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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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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登高摸了摸口袋,加上工头刚刚塞给他的二十元零钱,他全身上下一共只有三百元,他这几个月的工资,大半都拿给家里还债,剩下一小部分,他自己倒是节约,可是钱花在妹妹身上时一点儿不心疼,给她买吃的买穿的,不知不觉就把钱花得七七八八,压根没剩下个啥。
十一月过后,家里欠的债终于还完了,可是工地紧接着出了问题。王登高只从工地拿到一百八十元——当时工头嘴里说是先垫付一半的工钱,可这会儿王登高脑袋清醒过来,稍微那么一算才发现,连三分之一都不到!
至于家里,父亲的那点儿工资,也就堪堪够他和林羽翼两人的生活费,一个月能存二三十就不错了。
王登高估摸着,这几天给林羽翼看病的钱,差不多就是王大元的全部家当了。
“……嘶。”王登高用力搓搓手,一边在心里想,发烧而已,应该花不了多少钱吧?一边又不由得惴惴,要是花不了多少钱,怎么会严重到一定要去蜀医看病的程度?
回到病房,王登高往里看了一眼,父亲还在收拾行李,他转身到另一头,敲响医生的诊室门:“医生,我能问一下吗?这一趟去蜀医……大概回花多少钱?”
王登高埋着脑袋,局促地搓搓手。
“不会很多。”
王登高一颗心刚刚放松下来,又被医生下一句话给提起来,医生说:“主要是看你妹妹生病的严重程度,肺上感染都什么程度了,正常来说大概两三百,如果严重呢,也不会超过一千。”
一千……王登高心里听得直冒汗,脸色一下子变黑,要是这两个月的工资发下来了,他手上的钱将将差不多,为什么偏偏是这两个月?
他伸手进衣兜,摸摸里面的三百元,在心里默念,一定没那么严重,他手里的钱一定够……一定够,他一路念叨着走回病房,王大元已经收拾好行李,他小心翼翼抱起妹妹,下楼赶车进城。
王登高本来想让父亲回家休息,可王大元一句话就让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王大元说:“你现在这样子,能照顾好你妹?”
尽管极力让自己冷静,但王登高清楚,他现在看起来非常糟糕。
林羽翼病得严重,不能吹风,所以他们没坐三蹦子,坐的是公交车。
从广都到蜀都的车本就人满为患,更别说这里是医院的站点,上车的都是他们这样的病患和家属,一个看起来比一个凄惨,王登高挤都没处挤,最后只得抱着妹妹的公交车腰部的地上坐着。
公交车轰轰地开动。
王登高竟然一点儿没觉得车上气味难闻,也没觉得胃里翻腾得厉害,他埋头死死盯着妹妹惨白却又泛着滚烫红晕的小脸,心揪得厉害。
他怕妹妹冷,想去牵她的小手给她暖和暖和,可是她的手竟然都那么烫,像是掌心里燃着一团烈火,灼得王登高手心疼。
从广都到蜀医,一个多小时车程,王登高觉得自己快煎熬到疯了,度日如年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现在的状态,他完全陷入一片混沌中,时间好像彻底停止在这一刻,他脑海里一片混乱揪痛,只时不时冒出一个想法:
不会很严重的对吧?不会有事的,不会吧?
妹妹从小虽然瘦弱,但身体还算不错,压根没生过什么重病。可是他立马又想起村里人说,那些没生过重病的小孩,一旦病起来,那才叫一个磨人哦!
“隔壁三支队,你六叔家本来有个弟弟,结结实实地长到六岁,都读小学了!结果呢?突然发一场烧,把人给烧没了!”
王登高浑身抖得厉害,想要用力把妹妹抱紧一点儿,生怕她会像六叔家的弟弟一样悄无声息地溜走,可是他又怕惊到了昏睡的妹妹,最终一点儿劲儿都没敢使。
“售票员,还有多久到蜀医?”为了缓解急切的心情,王登高隔一会儿就哑着嗓子问一下。到后面售票员被他问得不耐烦,每到一站就主动喊一声:
“还有五站到蜀医!”
“四站!”
“三站!”
“两站!”
“一站了,还有一站就到,去蜀医的乘客可以准备下车了!”
王登高重重呼口气,抱着昏睡的妹妹起身,这趟车里到蜀医的人多,车厢里人头攒动起来。林羽翼似乎是被人声给惊醒,艰难地虚开眼睛,眼眸里的水珠浸湿睫毛,在光影下微颤。
“马上就到了……”王登高轻声安抚,也不知道是在安抚自己还是在安抚妹妹,“没事儿了,马上就到蜀医了。”
他抬头看向窗外,宽阔的马路边是一排排绿意盎然的小叶榕,整齐的榕树后则是同样整洁的整排六七层高楼,楼下是很长一条人行道,行人并不多。而马路上车来车往,不像是广都那边三轮车居多,反而全是小汽车。
这里是和广都城完全不同的风貌。
这里是蜀都城。
进城了。
王登高虚起眼睛,还没来得及多看一眼城里繁华的景色,忽然听见身边一阵惊呼:“血!吐血了!”
