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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下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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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慕人觉得脸颊发烫,他退后几步,用手扇了扇,低头回忆了会儿,全然不觉得他曾经有过这样的“丑态”。
他甚至在想这会不会是岁温自己想象出来的画面,或是这画上的并不是他,而是别人?
可他没有勇气抬起头再看一遍。
他连其他架子上挂着的画也不想再看,赶紧转身道:“快带我回去,快回去。”
说完,忽然听见门外有说话声,好像谁路过,停在了门前,纪慕人吓得赶紧找地方躲,他往那帷幔后跑,伸手要拉,忽然间周围金光顿显,他都来不及闭眼,眼前那帷幔就变成了萧岁温。
......
他手都伸出去了,意识过来的时候,已经抓着萧岁温的衣领了。
萧岁温惊讶地望着他。
纪慕人赶紧放手,后退一步,腿又磕到了长椅,跌坐下来。
萧岁温伸手扶了一下。
“二哥!!你怎么忽然消失了!!这也太突然了,把我们都吓了一跳!!”纪楚衣在一旁大声嚷嚷。
萧岁温喉咙滚动了一下,显得和纪慕人一样紧张,两人互相望着,谁也不说话。
空气有些微妙的焦灼。
一声杯子碎裂,吓得纪慕人一哆嗦,扭头一看,游桑捡了地上碎片,小心地放到桌上,笑道:“不好意思,不小心碰到了。”
说罢,游桑低头看了一眼,用脚将飞到纪楚衣脚边的碎片踩了过来。
纪慕人被解救了似的坐正,将双手放到桌子上,他避开萧岁温的眼神,看着游桑,道:“咱们今日便启程吧,去京城路远,早些去的好。”
游桑看了萧岁温一眼,他不知道那间“萧岁温小时候住过的屋子”里到底放了什么,但他知道两人之间不对劲,于是故意打碎了杯子,纪楚衣没有眼力见,还在一旁追问纪慕人去哪了,眼见纪慕人有些焦灼,游桑又帮了他一把。
“去京城得准备马车,不如阎君与我一道出去找找?”
纪慕人万分感激。
萧岁温一听,抬起头,“马车?我有——”
“要普通的马车!”纪慕人赶紧接话,要是坐岁温的轿子,一路上光是抬轿的小鬼就要吓坏不少人,“岁温,拜托了。”
萧岁温这次没看纪慕人,他点了点头,抬手打了个响指,一名鬼侍凭空而现。
“去找一辆马车。”萧岁温说完,鬼侍点了头,就消失了。
游桑无奈闭了眼,揉了揉太阳穴。
纪慕人不知说什么,抬起空杯子喝了一口,空吸了一下觉得更渴了,他舔了舔唇,放下杯子发现坐着的三人眼神奇怪。
“怎,怎么了?”
纪楚衣举起一个杯子,晃了晃,“二哥,你的杯子在这,那个是阎王哥哥的。”
纪慕人猛地咳起来,纪楚衣赶紧伸手拍着他二哥后背,“二哥,你别急,我再给你倒点水!”
纪楚衣拎起水壶,发现里面空了,正要端自己的杯子给纪慕人。
萧岁温看着纪楚衣的动作,忽然道:“马车来了,哥哥,咱们走吧。”
纪慕人和萧岁温上了马车,游桑朝纪楚衣比了个请的姿势,等纪楚衣上去了,游桑才跳坐上去,拿起马鞭。
站在一旁的莫溶溶无甚表情地望着他。
“别看了,上来赶马车。”
其实游桑自己都没做过这事。
他好歹是莫疆王室,以往出门也是八抬大轿,架势不输段揽月,只是自从做了送行者,他就独来独往惯了,要不是身后坐的一位是天界太子,一位是地府阎君,还有一个纪楚衣,他是断不可能为别人驾马车的。
莫溶溶也是个硬脾气,就是不上马车,游桑没耐心“请”他上车,于是抬手扬鞭,马车缓缓向前。
莫溶溶心中计较着,想趁机就站在原地,等马车走远,只要他不走就不算逃跑吧,但腕间灵草忽然闪起光来,拖着他猛地向前,他追着马车跑了一段路,累的气喘吁吁,终于一咬牙,跃上马车顶,又跳到了游桑身边坐下。
莫溶溶龇牙咧嘴看着游桑,游桑一只腿曲着,手臂搭在膝盖上,仔细看着浓雾里的路,根本不理会他。
听见车顶那一声动静,纪慕人抬了下头,忽然间想起还没和祖母告别,他还要将那药粉送给祖母,于是冲车帘外道:“游公子!麻烦你先去一趟纪府!”
