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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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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告别大娘,陆泽川牵着自家阿月回到了房间,然后踱着步子消磨了一阵时间,这才转头犹犹豫豫地开口道:“阿月,哎呀,我突然想起来,还是等明天结果出来,回去和墨叔一起看我跟你说的东西吧。”
卫悬月正在窗边看着书,看陆泽川一个人在房间里踱步,就知道他又在发愁。如今得了这句话,心念一转,倒也明白了对方担忧的事情。
看来阿泽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不方便让旁人知道。
都说仙家手段通天,什么千里眼、顺风耳的本事都不在话下。他们对这些也实在不太清楚,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那就等回去和墨叔一起看。”他合上手中的册子,想了想,又翻到了某一页,指着那页同陆泽川说:“阿泽,你来看看这一页,这就是我同你说过的昭月印。”
陆泽川坐到了他的床上,一点一点地挪到他的身边,看着那指尖停留的地方。
册子通篇彩绘,幼童的指尖悬停在一轮皓白的银月上头,那月亮被描绘得栩栩如生,像是下一刻就要从纸张中跃出。
陆泽川捉住他的手指,抱到怀里,然后低下头仔细地瞧了瞧那月亮。
“好像就是很普通的月亮呀,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陆泽川好奇地问他,毕竟阿月在念书上很有天赋,墨叔说他有什么静气,能静下心来汲取知识。陆泽川不管那么多,只知道不懂的东西问阿月,一定会得到答案。
而如他所想,卫悬月听到他的话,很快就开口道:“这轮月亮,是由很多的细纹编在一起的。”
听到这话,陆泽川又认真地观察着册子上的图案,但还是没有看出什么所谓的细纹来。
“咦?阿月,我没看到什么细纹。”他抬头同阿月说道。
卫悬月蹙起眉头,疑惑地看向摊开在膝头的册子。
描绘精美的图册上,无数繁复的咒文有如活物,相互交织错结,组成一轮躺靠在深蓝背景上的银月。
难以察觉的眩晕在脑海中泛开,银色的浪潮从幼童的眼底上涌。
陆泽川没有察觉,他打量四周,收拾房间时也没见过纸张。于是他伸出一只手,掌背朝上,递到卫悬月的面前。
“来,阿月,你可以画给我看。”
披着头发的幼童沉吟片刻,伸出手指,好似被什么神奇的力量驱使,行云流水般在他的掌背上勾画了起来。
陆泽川觉得那触感着实奇怪,但又说不出怎样奇怪。硬要说出些什么,只能说又麻又痒的,让人想马上抽出。可他看阿月画得实在用心,就耐着性子坐住了。
“是这个,”卫悬月勾画了几下,又换了个地方想要下手。
可一出声,他忽然就停下了动作。
幼小的脑袋抬了起来,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突然盯着陆泽川看了一会,直把人看得满肚子疑惑。还没等陆泽川想出个什么名堂,就看见那张雪润的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
“是我的错,墨叔之前说了,这些仙门的东西不能轻易尝试,哪怕只有一点偏差也可能造成大祸。可我方才直接在你身上画了,也不知会有什么后果。”
陆泽川被他这难得的失态吓了一跳,当即抱住了他,稚嫩的手掌抚着幼童的后背。
他回忆着以前阿娘安抚自己的手法,一边抚摸着他的脊背,一边放柔了声音:“别怕,阿月别怕。你看,我没有事的。”
他的动作细致得像是在给一只猫顺毛,稚嫩的声音用着大人的语气说道:“别怕,照你和墨叔的说法,这个昭月印的主人一定是个好人,好人造的东西,应该坏不到哪里去吧。而且,这是画来保护凡人的东西,肯定会很小心的。”
“如果有什么危害,一定会写出来警告我们,所以阿月你放心嘛。”说到后来,他忍不住抱住对方,摇晃着撒起了娇。
“可是......不行,明天结果出来,我们马上去客栈见墨叔。”卫悬月还是不放心,刚才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见那纹路就入了迷,完全没有提防的心思,一点都没有之前的警惕心。
哪怕阿泽同他说放心,但没有得到墨叔的肯定,他完全不能放下这件事情。
或许这就是阿娘说的所谓甜蜜的苦恼吧,陆泽川想着。其实他觉得阿月完全不用担心,毕竟他长这么大,别说在自己身上乱画符,之前刚逃出家门,有什么吃什么是常有的事。
他总觉得是阿娘在冥冥中保佑着他,只要他没有那种危险的感觉,那么事情一定不会变坏。
而且,如果到时候真的有事,他也一定要瞒着阿月。毕竟阿月都已经这么伤心了,他又不是忍不了疼,他才不要看见阿月伤心的样子呢。
“阿月,好阿月,我现在都没有事。现在除了着急也没什么用,我们还是等明天去见墨叔再说这事吧。”陆泽川摸了摸他的头,忽然感到腿上一阵温热。
他小心翼翼地低下了头,咽了咽口水,小声说:“阿月,你是哭了吗?”