王登高乍一回过神来,眼睛猛然瞪大,一瞬间红得快要滴血。他看见妹妹脸色苍白地挺起上半身用力咳了两下,没咳出什么声响,可是动作用力得却像是把肺都给咳出来。
她的脸色被咳嗽的动作憋得异常惨白,可是她的嘴唇却染上鲜艳的红,她咳血了,血滴一部分喷到王登高的衣服上,一部分黏在她的嘴唇上。
王登高微微张嘴,呼吸急促到一时发不出声音,他只听见自己牙齿咯咯碰撞的响声。
林羽翼这一口血,彻底击溃他的心理防线。
接下来一路,王登高都不知道自己在想写什么,或许什么都没想,大脑混乱到极致,全凭本能地冲下公交车,回头嘱咐父亲一句,随即像一只疯狗一样抱着妹妹闯进医院,直奔儿科诊室。
看诊、检查、缴费……
和广都二医院一样的流程,唯一不同的是,蜀医的实习生很多,人力非常充沛,一路上还专门有人跟着照顾林羽翼。王登高不用担心父亲一个人忙不过来,于是他缴完第一轮费用后,便把身上剩着的百来元一股脑塞给王大元:
“爸,你在这儿陪着妹妹,我……我先回工地去拿钱,今晚就回来。”
他只给自己剩了几块钱路费,出门找一辆三蹦子,一路往城南去,回工地。
王登高思绪依旧恍恍惚惚,完全没有意识到,刚才在蜀医的大楼里,他见到了向往许久的电梯——还坐着电梯直上八层高楼。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林羽翼的病,眼睛一闭,眼前就晃过林羽翼吐血时的画面。
不知道为什么,已经快要被他忘记的,工地上巨石砸落的那一画面,又一次出现在他脑海里,和妹妹咳血时的情景交融,刺得他心脏一阵阵闷痛。
王登高感觉心里燃着一团焦狂的火,随便一点就可能炸开。
就算坐在三蹦子上吹了一小时冷风,也没吹散他心里那团火,反而越吹越旺。
到了工地,王登高路过嘈杂的打牌声,直奔工头办公室,几个工头也聚在一起打牌——
他们本来商量说去建筑老板别的工地讨钱,结果去了才发现,那边也在闹停工!建筑老板这是彻底卷款跑路了!这下能怎么办?几个工头也没辙,只能在工地里混日子。
王登高推门而入时,负责他的那位工头刚扔出一把对子,手上一张牌不剩,笑嘻嘻地往另一人脸上贴一张纸条:“我手气好着吧!”
注意到王登高,工头转过身来,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收敛,露出关切的神情,他脸上也贴了一两张纸条,于是显得有点滑稽。
“小王,”工头起身,揽着王登高肩膀往外走,“你妹妹怎么样了?”
“她……转去蜀医了。”王登高低声说。
“蜀医!蜀医好啊,都去蜀医了,你还担心个什么?会没事儿的。”
王登高嗫嗫地盯着鞋面:“哥……蜀医那边检查费、住院费都比广都贵……我这两个月工资没拿到……”
“……唉。”工头重重叹气,“我知道,我知道。是我的问题,我就不该相信陈越那鬼扯的王八蛋!”
陈越是建筑工地老板,这几天里,他不知道被他们骂了多少遍。
工头激昂地骂几句,情绪渐歇,语气里只剩下无奈:“可是小高,我也实在是没办法了,钱?我也没拿到钱啊!上个月那一半的工资是我垫付给大家的,那之后我就穷得响叮当。小王,我也不骗你,今天在医院门口给你的那点儿钱,就是我身上最后一点儿了。你刚才也看到了,我们工头之间打牌都没打钱,谁输了往谁脸上贴纸条,我真是觉得对不起你,我也想帮你,可是我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
王登高埋头一直盯着鞋尖,沉默,只是倔强地沉默。
工头也沉默地皱紧眉头,许久,他忽然茅塞顿开般一拍大腿:“小王,你忘了你五哥?我们找不到陈越那王八蛋,但你五哥是搞生意的,人脉广得很,他说不定找得到人呢!就算他找不到人,你们兄弟俩的,妹妹生病了,他还能不借你钱?”
还真可能不借。
倒不是王五哥这人薄情,而是他家开始盖新房了。王登高两个月前回村的时候,就看见五哥家院子喜气洋洋地在搞开工仪式,五婶骄傲地和村里人说:
“我儿子有出息,工作几年就有钱盖新房了!”
