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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报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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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世隐感觉不舒服,于是请假回了寝室。
他无精打采地走进了公用卫生间,还没来得及脱裤子,剧烈的踹门声就吓了他一跳。
孔世隐心里窝着一把火,他扯着嗓子喊道:“谁在这儿呢!踹你妹啊踹?没看见里面有人吗?!”
“怦!怦!怦!怦!”
对面恍若未闻,剧烈的踢踹声像夏日暴雨般打在薄薄的门板上。
“越说越来劲!”
孔世隐这下也顾不上别的了,他怒气冲冲地推开隔间的门,向外看去——
空无一人。
是啊,本来就是上课时间,宿舍楼的公用卫生间应该是没有人的。
孔世隐一愣,他下意识觉得是有人在搞恶作剧,但心里还是有点打怵。
在往寝室走的路上,孔世隐突然想起了时曳。
在高二的下半学期,时曳转到了他们高中。
对方是一个家境贫寒、安静孤僻的男生。
孔世隐总觉得对方有点奇怪,直到有一天,他意外发现了时曳藏起来的病历。
“轻度抑.郁症。”
那上面白纸黑字地写道。
孔世隐还是第一次在现实里看到有人患这种病,他嘴巴大,很快全宿舍的人就都知道了。
随后,诸如此类的流言在班级里传开。
“他开家长会好像从来只有姥爷过来……”
“抑郁症?感觉好酷!他以后会不会成为大艺术家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心里有病,怪不得……”
这些话很快传到了时曳的耳朵里,一天下午,他找到了孔世隐。
“是你偷看了我的病历单吧?”
那时候,孔世隐正窝在床铺上听英语听力,他摘下耳机,不耐烦地扬起了眉毛:“谁偷看你东西了?”
当时,他其实隐隐感觉心虚,但面上不显。
时曳冷着脸转过身,在一瞬间,孔世隐听见对方吐字清晰地说了句什么。
那是一句脏话。
至此,他们两个的梁子彻底结下了。
时曳很快便发现,自己的牙具总是莫名其妙地掉在水盆里;内勤检查总会在自己的床铺上发现碎纸屑;午休时有人用长长的晾衣杆故意把他戳醒……
孔世隐和他的小跟班杜旸越来越过分,而其他室友对此熟视无睹,权当没看见。
孔世隐家境不是一般的富裕,他对朋友大方得很,学习又好,更不用提老班赵明辉,他似乎收了对方父母的一笔大礼,平时就对其关爱有加……
总之,没有人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当什么出头鸟。
时曳试着向往日相处融洽的室友搭话,却总是换来一片沉默。
在大课间升旗时,孔世隐和杜旸大笑着推搡打闹,输掉的惩罚是“站在时曳身后”。
女生不太了解男生寝室的“风云涌动”,除了经常辅助老师做查寝名册的学委唐落落。
对方找到了孔世隐和杜旸,言辞委婉地想要了解情况:“时曳的床铺在查寝时总是不合格,你们有头绪吗?”
孔世隐和杜旸对视一眼,撇撇嘴:“患有心理疾病的人都不注重个人卫生呗。”
唐落落打听不到什么,只得作罢。
升入高三后,这些不痛不痒的行为有进一步升级的趋势。
时曳找到了班主任赵明辉。
对方从教案上抬起头,只是说:“青春期的男生之间产生摩擦很正常,你们作为学生,还是要以学习为主……”
时曳怔住了:“不对,不对,老师,这明明是校园霸……”
赵明辉的脸色变了,他打断了时曳,几乎是用一种质问的语气问:“你们有没有肢体冲突?”
时曳沉默了一会儿:“……没有。”
“那又算什么霸凌呢?”赵明辉松了一口气,他把眼镜摘下来,仔细地擦了擦,“你先回去吧,我会和你的室友们沟通的。”
随后,赵明辉把孔世隐和杜旸叫到办公室,不痛不痒地训斥了几句,此事不了了之。
孔世隐愈发肆无忌惮,在时曳去公共卫生间上厕所的时候,孔世隐可以通过隔板下方的缝隙看到那双熟悉而廉价的帆布鞋。
于是他就会——
“怦!怦!怦!怦!”
