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23 ...
-
程闲的右手以一种奇怪的角度垂在那里，看得人一阵牙酸——稍微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骨头硬生生被掰折，那该是何等痛苦啊！而手臂的主人却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半垂着眼帘仿若无事人一般。只有从她满头大汗，微皱的眉心，以及额头时不时抽搐的青筋才能看出她的极力忍耐。
听到乌塞尔的话，她好像慢半拍一样，过了几秒才微微点头，顺从地跟着他进去了。
就在她刚踏入乌塞尔的院子时，被快马揪过来的，帝国最好的外科医师也喘着粗气前后脚地跑了进来。
这位医师似乎和乌塞尔几人极其熟稔，他自动自发地在毯子上坐下，摸了个杯子给自己倒了杯茶顺气，同时眼睛在几人身上一通逡巡，最后目光定在程闲身上，才肃了脸色：“怎么是这么一个小姑娘受伤？你们怎么搞的，几个大男人还保护不了一个女孩子？”
被点名的几人沉默以对，脸色难看到极致。
医师想起进门时宫门口还没清洗干净的血渍，知道里面恐怕还有内情，也不追问了，小心地托起程闲的手开始一点点查探伤势。
看着程闲苍白的脸色和几乎被咬出血的下唇，他克制着往常大老粗的习性，动作小心再小心，但架不住伤势动骨伤筋，哪怕只是轻微的触碰，反射到程闲脑中也跟神经炸裂一般，痛楚难言。
旁边赛达见她如此难忍，大喊一声“停！”，然后在几人诧异的眼神中掏出腰侧草篓里的蛇说：“要不先让我转移一下伤痛吧。”
外科医师见状，一拍脑壳：“对啊！赛达是都城最有天赋的巫医，你们怎么没让他先替这小姑娘诊治诊治呢！”他说着让开了位置，心里纳闷地想，自己是外科医师，和巫医有壁，想不起也就算了，怎么这几个人也没想起来。
他瞅了瞅一双眼睛死死钉在小姑娘脸上的皇子殿下，心想到底是关心则乱。
巫医这种东西，程闲只在文学作品和各种志怪传说里听过，到底有没有效不清楚，就算有，她也不能接受一条蛇出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所以赛达刚刚上前一步，就被她制止了。
程闲：“不用赛达！不要让蛇靠近我，直接治吧。”
医师面露诧异：“你害怕蛇？那倒也无妨，可以请其他巫医，我隔壁那条街就有一个老巫医善用牛羊来祭祀的。”
程闲微微摇头，还是拒绝了。她低头看着伤处，嘴角勾起一丝虚弱无力的弧度：“直接来吧，也不是每一次都能等到巫医的。尝过最痛的滋味，以后才能从容应对其他小伤。”
轻描淡写的两句话一出，旁边乌塞尔脸色就更难看了几分。
这场景，好像受伤的是他一样。
医师左看右看，料想里面大有文章，要不是受伤的是个女娃，且这个女娃太过痛苦让他心有不忍，他简直想当场拍手看戏了。
服侍他们拉美西斯家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见过这家子人吃瘪啊！
医师重新回到原位，抱着吃瓜以及让小姑娘分神的目的，娓娓劝道：“年纪轻轻怎么就这么悲观，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经历这一遭，应该祈求今后顺顺利利才是。”
程闲咽下一声到嘴的痛呼，等这一波疼痛过去了才轻呼出口气说：“求谁呢？神明吗？”她顿了顿，继而道，“在神明把我丢到这个国度之前，我也曾以为，我这辈子都该是顺顺利利，圆圆满满，被家人呵护在掌心的天之骄女，到头来，还不是混到了这个地步。”
她哼了一声，轻轻道：“事实是，这世上，除了自己，谁都靠不住！”
从今往后，她就是她自己的神，她绝对不会，再将一丝期望，寄托到其他人身上——这后半句，她虽然没有明说，但已经被那双坚毅的眸子表露无遗了。
她长了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老医师听了，看了她一眼，没再回复，专心着手头的收尾。他用四片木片将她的手腕固定好，然后一层一层地用棉条将伤势包裹，最后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好了，这一个月内你都不要使用右手，之后每天早上我来给你换药换纱布，大概一个半月后就能拆了。”
程闲笑着道谢：“有劳您了。”
