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语夜话》一只拾叁

2、医梦 逃出手术室

　　“少爷！醒醒！”
　　褚辰栩觉得头疼欲裂，胸口中像是有百万头凶兽想要一涌而出一般难受，他鼻中和口中充斥着血腥，耳边萦绕着鸣笛声。
　　“怎么回事？”他艰难地开口，发现助理正坐在身边。
　　“少爷！您可千万别睡啊！”
　　“可我真的好累啊！”
　　他眼皮沉重，用尽力气才睁开。
　　“少爷！千万别睡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褚辰栩依稀记得，他接过手帕后，一辆装着砂石的重型卡车突然改变方向朝他们冲来，挡风玻璃的碎片飞出刺破了他的额头和脸，强烈撞击和车体翻滚变形让他身体被压迫。
　　而此时此刻，他正躺在救护车上，口鼻处带了氧气面罩。
　　“你没事吧？”他抓住助理的手腕，“你怎么样？”
　　“我没事！但是少爷，你记住了，千万别睡！”
　　话音刚落，救护车的门被打开，担架车被抬了出去，一群带着口罩的医生围了上来。
　　“快！送去手术室！”
　　褚辰栩只记得“千万别睡”，随后，他被一群人围，推进医院。
　　进了医院，褚辰栩稍微松了一口气，他歪着头看着周围，医院大厅空无一人，白到发黄的墙壁下部被绿色油漆涂满，铁窗框上黄色的外皮开始脱落，水泥地板灰到发光，想必是常有人走动磨出来的。
　　这里好熟悉，但又好陌生，好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医院。
　　不对，现在哪里还有医院是这样？这不是医院。
　　可褚辰栩看到了对面墙上画着的红色十字标。而此时，他已经不知不觉坐了起来，刚才明明浑身都动弹不得，怎么突然好了似的？
　　正当他疑惑之时，他才意识到，周围根本没有医生，只有他一个人坐在担架车上，浑身是血。
　　“救命啊！怎么没有人啊？快来救我！我要手术！”他喊着。
　　斜对面的老式铁栅栏电梯打开，从里面走出一名医生和两名护士，医生带着白色的帽子和厚重的白色口罩，身上的白大褂稍显臃肿，像是里面穿着棉袄似的。
　　可这明明是夏天，怎么会穿棉袄？
　　而所有医生护士的白大褂左胸前有一个明显的红色十字标。
　　他被这些人推进了电梯，关上了铁栅栏，随后电梯下行，“叮”的一声，停在了负二层。
　　护士打开电梯，帮助医生将推车推出。
　　负二层里一片漆黑，周围像无底深渊一样安静。褚辰栩不敢动弹，他从未听过手术室在负二层。
　　“伤员需要尽快手术！”医生是个中年男人，面容消瘦，口罩上露出的眼窝凹陷。
　　随着医生的声音，不远处亮起了一盏落地照明灯，灯架已经锈迹斑斑布满灰尘，灯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
　　担架车推过去的时候，轮子像是在水中滑行一样，有明显的水流声音，与此同时，褚辰栩闻到了令人作呕的腐臭和血腥味道。
　　灯光照在他的脸上，刺得他紧闭双眼，直到他觉得光线转移，才微微眯起眼睛，医生站在他身边，手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生锈的铁架，白色的搪瓷盘里传来刺鼻的消毒液味道，里面泡着手术刀和剪刀。
　　“腹腔有积液！立即开刀！”医生从搪瓷盘里拿出手术刀，掀起褚辰栩的衬衫，手起刀落剌开了一个手指长口子。
　　剧烈的疼痛立即传入褚辰栩的大脑，他捂着腹部大喊，额头的汗和眼泪混在一起落下，“这到底是哪儿？你不是医生！我要离开这里！”
　　一直没有看他的医生，听到他说话，拿起沾着血的刀，关节发出“咔咔”声，慢慢转过头，用没有眼白的眼睛和他对视，然后将灯照在了他脸上。
　　褚辰栩看到医生的眼睛后，浑身瘫软，说不出话。
　　医生歪歪脑袋，“这里也有问题。”他往前走了一步，举起手术刀，“需要开颅手术！”
　　说着，便将刀伸了过来，两边黑暗中出现两个护士，按住了他的手臂。
　　褚辰栩拼尽浑身的力气挣扎，终于从担架车上跑了下来，他赤裸着双脚，踩到地面的瞬间，感觉到了粘稠的液体没过脚背，可他来不及细想，径直往电梯跑去，身后的医生和护士僵硬地扭动身体在身后追赶。
　　他慌张急了，冲进电梯立刻关上了栅栏，按下一层。
　　“叮”
　　一层到了。