猛烈地踢踹卫生间门板。
……就像是刚才孔世隐在卫生间里所经历的那样。
空荡荡的走廊里光线昏暗,僻静幽深,没有一个人。
孔世隐越想越害怕,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等回到那间狭小熟悉的宿舍后,孔世隐就放松下来了,他脱掉鞋子往床上一扑,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梦乡。
孔世隐是被扎醒的。
他费力地睁开双眼,只觉得身下好像是有什么东西,硬得很。
他胡乱地摸索了一会儿,终于抓到了那些异物。
是被撕碎的硬纸板。
孔世隐一下子清醒过来,宿舍里温暖干燥,他却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硬纸板正是之前他和杜旸故意扔在时曳床铺上的那种。
孔世隐不敢多看,他慌慌张张地从床铺上爬起来,突然感觉什么东西戳了他一下。
是坚硬又冰冷的晾衣杆。
孔世隐僵硬地扭过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警情通报:十月十八号,揽牧高中高三学生孔某某于宿舍意外死亡。事件发生后,公安、教育、卫健等部门迅速组成联合调查工作组开展调查。通过现场勘查与法医鉴定等工作,警方认定孔某某为自缢身亡,排除刑事案件……
这几天,揽牧高中终于停课了。
接二连三的自缢事件将学校卷入了舆论的深渊,学生们放假回家,获得了短暂的假期。
星期四,弥斯来到了孔世隐家。
他的父母面容憔悴,眼睛红肿,失去了往日衣冠楚楚的姿态。
孔母把弥斯带到孔世隐的灵堂,拉着弥斯的手,泣不成声:“世隐,你朋友来看你了呜呜呜………儿子啊你心疼心疼爸爸妈妈,回来好不好……”
弥斯帮着保姆把这位精神崩溃的母亲送回了卧室。
返回灵堂后,弥斯给对方上了根香,然后和保姆攀谈起来。
弥斯不动声色地引导着对方:“我这次来,本想着给他买个朱砂手串,可惜结账的时候落在柜台了……我记得孔世隐好像很喜欢这类东西。”
保姆说:“确实是,他喜欢手串,天天戴在手上呢。唉,跟我家孩子一样大,发生这种事,父母得多心痛。”
弥斯顺势问:“孔世隐的那串朱砂,是在哪里买的?我也想买一串,同学一场,总归是想留个念想的。”
保姆说:“好像是在梵音阁求的?”
梵音阁是一家佛具店,位于承府路街道,离江晏家不算远。
弥斯得到了想要的消息,他无意在此久留,装模作样地和保姆说了几句话后便离开了。
二十三分钟。
唐落落躲在绿化带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孔家大门。
班长在孔家足足停留了二十三分钟。
唐落落把这一点记在手机备忘录里,然后一路尾随对方,来到了江家。
江晏的老爸正坐在当院里摘豆角。
弥斯淡定地走到他面前,然后伸出了手:“爸,我们学校要订二轮复习练习册,一共四百六十五。”
在旁边偷听的唐落落:“?”
不是,有收这笔钱吗?为什么她不知道?
江父对儿子的信任度明显很高,他二话不说,当即从裤兜里掏出了现金。
江晏没过多久就走出了家门。
唐落落赶紧跟上了他。
江晏目标明确,他来到了一家名为“梵音阁”的佛具店,没过多久便提着一包东西出来了。
唐落落看得分明,她咬咬唇,犹豫再三,还是拦在了弥斯面前。
弥斯早就注意到了对方,他眼皮撩了撩,似笑非笑道:“好巧啊学委。”
唐落落自知跟踪计划露馅,她尴尬地抹了一把脸,诚恳地道歉道:“对,对不起班长,我刚才不敢直接和你说,我怕你把我当成神经病……”
自那天体育课开始,唐落落便茶饭不思,心里充斥着莫名的预感。
她疑心是死去的时曳来找班长了。
而江晏今天去佛具店大卖特卖的行为更加坚定了她的猜测。
唐落落深吸一口气:“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班长的动作果然顿了顿。
唐落落的眼睛红红的,显然这几天没有休息好:“你和我说实话吧班长,是不是……时曳?”
弥斯毫不避讳地点点头:“下一个就是我。”
唐落落的脸色一片煞白,她不安地说:“时,时曳同学是周五坠亡的,今天不正是……”他的头七吗?
面前的少年“嗯”了一声,然后淡定地说:“所以我打算今晚回学校一趟。”
“你今天一定保护好自……”唐落落的眼睛瞪大了,她的声音颤抖起来,“你你你,你说什么?!”
早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唐落落一直在试图劝导疯狂作死的班长。
“这堆辟邪的东西也不一定有用,万一出事了……”
奈何班长大人铁了心,发誓要先发制鬼,立志给自己平淡的高三生涯填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唐落落一咬牙一跺脚:“行,那我今天也去!”
夜色逐渐浓郁起来,三中沉寂在一片黑暗里。
唐落落和班长翻过了围墙,打算从操场穿行,去往时曳的出事地——老教学楼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