夜晚,只有铜铃摇晃的声音格外清晰。
朦胧的光线中,陆泽川没有听到哭声,只看见他眼里的泪光,一点一点地在空中坠落。
如果,有一个人愿意为了你可能遭遇的伤害而哭泣,那么他一定十分在意你吧。
阿娘离开后,他的身边似乎又有了这样的人。
蓦然的,那个哭泣的孩子抬起头来,拉住他的手,语气坚定地说:“我带你去寻那今日负责考核的灵使,这样应该比较快。”
陆泽川张了张嘴,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从没有转得那么快。
到底怎样,才能让阿月打消这个可怕的想法呢?而且阿月不是一向最怕同陌生人打交道吗?还有......
他斟酌着,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和阿月说,就算他们去找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得到帮助。
陆泽川有些苦恼,早知道自己之前应该和阿月多说一些人情世故的。
大人不是你去求助就会来帮你的,而且还要小心遇到坏大人。毕竟自己做的饭都有可能是坏的,更何况不知道怎么长成的大人。但是他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幼童,觉得自己可以晚一些再告诉他。
这种事情,还是让墨叔教吧!毕竟,毕竟他才是大人。
陆泽川有着孩童特有的底气。
“阿月,还是算了吧,你看我现在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明天再去找墨叔也不迟。”陆泽川闭上眼睛,心下一狠,说道:“而且来时墨叔给我们两个算过一卦,让我们晚上不要出门。”
卫悬月盯着他,抽噎着说:“明明方才我们出去过。”
“对哦,”陆泽川为自己慌乱之下找的借口汗颜。
“但是,但是,阿月你就信我嘛。”遇事不决开始糊弄,陆泽川摆出可怜巴巴的表情,“等结果出来,我们就去找墨叔,很快很快的,一定不会耽搁。”
“你知道的,我的感觉一向很准,我的感觉告诉我,现在就是不要出去,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陆泽川小心的掐了自己一把,努力做出严肃正经的表情,连声音都十分冷静。
卫悬月表现得再怎么成熟,也不过是个五岁的孩子,而且陆泽川之前从来没有骗过他,他一时间竟然真的被哄住了。
其实并不是没有骗过他的陆泽川又偷偷地掐了自己一把,保持严肃的神情,脑里却已经开了锅。
好阿月,你给个准话呗。
“你骗人。”
这样子的准话还是算了吧。
“你怎么知道的?”陆泽川挺直的背脊突然就弯了下来。
他把头搭在自家阿月肩上,泄气地问:“不应该啊,我之前这样子,你明明都信了的。”
卫悬月摸了摸那把绒绒的头发,小声说:“所以你之前那几次都骗了我。”
趴在肩头的那个人僵住了。
“真的那么不想去吗?为什么?”他问。
陆泽川坐直了身子,挠了挠头,觉得这么复杂的为什么应该还是让墨叔来解答。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仙门冷漠,哪里会管你们这群小孩的事情,换个小心眼的估计就直接把你们筛下去了。”
一道威严冷酷的声音忽然在两个小孩耳边炸响。
陆泽川把卫悬月往自己身后一塞,张望后却没有发现声音的来源。
他身后的小孩探出了头,稳住身子,视线在空中冷静地梭巡着。
黑暗如潮水奔涌,瞬间淹没了两人的视线。待到两人再睁开眼,面前已换了一番天地。
一望无际的大海占据了整个视线,深黑的阴影潜藏在海底,无数双眼睛沉在水中,窥视着水面上的一切活物。