　　褚辰栩在电梯里稍微喘了口气，静等着电梯抵达，他现在可以确认的是从被推进医院的一瞬间，自己就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了，那些医生护士也都不知道是鬼还是什么东西。总之，他强行让自己冷静，只要能跑出去，就有救。
　　他推开电梯的栅栏门，往外走去，医院的一层大厅和之前看到的不一样了，所有的装饰和设备又变回来了，但一片昏暗，只在导诊台的两侧点了两盏幽暗的白灯。
　　“有人吗？”
　　褚辰栩说着，周围安静地可以听见他心脏跳动的声音。他吞了吞口水，无论如何，现在要离开这里，他要回家。
　　“别出去！”黑暗中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
　　“谁？！”褚辰栩一惊一乍，一边环视周围一边大喊。
　　“出去，你就回不来了！”
　　可无论如何，此时的医院更不安全，负二楼奇怪的医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上来，而周围，更不知道会出现什么。
　　不行，他要出去！他要回家！
　　褚辰栩没有理会那个声音，冲上前推开医院的大门。
　　一阵阴风吹来，他打了个冷颤，眼前完全不是城市的模样，而是一片猩红，四处都是猩红色，看不清远方，也看不见周围，脚下是一条土路，被踏平压实，通往未知。
　　此时，前方不知是何处，后面又充斥着危险。褚辰栩绝望至极。
　　“往前走！”
　　声音再次响起。
　　奇怪，倒是是谁？或是，什么东西？
　　“你是谁？”
　　那个低沉沙哑的声音没有回答他，等他再回头的时候，医院已经不见，自己仿佛是这混沌中唯一的活物，周围有无数双盯着猎物的眼睛，而他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觉得冷极了，赤裸的双脚已经被冻僵，本事盛夏的月份却像是掉进了冰窖。
　　终于，面前出现了两扇高耸的黑色木门，高得他看不见顶在哪里，迎面而来的压迫感迫使他停下脚步，可门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就足以他走进去。
　　但他确定这里不是桃花源，并不会豁然开朗怡然自乐。
　　“你想回家吗？”声音又响起。
　　他猛地点点头，“我还能回去吗？”
　　“这里是无尽地狱，来到这里的人，便回不去了！”
　　褚辰栩一愣，难道，他已经死了吗？
　　“但你并不该死，只要揭掉你生死簿上的死符，便能重获阳寿，返回人间！”
　　“你是谁？”
　　“吾乃无尽地狱之主，掌管地狱道轮回。“
　　“那我要做什么？”
　　“进去，找到你的生死簿。”
　　褚辰栩吞了吞口水，探头看了一眼门里的景象，依然是漆黑一片。他犹豫了一下，感觉到身后有一双手推着自己走了进去，随即门被关上。
　　黑暗中有一处透着幽光，他走近一看，是一卷竹简，上面贴着一张黄色上用朱砂描画的符纸。
　　“就是它！想要回到阳间，就揭开符纸。”
　　褚辰栩坚定地点点头，他拿起竹简，忽而觉得周围若隐若现有几根胳膊粗的铁链，恍惚间他撕开了符纸的一角，上面露出了两个字：子不。
　　“子不？”他自言自语，“不是生死簿吗？”
　　“揭开你就能回到阳间。”
　　“可是，这个好像不是......”褚辰栩愈发感到奇怪。
　　“揭开！”那个声音突然开始发怒，充斥着褚辰栩的耳朵，他放下竹简捂住耳朵，四周气流的冲击直直打在他身上。
　　他只想结束这一切，腾出了一只手摸到竹简，用力撕扯掉上面的符纸。
　　瞬间，周围安静了，死一样的安静。
　　竹简开始抖动，传出哀嚎和笑声，鬼声靡靡。
　　褚辰栩看着这一幕连连后退，一不小心倒在了后面，他似乎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这里的空气越来越冷，他浑身发抖，睫毛上生了厚厚的霜。
　　就这么死了吗？这些到底是什么？他眼中露出了绝望，脑海中闪过了很多事情，责怪自己今天不该去梅花剧院，更不该回国。又想到了半夜看见的那个红衣女人，或许这就是征兆吧，注定了他要命丧当日。
　　“别睡！撑住！”一只手撑在他的后背，恍惚间一袭红衣将他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