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座扶仙山》元江一

3、突破第九层

　　怀着这样的心情，楚遇用晚膳时不免有些坐立难安。
　　“娘，今日……”
　　楚遇欲言又止，他第一次体会到娘截然不同的对待，不知为何，心中有些不安。
　　楚遇正打算提醒母亲，却不料楚珏忽然走了进来。
　　“母亲……”
　　楚珏面色淡淡，弯腰行礼，似乎压根没看屋内众人的脸色有多么吃惊。
　　自十年前楚遇遇害后，楚珏被母亲厌弃，别说晚宴，便是逢年过节，楚母都不会让他踏进一步。
　　“老夫人……”
　　丫鬟急急忙忙赶了进来，心中叫苦不堪，她哪能料到堂主不像往常一样在院外请安，而是趁她不注意，直接闯了进来。
　　“算了，来了便一起吃饭吧！”
　　楚母方才高兴的劲头消了不少。
　　说来也不怪她不喜欢这个儿子，楚母心道，小时也是抱着哄着的，为了他，她不知道流了多少泪，求了多少佛。
　　为了多见这儿子一面，她低眉顺眼地伺候婆母，不知受了多少磋磨……
　　为了长子，她便是死了也值了。
　　可惜越长大越不讨喜，面冷心也冷，就连对她这个母亲，也从来没有好脸色，这也就罢了，但她偶尔一次求这个儿子做些事，除了推拒便是敷衍，完全不将她这个母亲当回事。
　　明明一个肚子出来的，却一点没有小儿子的贴心。
　　虽然如此，但她从来没对小儿子说过这些，也没阻止小儿子与长子亲近。
　　毕竟都是自己儿子，楚母也希望他们能够平平安安。
　　但她万万没想到，楚珏畜生不如，连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都下手。
　　现下遇儿回来了，该为他多多打算，楚母心中有了主意，忙拉起一丝笑容，将一盘糖醋鱼摆在楚珏面前。
　　“珏儿，娘记得你最爱吃酸酸甜甜的糖醋鱼，今日这鱼正好，入口不腻，快来尝尝！”
　　说着甚至亲手为楚珏挑了一块最为肥嫩的鱼肉。
　　楚珏沉默一瞬，忽然笑了：“母亲有话就说，不必这样。”
　　糖醋鱼确实是他幼时最爱，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更何况他了解母亲，无事献殷勤，一定有事求他。
　　楚珏似乎猜到了母亲想要说什么，眼神暗了暗。
　　果然，楚母犹豫一瞬，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珏儿，别怪母亲偏心，十年前你差点害死你弟弟，现下你弟弟回来了，娘不想追究这件事，但是你欠你弟弟，你得还他……”
　　楚母伸手握住了楚珏的手，温和道：“娘虽然怪你，但你也是娘的亲骨肉，娘也为你着想。现下你没有子嗣，也没有喜欢的女子，但是你弟弟不一样啊，他快要成婚了，来年说不定就当爹了，以后有了儿子，也孝顺你不是？”
　　楚母苦口婆心：“娘也不要你把堂主之位让出来，这样，你将扶仙堂的管理权交给你弟弟，你们兄弟齐心，娘也放心。”
　　楚遇倒是不知娘打的这个主意，闻言眼神闪了闪，没说话。
　　反正这件事对他有利，他何必多嘴。
　　但楚珏不知道，他意有所指瞥了楚遇一眼，心中一痛。
　　楚珏强忍悲痛，质问道：“娘非要在今日说这件事吗？”
　　在没有楚遇之前，母亲对他也是不一样的。
　　亲手做的糕点，亲手缝的衣衫，这些楚珏都曾有过。
　　可惜有了楚遇……
　　可惜出现了楚遇……
　　正因为曾经享受过温暖，所以楚珏才迟迟割舍不下。
　　“珏儿，杀人偿命，本就是天经地义，如今你弟弟心善，不想追究这件事，但是娘得给他一个公道……”
　　楚母见软的不行，便也冷了语气。
　　她这个儿子，就不能对他有好颜色。
　　楚珏闭了闭眼睛，轻轻放下了竹筷。
　　“母亲放心，这件事我会安排下去！”
　　说不出心冷是什么滋味，楚珏只觉得心如死灰，草草应了，连饭也没有吃，转身离开。
　　他就不该来这里，也不该奢望母亲能够想起他的生辰。
　　楚母见这个儿子没说几句话便要走，忍不住抱怨：“瞧瞧，我还没说几句呢，便给我摆脸色……”
　　虽然如此说，但楚母心下忍不住失落，好不容易一家人吃个团圆饭，结果没一刻便要走，果然是个白眼狼。
　　她完全忘了上次楚珏过来请安，被她怒斥赶走的事情。
　　楚遇面色讪讪，不知道该说什么。
　　楚珏说到做到，第二日便派人将堂内所有账务送到楚珏院中，之后便在院中闭门不出，对外声称修炼，一切事务都交由楚遇处理。
　　想必这样，母亲和弟弟都会满意吧。