游桑应了。
车马到纪府后,纪慕人跳下车去,萧岁温和纪楚衣都跟着下来了。
“我一个人进去就好了,这里到处都是雾,我们别走散了。”
“不行啊二哥,回都回来了,我还要进去看看我娘,我还有好多话要和她说!”纪楚衣提着衣摆,忙着要冲进去。
纪慕人霎时慌了,他跑上前展开双臂拦着纪楚衣,“来不及了楚衣,我进去只是送药粉的,不会耽搁太久。”
纪楚衣不听,好不容易到家门口了,是一定要见娘一面的。
眼见萧岁温要出手了,游桑跳下马车,先一步拉住纪楚衣,“听你二哥的吧,你要是进去了中了什么幻境,你二哥还得去救你,你忘记上次吃的苦头了吗?”
纪楚衣一回忆,忽然觉得手臂疼,他搓了搓手臂,双脚像灌了铅一样走不动了。
“那,那二哥,你别忘了给爹和娘送药粉,你在帮我和娘说一声,让她别担心我!”
纪楚衣说这话的时候犹犹豫豫的,似乎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
但若是他二哥走了,他整日待在纪府看爹娘的脸也没啥意思,最重要的是城里出了这样的大事,现在看来显然只有他二哥和阎王哥哥能救百姓,从小平庸的他,顿生救世之心,或许他二哥缺了他还真不行,若是他做成了什么,回来之后父亲就不会再说他无用了。
再加上......
他回头看了一眼游桑。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游桑就会觉得心情大好,他似乎很愿意待在游桑身边。
纪慕人点了点头,转身冲进了纪府。
他对纪府轻车熟路,闭着眼也能走。他顺利给祖母送了药粉,又分了一些给院中下人,简单与祖母说了几句,祖母本还担心楚衣会给纪慕人添乱,但又一想,两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是有的,她要是硬留下楚衣,反而会伤了兄弟情,也就作罢。
纪慕人出了祖母的院子,又去找父亲,父亲意外地变得很憔悴,他躲在屋子里一直拨着算盘,眼神空洞。
见到纪慕人,纪丞是开心的,他下意识要站起来迎,但不知为何,又低头坐了下来。
纪慕人简单地说了一下城中的状况,又给了父亲一些药粉,最后才说了纪夫人死了的事。
纪丞每听一句,神色都更加绝望,他的食指在算盘珠子上来回滚着,越滚越快。
但纪慕人说的每一件好像对他来说都不“致命”,好像只是下了场暴雨,淹了一些不算珍贵的货品,仅仅是有些损失。
纪丞斟酌了半天,长长叹了口气,道:“一切都拜托你了。”
纪慕人不知道父亲拜托的是哪一件,他想了想,道:“父亲放心,太子只是暂时牵制纪府,等太子拿到想要的东西,这头就会松手。”
纪丞衰颓的脸上终于露出点惨淡的笑。
纪慕人猜得没错,父亲拜托的只是纪府生意。
说完这些,纪慕人站了会儿,头抬了又低,低了头抬,却始终没有等到纪丞在说什么,他才道:“父亲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纪丞摆摆手,道:“快些去吧,别耽误了你的事。”
纪慕人喉间吞咽,抬眸望着父亲。
纪丞到最后也没有问纪楚衣一句。
纪慕人恭敬地退了出来。
回到马车边时,那四人各站各的,谁也不挨着谁,纪楚衣先跑过来,拉着纪慕人的衣袖,问道:“二哥,娘和爹可还好??娘有没有说你,她一定阻止你把我带走吧,你怎么说的?祖母呢?祖母可还好?”