“没事儿，难得见到这么灵慧可爱的小姑娘，为你效劳是我荣幸。不过啊······为了你的健康着想，以后还是少见为妙。”医师乐呵呵道，转而收拾自己的东西，最后临走前，他突然回头，像一个长辈那样拍了拍程闲的头，温声道，“能把自己伤成这样，可见也是个坚忍果决，眼里容不下沙子的。可是小姑娘，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要记得事缓则圆，别被一时的激愤迷失了心智。”
程闲一愣，不知道他是随口一说···还是看穿了她当下的念头。
从杀掉那个人到走进这个院子的短短几分钟里，她就做了一个新的决定：离开埃及。
没办法，她已经将谢纳得罪死了，且也深刻了解到了谢纳这个人有多没下限，偏偏对方在埃及几无对手，她想自保都还得看乌塞尔是不是愿意出手。
当然，目前来看，对方还愿意费心治她的手，应该是没想放弃她的。可——她难道要为此感恩戴德死心塌地吗？
谢纳是他的政敌，如果不是因为他，她本不必经历这一遭。再说了，亲眼见到那些女奴的下场，经历了这一场孤立无援的对抗，她要是还把期望寄托在别人身上，那她就真的对不起“程”这个姓氏了。
程家或许有很多娇娇儿，但绝没有软弱无骨的爬虫！
纷杂的念头在脑中转瞬即逝，程闲看着医师离开的背影，舔了舔唇，没有细问，反而转头看向乌塞尔，好脾气地为先前的举动道歉：“抱歉，好像给你添麻烦了，后续如果有我能挽救的地方，尽管告诉我。不论对方什么要求，我都配合。”
诚心诚意说出这句话时，她甚至已经做好了要被送到谢纳那边的准备。但不知道为何，乌塞尔的脸色好像更难看了，他闭了闭眼，几乎是从牙缝挤出的两个字：“再说。”
程闲懒得纠结他的想法，利落丢下一句“行”就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她把院门一锁就开始了封闭式养伤，就连每日通勤打卡式的妮娜莎都被要求直接在宫殿起居了——程闲担心谢纳抓不到她，拿她身边人发泄。这些日子妮娜莎陪着她同进同出，太显眼了。
妮娜莎知道好赖，一边感念她的庇护一边将她的吩咐刻在了脑门上，平时绝不踏出院落外一步，每天只在程闲的指挥下研究研究新品，整理配方，再就是接手了部分侍女的工作，小心伺候程闲起居。所有涉及到工坊事宜，需要传话或者出门的工作都交给了乌塞尔的人。
反正生意是他的，自己的利益自己守吧。
程闲的心很小，只护得了她看得见的人。
事实证明她这一步走的挺对的。就在她画地为牢的这段时间里，整个都城因为这桩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一开始，乌塞尔准备了十几箱珠宝连同那个士兵的尸体一起送回了谢纳的宫殿，经历过这一次教训，他已经不再拿人作赔偿了，不过为了息事宁人，珠宝还是准备得足足的。
没想到谢纳这次居然硬气了，不仅退回了珠宝，还指明让乌塞尔交出程闲。他放话：事情起于程闲也该终于程闲，只要他把人交出来，这桩恩怨一笔勾销。
与此同时，他还派手下守在了乌塞尔的工坊和宫殿路上，想要抓住程闲颇为宠爱的那个奴隶作要挟。
不得不说，程闲这一举，不止让乌塞尔他们看到了她的弱点，也让谢纳抓到了空子。只是下手晚了一步，他的人蹲了几天也没蹲到人，谢纳就知道，这一手算盘落空了。
恰逢另一边乌塞尔也极其强硬地回绝了他的要求，谢纳气怒之下，又砍了一批奴隶，如法炮制，将尸体丢到了乌塞尔宫殿外。但这次，因为程闲自封院门，隔绝了所有沟通，再加上乌塞尔有意隐瞒，消息终究还是没传到程闲的耳朵里。
谢纳等了几天不见对方有反应，最后眼一眯，招来下属，采取了最后一策。于是几天后，被杀的那名士兵的家人突然有一天赶在早集的时候出现在帝国最高级司法大楼门口，呼天抢地替儿子喊冤，口口声声，程闲仗势行凶，当众谋害了她的儿子！
程闲？是谁？没人知道。
但要说前阵子广为流传的香皂，那大家就瞬间了解了。
仗势行凶？仗谁的势？
旁边有人偷偷指了指天，然后比了个三，于是周围人再次恍然：哦~原来是那位殿下啊~~~
最终的结果就是，在有心人的引导下，一件普普通通的官司转眼成了底比斯的头版头条，且照目前的热度涨势，未来一个月恐怕都没有能盖过它的新闻。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023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