拔起非易事。”
　　“狼子野心，我就说他元炽对王位不是没有私欲吧。”公子昭有些愤恨，“王上不看重他，将他送到别的地方做了个小王，如今他不甘心只做小王了，算盘打到最高处了，好一个深谋远虑。”
　　元炽此人，我略知一二，他是王上第三个儿子，位居公子昭之下，前有两个比他尊贵比他有势的兄长，要博得王上欢心实难，于是王上给他划封了一块地去管，乍一看两耳不闻窗外事了，今且听公子昭一说，好像要干大不敬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