纪慕人没有看纪楚衣的眼睛,小声说了句:“都好。”
“咱们快走吧,城里的雾气越来越浓了,哥哥别在下面站太久。”萧岁温说罢,抬手给纪府布了新的结界,并在临走时交代了鬼侍守好纪府。
游桑驾着马车出了阴阳岳往京城方向去。
说来也怪,出了阴阳岳,雾气就逐渐淡下来,不过游桑不敢耽误,一直打马向前,连行一日未停,车内纪慕人和萧岁温都睁着眼,各自不知想着什么,一旁闭眼呼呼睡的纪楚衣忽然皱着眉睁了眼,匆忙起身敲了敲车壁,说是想要解手。
游桑停了马车,纪楚衣撩开车帘,因为尚未清醒,迷迷糊糊又尿急,就没注意看前面,于是一脚踢在莫溶溶后背上,莫溶溶也有些恍惚,只觉后背一疼,重心不稳摔下了马车。
他吃痛地皱起眉,双手杵着地,还没直起身,后背一个重物跟着砸下来。
纪楚衣“哎呦”一声,游桑忙过去扶人。
纪慕人撩开车帘:“怎么了?”
游桑扶起纪楚衣,纪楚衣憋不住,也不管摔疼了哪,小跑着就冲出去。
游桑跟着纪楚衣,朝身后摆摆手,道:“没事,我跟着他去。”
纪慕人见两人走远,又低头看着气得“嗤嗤”喘气的莫溶溶,问道:“你没事吧?”
莫溶溶转头,恶狠狠瞪着他,好像刚才“暗下黑脚”的人是纪慕人似的。
他依然什么话也不说,又坐回到原来的位置。
三人在马车上等了许久,也不见那两人回来,纪慕人问了句:“会不会出什么事了?岁温,我去找找吧。”
纪慕人刚起身就被萧岁温拉住了,萧岁温悄声道:“哥哥别动,有东西。”
“嗯?”纪慕人凝神仔细一听,只听见像蛇信子一般的嘶嘶声,“是莫溶溶的声音?”
萧岁温皱着眉,摇了摇头:“别的,很多。”
纪慕人悄声问道:“很多什么?狼吗,还是妖?”
萧岁温道:“地府的味道,是死东西。”
难怪纪慕人察觉不出来,他又道:“糟了,楚衣!”
纪慕人一把掀开车帘准备跳出去,却见马车四周着密密麻麻的人,这些人姿势十分奇怪,头都或多或少以奇特的角度扭曲着,四肢瘫软无力,身上伤口翻出白肉来,他们眼睛布满血丝,双目无神,嘴角流着口水。
莫溶溶伏在马背上,朝这些奇怪的东西吐着蛇信子。
“这些是什么东西!?”纪慕人有点反胃。
萧岁温跟着探出头,道:“我派小鬼来处理,这些估计是被操控的死尸,体内有碎魂,勾一勾就都老实了,哥哥进来吧。”
说罢,萧岁温正要拿腰间令牌,却听纪慕人伸手道:“等等!”
萧岁温停住动作,循着纪慕人的眼神望去。
见人群最前面,有一个穿红裙的小女孩,女孩的衣裙破破烂烂,脚上的鞋却是崭新的,她双手直直向前伸着,仰着头摇摇晃晃地往马车这走。
她好像很着急似的,全身虽僵硬,但手指却抖得厉害。
莫溶溶转头对着小女孩发出“嘶”声,而小女孩每走一步,嘴里也发出稚嫩的哼唧声。
萧岁温拦着纪慕人面前,掌中顿生鬼火。
忽然间,小女孩停住了,她的头以微小的角度扭动了几下,好像在找方向。
“她好像在找谁。”纪慕人刚说完,就见小女孩忽然不动了,那手指就刚好对着他,倏然跪了下来。
这一动作把莫溶溶吓了一跳,还以为这是小女孩奇怪的攻势,他也跟着将身子伏得更低,以便做出反击。
纪慕人觉得奇怪,转头和萧岁温对视一眼,接着,围过来的死尸群一个接一个地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