不过那天过后,王登高私下听见有人说,王五哥是挺能挣钱的,但也没挣够盖房子的大几万,他家盖新房是去贷了款的!别看他家风风光光,现在还欠着银行一万元的债呢。
不过这也的确是个思路,当初王登高来工地,就是五哥介绍他来的,说不定五哥还真认识陈老板!
于是王登高又火急火燎地跑去五哥工作的贸易公司,他坐来广都的那辆三蹦子似乎没接着客,依旧停在工地外。他一坐上去,三蹦子立马启动。
王登高风风火火地赶到广都城中心,在丁字街路口下车,茫然地左右张望两下,才记起当初那条黑黢黢的小巷在哪儿,快步钻进巷子里。王登高生疏地七拐八拐,终于找到王五哥工作的三层小楼。
在王登高的记忆中,这是一栋黑漆漆的冷清破败的小楼,一点儿人气都没有,可今天在站在楼下,都能听见楼上传来的喧哗笑声,楼梯上,时不时有人穿梭上下,竟有种人声鼎沸的感觉。
王登高差点以为自己来错了地儿。
走上二楼,看见楼梯口“李广贸易有限公司”的招牌,他才确定自己没找错地方,再往前走几步,靠近办公室的位置,他隐约听见里面的声响,终于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
逼近年关,正是贸易公司最忙的时候,王五哥正在办公室里谈生意呢!
王登高没有急着敲门,他深呼吸几次,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在门外等着。他在心里数着数,等半个小时,如果那时候五哥还没谈完生意,那无论如何他都要敲门了。
还好,没几分钟,王五哥的办公室门打开,他笑盈盈地送走两位客户,一直把他们送到楼梯口,折返回来,王五哥正喜滋滋地算着这一单能赚多少钱,猛然看见自己办公室外站了个高大的人影,吓一大跳。
“你……王登高!”看清王登高的脸,王五哥声音才松懈下来,“吓死我了!你突然来我这儿干嘛……?”
说着,王五哥声音又一顿,他发现王登高脸色青黑,眼白红丝丝的,看起来说不出的渗人。
“山娃,你咋了?”王五哥急忙上前拍拍王登高的脊背,“你……你身体不舒服?哥带你去医院?走!”
王五哥身高矮小,举手投足间却很有大哥风范。
王登高站着没动,眼眶倏地红了,一开口嗓子就在颤:“哥……小鸟、小鸟她,她生病了……”
“怎么病了?病得严重吗?她现在在医院?”毕竟是一个院儿里长大的同胞,王五哥听到王登高着声调,一颗心跟着紧起来,语气关切。
“她……发烧……在蜀医……”王登高断断续续地说了林羽翼的情况,一咬牙,接着道,“五哥,工地那里……工地上欠了我们两个月工资……有人说建筑老板跑路了……就差着两个月的钱,就差着一点点,就够给我妹看病……”
王五哥听着,眉头皱紧了。
王登高抹把干涩的眼睛,继续说:“哥,我不是来借钱的,我知道你家在盖房子,我也没想给你添负担。我只是来问……来问问,哥,你知不知道建筑公司那老板,那个叫陈越的在哪儿?我、我去找他把工资要到手!”
王五哥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靠着墙,默然点一根烟,思考许久才回答道:“山娃,我真不认识陈越,也不知道他的消息。虽说当初是我把你介绍到工地,我的确和陈越去过一场酒局,但那会儿……我主要是想攀上贸易公司洛老板的关系,我们都是搞贸易的,我一心想抱洛老板大腿,压根没看陈越一眼!和工头结识呢,纯粹是因为我和他算是一个阶梯的人吧,比较好说话。我完全没想到陈越竟然会跑路,山娃,是我把你介绍过去的,这事儿有我的错,这样,你告诉我,小鸟她看病还差多少?我这里尽量,能帮你凑多少就多少。”
王五哥说的是实话,他们李广贸易的李老板和贸易公司洛老板有交情,两家公司有合作。当初洛老板雇下陈越修建公司,开工那天洛老板心情好,就叫上了李老板这边的人一块儿喝酒庆祝,也就是一顿酒而已,王五哥和陈越没丁点儿交集。
“……差个七八百。”王登高声音很低,他余光瞥见王五哥吐一口烟圈,那烟飘飘渺渺,和他脑海里的思绪一样乱。
“七八百……”王五哥弹弹烟灰,为难道,“咋不早点呢?我前天刚还上这一月的银行贷款,你要再早两天,我都有现钱给你。山娃,你那边能等几天不?五天,五天时间,我从大院那边借钱。”
王登高心知肚明,为什么王五哥说帮他去大院里借钱,而不是让他自己去借。因为他爸当初供他读初中,早在大院里把能借钱的人都借了个遍!一直到今年他工作了才还钱。大院里哪儿还有人愿意借钱给他家?