　　此后大概过了三个多月，楚遇耐着性子，终于等到了报仇的好机会。
　　他难掩心中的激动，将在外布局的公孙叫了回来：“楚珏即将突破九层，公孙，我们报仇的机会来了……”
　　早在回到扶仙堂之时，他便买通了楚珏身边的侍从。
　　这几日，楚珏内力时有时无，这便是突破的前兆，绝对没错。
　　这几日他已经利用少堂主的身份将楚珏的心腹一一调了出去，现在行动，天时地利人和，他都有了。
　　楚遇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再不报仇他要先疯了。
　　果然如楚遇预料的一样，之后三日，楚珏更是连吃食都不让人送，独自一人在屋中修炼。
　　他也察觉到了，内力开始不受控制，在体内任意游走，犹如热火灼烧，令人痛苦不堪，这是突破的征兆。
　　也是在修炼之后楚珏才发现，自三层过后，每上升一阶，突破时危险便多一分，所受的痛苦也会增加一倍，修炼者更是随时都会爆体而亡。
　　可怀璧其罪，江湖人对于逍遥术的争夺从未停止，为了让楚家不再沦为任人宰割的鱼，楚家先祖便决定让修炼逍遥术。
　　由于太过危险，稍不注意便会爆体而亡，楚家又有了族规，每后代中，可有一人不修炼逍遥术，作为传宗继祖的存在。
　　而堂主，须得身先士卒，终身以逍遥术为己任，非死不得停止修炼。
　　这也是多年来，楚家一代比一代少的缘由。
　　到了祖父这一代，便只有了祖父一人未修炼逍遥术，其余人皆在修炼逍遥术的过程中爆体而亡。
　　而祖父为了保护父亲，并没有其他儿女，所以父亲便理所当然从未修炼过逍遥术。
　　但也就太平了几十年，祖父很快便发现，山上出现了许多陌生的面孔。
　　还未等祖父探查清楚，便有一伙人直接闯入山门，意欲行不轨之事。若不是堂内机关遍布，恐怕楚家便会就此绝迹。
　　那时候还没有楚珏和楚遇。
　　打那之后，祖父便一改往日只希望儿女平安的念头，依照族规将逍遥术传至楚珏手中。
　　楚珏自七岁开始修炼，许是他天赋卓绝，居然成功在十岁那年突破了第三层。
　　后来祖父病逝，楚珏为护母亲和弟弟，应对居心叵测的敌人，强制自己日夜不休修炼，居然修炼到了第六层、第七层，直到第八层……
　　流传下来的记载中，只有一人修炼到第十层，而楚珏，是继他之后第二个修炼到第八层之人。
　　所以在内力骤然消失后，楚珏不知所措。
　　当时并没有人告诉他答案。
　　可为了母亲和弟弟，楚珏将这个消息瞒得密不透风，除了最好的朋友公孙止。
　　那时候公孙止医术小成，楚珏便求助于他，希望好友能够治好他这种“怪病”。
　　可惜公孙止并不了解逍遥术，对此也一筹莫展。眼见第八层的突破近在咫尺，没有内力护体的楚珏已经猜到了自己会爆体而亡。
　　没有人不怕死，更何况他当年年仅十七。
　　楚珏找到了能找到的所有办法，最后在一册古书中找到一种可以恢复内力的方法，那便是菩提花。
　　是以他千辛万苦不惜违背族规，带人去了淮南山。
　　他没料到，弟弟楚遇会悄悄躲在暗层中跟了过来，也没有料到，菩提花近在咫尺，却在即将绽开之际被一只猫吞下了肚。
　　也许是太害怕了，也许是幼弟那句“不就是一朵花，哥哥你怎么能怪小狸”激怒了他，楚珏当年脑子一热，便不管不顾挥掌过去，酿成了今日这个局面。
　　楚珏现在已经心如止水，比起以往突破时的不安和忐忑，现在的他已经无所畏惧。他甚至希望自己突破失败，爆体而亡，以此来终结他与楚遇之间的恩怨。
　　可惜事与愿违，待再睁开眼时，楚珏还在熟悉的卧室。
　　至于第九层的功效，楚珏动了动有些酸软的身体，只觉得内力一点上升都没有，只是觉得身体比往日轻盈不少。
　　真是奇了怪哉，楚珏只觉得这次的突破莫名其妙。
　　算了，楚珏不欲多想，将这些记录下来，希望给后辈一些帮助。
　　他起身打算吃些东西。
　　毕竟已经一日一夜没有吃东西了，楚珏只觉得腹内空空，饥饿难忍。
　　“东风，东……”
　　楚珏忽然顿住。
　　不对劲，以往这时候，东风早就守在房外，听到声响便会立刻进来，绝不会是现在毫无声响的状态。
　　更何况在突破六层之后，他的听觉已经异于常人，连院外仆从的呼吸声，他都可以听得见。
　　楚珏心中不安，想要起身查看。
　　他一起身便知身体有异，只因为不同于往日的精力充沛，虽然有内力在，但今日的楚珏只觉浑身无力，全身气力似乎在一点一点消散。
　　从床边到门口不过十步路，楚珏却似乎用光了全身气力才走了三步，便无力地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