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祖师爷，我罩的》鱼缸里的鲨鱼村

9、第 9 章

　　“小孩子长得可真快，就这么一睁眼的时间你就长这么大了，我也变老了。”

　　声音不同于适才的尖利，听起来还很年轻，万俟初听到这个声音整个脑袋都炸开了。

　　这个声音太独特了，不是说声音不好听，相反，声色有如琳琅珠玉，空灵如天籁。

　　当他落地的那一霎那，就像一滴水落入清泉。白衣男子步履清浅闲适，带着一种浩渺之气，墨色的长发随风飘舞，那一双眼睛格外明亮，有如青山秀水，远看若仙，睹之忘身，凛然不可侵。

　　万俟初曾经想过无数个和他相遇的时候---比如万俟初已经所向披靡名扬天下让他震惊，又或者是万俟初得道成仙一飞冲天让他自惭形秽，而不是此刻自己在劫难逃、衣衫褴褛、一脑门血的时候师簌清横空以鬼婆子的风格出世。

　　不过，大悲大喜，还是在生死危难的时候被救，眼泪控制不住要掉下来，对方先来了一句：“合着这么些年您就背了口诀是吧，一点都不带练的。”

　　万俟初刚才因为落魂钟和被救的感动一下子都给收了回去，这老东西，属老太太成精，嘴还是这么碎。

　　他当机立断就表演了一出什么叫翻脸不认人：“那还不是你那破铃铛效果明显，我以为多大宝贝呢，闹半天没一点用。”

　　黑暗中师簌清没露脸，万俟初只能竖着一对耳朵听他的动静。

　　传闻中师簌清手起刀落，取人首级，只不过是一息间的事，他快到万俟初只能看到一道灰色的残影。

　　师簌清是大白朝的国师，虽然接了这个活可一点都不敬业，好不容易上个班也得侧躺着顺带着哈欠连天。他不爱抛头露面，就连皇帝见他都得排队等号，遇到神仙显灵的概率都比遇到国师出现的概率低。

　　反正万俟初距离上次见他以后得第十年十二天以来，就今天见到他了。

　　万俟初在心里默念：十、九、八、七、六........数到0的时候，一个黑色的人影啪的一声掉了下来，膝盖直直的蹭地两三里，最后停在他面前，叶片还打着旋。

　　可把万俟初吓了一大跳。

　　大白朝有猎魔队，他在暗牢里见过不少邪魔，但长这么丑的还是头一回见。
　　长得怎么说呢？两米的大高个，挤眉弄三眼，干装神弄鬼这一行才不算埋没人才。
　　万俟初在古书上看见过，有些年邪魔界流行开天眼，就是在小的时候就嵌入一颗东海夜明珠进去，只要开了能见鬼，修炼这个眼一般是为了招五行外的东西上身，也就是请鬼上身把这只眼睛给鬼祖宗用。

　　久看之下万俟初觉得有点伤害眼睛，自然而然的往旁看，老东西黑发白袍，单耳上还挂着一只古钱嵌风翎的耳坠，容貌依旧，一点没变。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用力塞住鼻子：“这十年里你是不是没有洗过澡。”

　　师簌清壮似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哎呀，我给忘了。”

　　这像话吗！一天不洗澡姑且算忘了，十年不洗澡这根本就是故意的！

　　纪纳则咕咚一声倒在了地上，师簌清无辜状，万俟初则面无表情解释：“他被你臭晕了。”

　　师簌清指着跪在地上老老实实的邪祟道：“你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么？”

　　万俟初(▼へ▼メ)表情冷酷：“别想和我转移话题。”

　　*****
　　万俟初觉得纪纳真给自己丢脸，他醒来以后就眼冒星光的盯着师簌清，哈喇子直流。

　　万俟初觉得他真没见过世面，他嫌丢人，转过身子自己走到一旁掐诀把手臂的邪气给逼了出来。

　　纪纳：“我听过很多关于您的传说。”

　　他的话堵在嘴边，万俟初知道他要放什么彩虹屁，不就是降伏祸国七怪，一人追杀上完巫族魔修，封印上古妖怪这些事情么，外面都传遍了。

　　师簌清嘻嘻一笑：“外面的传闻都是真的哦~”

　　纪纳更激动了。

　　师簌清嘴角钩成一个月牙，阴森道：“缺营养的时候我会每天生吃一对童男童女。”

　　纪纳无言。

　　这老东西吓人的瘾可太大了。
　　听了这话万俟初眼角倒是带了些笑意，十年不见，他还是这般老不正经，根本不把自己的“功绩”当一回事。

　　他想起了当时自己与老东西的第一次见面。

　　当时国师的传说能养活所有说书的，唱大戏的，扮演者但凡能演出他能有一丝一毫沾边的（不管是神似还是皮相），就能名利双收好些年。

　　他那会才七岁，正是爱听英雄传说的年纪，自然对国师也心存向往。

　　他当时与国师表露自己的崇拜：“在我心中所有神仙里面您排第一。”

　　师簌清端着一张高高在上的仙人脸，不动声色的问道：“那你心中第八十三名是谁？”

　　他一开口瞬间仙人的形象立马掉价了。

　　万俟初此刻觉察到师簌清的眼神又看向了自己，心道十年前自己阅历不足不懂事对他表明崇拜的丢脸事情不会他还记得吧！
　　马上又自嘲一笑，他每天这么忙哪有那么多闲工夫记得自己。

　　师簌清仗着自己身量高，伸过手来摸着万俟初的脑袋，和颜悦色的说道：“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嘞。”
　　他深深的看了万俟初一眼，眼神中清楚地写着不怀好意四个大字。