“哥,等不得。”王登高用力挤了挤眼睛,感觉到眼眶滞涩地疼,他一闭眼,就会不自觉想起妹妹吐血的那一幕,“小鸟她烧得厉害,必须要尽快把烧退下来……她、她今天咳血了都!”
王登高压制住情绪:“五哥,那你能不能把贸易公司洛老板的联系方式告诉我?我去找洛老板问,他、他总该知道陈越跑哪儿去了吧!”
王五哥抬眸看他,思索片刻,摇摇头:“还真不一定。”
陈越跑路,最想找他的人有两拨,第一拨是他手下的工头和工人们,第二拨则是雇他修房子的人,比如洛老板。而这两拨人里,陈越最提防的,无疑是后者。被工人们逮到,他还能死皮赖脸地混过去,可要是被雇主们逮到,他准被剥一层皮!
所以陈越一定跑得万分小心,跑得悄无声息,一点儿没被雇主们抓住尾巴。
“五哥……你就告诉我洛老板在哪儿吧?我去问问他,我去问问他就好。”王登高倔强道。
“你……”王五哥话锋一转,忽然厉声道,“山娃,你不会想着,要是洛老板不知道陈越在哪儿,你就死皮赖脸地直接找洛老板要钱吧?”
王登高没有回应,但他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答案不言而喻。
“你在想什么!”王五哥匪夷所思地瞪着他,“洛老板也是受害者!你、你还想着去找洛老板要钱?疯了吧你!”
“五哥,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真的不知道啊!为什么罗大哥突然就死了,为什么工地突然就发不出钱,为什么陈越他偏偏这个时候跑路,为什么小鸟她突然就生病了……为什么啊?”
王五哥有些听不懂王登高说的话,但他看得出来,王登高这时的状态的确非常非常差,接近崩溃。
“五哥,你知道……小鸟她、她就是我和我爸的命,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我爸怎么过下去啊?”王登高无力地蹲下身子,双手捂住脑袋。
王五哥抽完最后一口烟,沉默低头看着这个大块头。
村里人总是背后嚼舌根,说王大元父子两亏待林羽翼,说他俩把她当外人,但王五哥知道,不是这样的。
好几年前,他高中毕业后的那道时间,连续在城里找了好几个工作都不满意,要么是挣不到几个钱,要么是辛苦得昼夜颠倒,看不到一点儿盼头。
明明是大院里唯一的高中生,是被所有人仰慕的文化人,进了城,却什么都不是。
那时他才将将十八岁,正值对未来满是期望却又最为迷茫的年纪,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满腔抱负无处施展,只觉得未来一片灰暗,干脆自暴自弃地辞了工作,回村里无所事事地躺上那么一段时间。
也就是那段时间,王大元瘸着腿,从广都回到新村。
王五哥好几次闲着没事儿到后山闲逛,都碰见了王大元,准确的说,是王大元和林羽翼。
王大元腿脚不便,却任由活跃得过了头的女儿牵着他在后山逛来逛去。王大元那时的目光总是死气沉沉,却唯独在看向女儿时,眸中迸发出几丝对生活的眷念的光点。
王五哥好几次看见,林羽翼在山林里上蹿下跳时,王大元就那么安静地站在树下看她,眼中那种柔和的情绪……快要溢了出来。
他还看见,王大元小心翼翼地牵着林羽翼的手,指着山里的花花草草,弯腰轻声和她说着些什么,似乎是在教她辨认那些花草。无论他究竟说的是什么,他眼里、他脸上的那股绵远的舐犊柔情怎么也藏不住。
王五哥同样看见过王大元一个人在后山看日落的样子,就那么呆呆坐在山坡顶,无神地盯着一轮红日发呆,像个毫无生气的死人。
那段时间,只有在女儿身边,王大元身上才能找回那么一点点“活着”的感觉。
王五哥以前还听村里人说起过,王大元和妻子感情很好很好,具体有多好,他没亲眼见过,没那概念,但他知道,如果他们夫妻两感情不好,王大元又怎么会为了照顾妻子,放弃读大学的机会?如果他们感情不好,在八几年……又怎么会坚持生下林羽翼这个老二?如果他们感情不好,林羽翼又怎么会姓林?
村里人不理解,但王五哥读过高中,他自诩也算是个文化人,他能够理解王大元为何要给女儿取“林”姓,也理解王家父子的感情。
再看看蹲在面前的王登高,看看王登高揪着头发青筋暴起的手背,看看他颤抖不已的身躯,王五哥深深叹口气。再怎么说,王登高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他们家条件本来就一塌糊涂,现在又遇到这种事,也实在是没辙了。
“洛老板在中场镇边,三岔村口那间最气派的房子就是他的,你到那边去,一眼就能看出来。”王五哥蹲下身,用力拍拍王登高的背,“别说是我告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