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姚》昨夜残花败柳

1、叫门天子

　　庆国，建业八年七月夏，北京城。
　　“八百里加急！滚开！挡者死！逆者诛！”
　　繁华的朱雀大街上，兵马司差役暴力开道，沿途摊贩多有损失，引得怨声连连。
　　清脆急促的马蹄声紧跟而来，传令兵嘴唇苍白神色焦急，马鞭不停抽打胯下骏马，极速穿过朱雀大街。
　　巍峨的朱红宫墙渐渐出现在传令兵眼前，眼看即将抵达之时，马儿却因劳累过度一声嘶鸣后当场暴毙。
　　传令兵狠狠摔在地上，几个翻滚后仰面停下时已是口吐白沫进气少出气多。
　　把守宫门的禁军士兵互相对视一眼急忙冲上前营救，传令兵被抬走后，一名禁军接替传令兵任务带着边疆传回的重大情报直入深宫禀报。
　　不多时，皇城东华门悄悄打开一条缝隙，四名小太监行色匆匆牵马而出，翻身上马后疾驰而去，等几名太监再回来时身后跟了四顶十分不起眼的小轿。
　　小轿在宫门前停下，从轿子中下来四位身着大红袍官袍头戴乌纱双翅帽的老人。
　　小太监们小心搀扶着四位官袍老人依次从东华门打开的门缝进入了宫中。
　　“老臣，高正，林玉蒲，杨林，杨奇，叩见太皇太后，太后，皇后娘娘。”
　　“千岁，千岁，千千岁。”
　　深宫中，皇帝会见大臣的养心殿内，四位花甲老人向着上座整个帝国最尊贵的三位贵妇恭敬磕头行礼。
　　太皇太后张氏最先发话，也最有资格发话，她历经六朝，耄耋之年，头发花白却精气神十足，思维清晰果断，丝毫不像垂垂老矣之人。
　　“四位阁老劳苦功高，又是四朝元老，你们可得保重身体啊，以后啊就不必跪了，这个主哀家替皇帝做了。”
　　“快快请起吧，看座。”
　　皇帝不在，太皇太后就是整个庆国话语权最大的人，她说的话比圣旨还管用。
　　“谢太皇太后恩典！”
　　四人皱巴巴的古板脸上波澜不惊，心底却是一沉，谢恩后老老实实的端坐着，虽一言不发，但心绪已经百转千回。
　　突然被急召入宫，一见面就是帝国的三个重量级人物，再加上太皇太后上来就是一个大甜枣，他们都是活成人精的存在，基本已经猜到是皇帝出事了。
　　太皇太后忽然叹息一声，身旁的贴身老宫女立马会意，围着殿内走动一圈，将所有无关人员屏退，又检查了一番殿外这才回到原位。
　　“小薇，去，拿给阁老们都看看吧。”张氏抬手勾勾手指头道。
　　“喏。”
　　老宫女从坐榻小桌上的木盒中取出一本红皮奏折，转递给了内阁首辅高正。
　　高正起身接过奏折向老宫女道谢后怀着沉重的心情翻开了奏折。
　　不出三秒，高正瞬间瞳孔地震，握着奏折的手都在发抖，只感觉天都要塌了。
　　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后，高正坐回软凳将奏折拿给其他几人看，其余三位阁老的表现和高正都差不多。
　　此时强装无事的皇后钱氏再也装不下去了，失声痛哭起来，身边的贴身宫女怎么安慰都无济于事。
　　太后孙氏也被皇后的情绪有所感染，眼眶隐隐发红，但还能忍得住。
　　太皇太后张氏顿感头疼，皇后钱氏岁数太小，心机浅薄，从未见过大风大浪，实在难堪大任。
　　而太后孙氏虽然平时表现得稳重果断，贤惠尤嘉，将后宫事物和监国重担也都打理得井井有条，但唯一的不足就是太宠皇帝，才造成如今的局面。
　　如今孙氏虽然表面看不出什么，但张氏清楚，自己这儿媳极有可能因为救儿心切，而失去冷静，此乃大忌。
　　国家神器岂能儿戏，孙氏有着不稳定因素，张氏是绝不会拿祖宗江山去赌的，但她自己又太老了，已经不适合出来垂帘听政，只能寄希望于内阁班子能拿出个主意和章程。
　　张氏捂着额头靠在小桌上，被皇后哭得有心烦，挥挥手让小宫女扶着皇后到偏殿去慢慢哭。
　　内阁四老面面相觑，很快三人默契的看向了身为内阁首辅的高正。
　　高正擦擦额头的冷汗，硬着头皮起身拱手道：“太皇太后，臣等死罪。”
　　张氏慈善的笑笑，抬手示意张正坐下说话。
　　“阁老们何罪之有，是皇帝自己不听话，也是皇后管教不力，这些以后再说。”
　　“目前最重要的是如何挽救现在的局面，天子被俘，朝廷五十万精锐全军覆没。”
　　“如今，漠北的那群草原蛮子把天子架在阵前一路叫开城门占领城池，直奔北京而来，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天子颜面尽失是小，那些草原蛮子要钱哀家也可以给他们，但哀家就怕那些草原蛮子是图谋咱们庆国的江山。”
　　听闻此言，张正一脸严肃的起身向张氏告罪离开一下，随后叫上三位同僚来到了皇帝书案边摆着羊皮地图架子的地方，四人对着地图和桌案之上的奏折情报开始认真的研讨起来。
　　没一会儿张正满头热汗的跑动着老胳膊老腿回来向张氏汇报道：
　　“回禀太皇太后，经过臣等对历年漠北传回的情报分析，草原蛮子的头领脱脱不花是个野心极大的人物。”
　　“他从一个小部族露头，仅仅十几年时间就统一了整个漠北草原，再加上消灭了咱们朝廷的五十万大军，又俘虏了皇上。”
　　“此时脱脱不花的野心肯定膨胀到了极致，如果只是图财他们早该抢够了，至今还押着皇上向北京行军，毋庸置疑是想夺取神器！”
　　“奏折中转述的让咱们准备钱财赎回皇上只是脱脱不花的缓兵之计，就算给了他也不会放了皇上的，还请太皇太后明鉴！”
　　果然应验了张氏的猜想，她偷偷看了孙氏一眼，忽然发现孙氏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慌乱。
　　张氏猜测孙氏可能已经派人送钱去了，心中不禁大为失望，身为国母当以国为重，连对方目的都没搞清楚就送钱，看来平日的聪慧在此刻已经丢完了。
　　不再去管孙氏，张氏揉了揉太阳穴舒缓下头疼，郑重肃穆的盯着四人发话道：
　　“四位阁老，亡国之危就在眼前了，有什么办法就都说出来吧，你们是历代先帝朝托孤的重臣，哀家无条件的相信你们，也愿意配合你们实施。”
　　“如果废了皇帝就能止住那群草原蛮子的势头，哀家立马就可以草拟懿旨。”
　　张正当即站出来阻止道：
　　“太皇太后言重了，废帝之举不仅影响国运，更有损皇室威严，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别用这个方法。”
　　“还请太皇太后，听，臣等一言。”
　　随即张正扭头给三个老伙计使了个眼色便提起衣摆缓缓跪下，身后三位内阁成员紧跟跪下，一同叩首齐声道：
　　“太上皇北狩，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太皇太后从太祖血脉亲族中择一位贤良之子，入承大统，继位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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