　　万俟初：“.......”挤兑人还是一把好手。
　　“确实，我太爷爷活着都得管您叫大爷。”这一句话他是咬牙切齿说的。

　　万俟初说完也不觉得解气，瞪了他一眼，又觉得刚才那一眼不够有气势，咬牙切齿的又瞪了他一眼。

　　*****

　　整个夜空中都弥漫着“啊啊啊”的惨叫！还有一些含糊不清的狠话：“狗日的，明天晚上我们全家人口定然拿你首级为我报仇！他们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无法承受的后果！你就等着抱头痛哭吧你。”

　　万俟初恶狠狠道：“那我可真等着了，争取在你头七前让你全家下去和你团聚！”

　　这个地方穷乡僻壤，能审讯的武器就只有树枝、柴火、泥巴、还有石头。

　　邪祟的身体根本不怕这些，他只蹦出一句：“知道我爹是谁吗？”

　　这丑八怪竟然还有爹？

　　万俟初以为干这一行父母双亡属于必要条件了，落别人手里还敢口出狂言，他怼道：“你娘没告诉你是吧。”

　　然后在魔修气急败坏张嘴的时候，直接用石头给他牙齿一崩。
　　牙疼不是病,疼起来真要命可不是危言耸听，这一石头凿随了他一颗大门牙。
　　万俟初毫不客气的把他身上的弓箭拿了下来，从纪纳衣摆下扯出来一根绳子套在了邪魔的大门牙上，另一头放在箭头上，他拉开弓，箭矢刚想发射，邪魔就求爷爷告奶奶了。

　　师簌清听着惨叫声都被吓了一跳，问纪纳：“这么多年他还是这脾气吗？”

　　纪纳也是瑟瑟发抖：“原来世子爷从小就暴虐啊！”

　　万俟初还在集中精力审讯呢，就听师簌清在一旁大喊：“赶紧收手吧，小初，就算我是你这头的我都听不下去了。”

　　他只会在旁边叨叨叨念咒语不干活，万俟初真想把箭射进他的嘴里。

　　万俟初冷冷道：“那你自己来。”

　　师簌清拒绝：“我干不了，他这个长相扎着我眼珠子疼。”
　　还装出了一副腼腆而怯懦的柔弱书生样，完全没有刚才手刃利剑，拳打魔修面门的强悍劲。

　　万俟初看不下去，冷飕飕的把视线转移到纪纳身上，纪纳缩着脖子，连忙摆手。

　　“我就没见过这么不痛快的死法，你比我们这些作恶的魔修还不当人。”邪魔说话还喷着血，说话很含糊不清。

　　万俟初道：“废话少说，你爷爷我还有三十八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邪魔知道自己狠辣比不上这没好心眼子的小白脸，实力也比不上小白脸身后那叽里咕噜笑的一脸灿烂的玉面流氓。

　　生死关头，邪魔很识时务：“该说的不该说的我全部都说完了，就差告诉你我老家的地址了。”

　　万俟初眯起眼睛，他十五岁就监管刑部了，论折磨人开口他有点经验，严刑拷打上颇有天赋，邪魔说的话至少九成是真的。

　　邪魔魔号叫烟奴，在魔界也算得上是个小太子爷，赵疃村这块地是他爹给找的，他只要依靠吃献祭人的心肝就能功法大进，心情好的时候随便抽人撒点金银财宝。
　　不过他胃口没那么大，大概七八天就吃一个，而且吃的人都是他们主动献祭的，官府也并不知道这件事。
　　人越吃越多，地也越来越凸，就形成了一座小山，也不知道谁缺了德往上面扔了鱼，他灵机一动说这是仙山，鲤鱼跃龙门的小龙门，只要鲤鱼能够跳过小山就能成蛟龙，然后被村里人一传十十传一百的传开了，后来还在山上盖了神庙。
　　前几天他收到了父亲的口信，说是魔界有变动，新魔皇要出现了，让他赶紧带一千阴兵前往三危山等待魔皇出世，所以他用了点邪术让一个村的人都患病，然后马不停蹄的把一个村的人给全吃了。

　　他一交代，整件事情是水落石出，但牵扯了更大的危机--魔皇出世。

　　不过，这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就算一成的可能性是假的，比如其实里面其余都对，地址给故意说错了，三危山是妖魔鬼怪的大本营，万俟初等人就成二愣子了。

　　三危山在西北一带，全是沙子和隔壁，白天热晚上冷虫子还多，在别人的地界打架，再有实力也得弱三分。

　　万俟初的发小三皇子南柏就在那领兵镇守边疆，南柏给他写过好几回信，信的内容都高度一致----天天在那吃黄沙他受不了了，一直想让自己去陪他。

　　如果那是魔皇出世之地的话，南柏也很有危险。

　　他不自觉的把目光投射到师簌清脸上，见其也是一脸沉思。

　　万俟初猜不出来他是怎么想的，就听师簌清开口问道：“烟奴？你这名字是正经名字吗？”

　　万俟初无语，搞半天他重点就只听到了名字是吧！

　　烟奴可能也没见过这么不着调的高人，被他挤兑的脸热耳红：“奴是我爹给我起的乳名。”

　　师簌清追问：“你多大？”

　　烟奴在别人的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咬牙切齿道：“十九。”

　　“比我家小初还大，我家小初才十七。”

　　师簌清说的这一句话信息量很大，轮到万俟初耳热心跳了，他竟然还记得自己的年岁。
　　万俟初憋着高兴劲，想着怎么用不刻意的挤兑来轻飘飘回怼过去，显得自己不那么在意。还没吱声，就听到了下半句：“初奴，我家小初的名配上这个奴字刚刚好，没有半点风尘之气。”

　　万俟初瞬间炸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