陆泽川吓得退后一步,刚有动作,又生生地停止。
潮湿的海风中,几片宽大的落叶悠悠飘落,他抬头望去的一瞬间,天海颠倒,让人目眩。
脚踏实地之时,高耸入云的树林侵占了视线。
寂寥的天地间,角冠峥嵘、身着金色华服的男子踏空行来。他的容颜灿烈如骄阳,神情却冷若冰霜。俊美男子抱臂而立,看着两个小孩忽然轻笑了一声。
“果然是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娃娃,怪不得为了点小事都能纠结个没完没了。”
那声音清丽,如若歌吟,听得人心神一荡,只是话中内容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
陆泽川仍然把自家阿月掩在背后,哪怕他知道这点努力在这人面前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能在闲云阁众多灵使的守卫下把他们两个带到另一个地方,怎么想也不是他们两个骨头都没长好的小孩能对付的。
他理了理思绪,恭声道:“不知前辈将我们二人带来是为了何事?现在可否放我们二人离去?”
金衣男子斜睨他一眼,嗤笑了一声。
“别琢磨了,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名敖盛。”
他行走的步伐堪称飘逸,好似一朵流云掠过,慢慢地降落到一棵树的梢头。
敖盛转身,指尖一点,将两个小孩抛到了树上的不远处。
陆泽川被摔得眼中泪花浮现,粗略一抹后,他急急地看向了身旁。
小孩子不耐疼,又控制不住自己,此刻眼眶通红,泪水已经落到了脖子上。
可他却没有把心思分给自己一点,陆泽川望去时,目光直接落到了他的眼底。
“阿月,我不疼,我不疼。”他干巴巴地说。
卫悬月听到他这样说,眼泪忽然掉得更欢了。
这可愁坏了陆泽川,他用衣袖轻轻地擦了擦对方的脸,力气也不敢用太多,生怕弄疼了对方。毕竟小孩子皮肤细嫩,稍微大力一点就会破皮。
敖盛打量着这两个人类幼崽,心下完全没有什么羞愧的情绪。
圣灵各族可没那么娇弱,自然没有这种把幼崽娇惯到这种地步的意识。他只觉得这两个娃娃脆弱得很,也不知到时候能不能完成他的愿望。
但是他看着泪眼汪汪的两个幼崽,觉得如果自己单刀直入,两个幼崽直接听一句忘一句的可能倒是很大。
人类,真是脆弱的种族,怪不得他家母亲招面首都不招人族的。敖九太子心想。
“别哭了,哭有什么用?”冰冷的字眼一个一个地从敖盛嘴里蹦出。
......
两个幼崽哭得更欢了。
敖盛头疼地按了按眉心,开始思考着换宿主的可能。
但是如果换宿主的话,找到资质能和这两个幼崽媲美的又要等多久?这两个幼崽虽然实在太小,根骨都没长好,但明眼人一看就是绝好的资质。
而且两个还凑到一起,修真界可没有什么巧合。
气运相牵,必然冥冥中自有安排。只是不知是云端仙神拨弄棋子,还是天道秩序导向的命运。
敖盛皱起眉头,想了想,给两人使了个术法,驱散了那点轻微的疼痛。
“我也没什么害人的心思,只是想同你们做个交易,我敢对龙祖发誓。”
陆泽川打了个哭嗝,觑着他的脸色,又因为自己确实没有什么不好的预感,于是遵循着直觉出口道:“我娘说,男人的誓言都信不得。苍天很忙,顾及不到所有人的愿望。”
敖盛的脸黑了黑,深吸了口气,同这两个未入道的幼崽解释天道誓言的特殊。
“凡人界的誓言自然无用,而我辈修士,立誓的对象乃是天道。天道乃秩序所化,无事不会对特定的生灵投注视线。可若是以咒言撬动天道法则,自然能让天道做个公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