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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青棠来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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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瑜一把抱起飞奔的小兽,便看到拿着大剪子的云郁遥从后头缓缓走了过来。
少女今日着了一袭轻薄的白色纱衣,裙摆处却不知为何沾染些细小的泥点,在洁白的衣裙分外醒目,她的袖子被高高挽起,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阳光落在她身上,她好似披上了一件轻柔的金色纱衣,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长生殿书案上摆放的那樽蜜合色瓷瓶。
见到他手中的朏朏,她的眼睛唰地一亮。
朏朏瞧见她这幅模样,金黄色的眼睛瞪地如一对铜铃,扭着圆滚滚往玄瑜的袖子里躲去。
“你这是要做什么?”
玄瑜无奈地将小兽捉出,轻轻按住它不断扭动的身子。
“现在天气越来越热了,我想替朏朏将毛修短一些。”
云郁遥晃动了一下手中的剪刀,泛着寒光的剪子一开一合,发出清脆的“咔擦”声。
“是该将毛理一理了,”玄瑜摸摸朏朏厚厚的绒毛,仔细打量着这圆滚滚的小兽,“晚些时候我来吧。”
“你会修理兽毛吗?”云郁遥怀疑地瞥了一眼他修长的手指,“我稍懂些打理花草之道,修理兽毛想来同修理花草也无太大的区别。”
从前在鹿台山时,云起殿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她呵护长大的,闲暇之时她就会拿着大剪子在院中晃悠,将花草树木修剪成她想要的模样。
满院千奇百怪的花草树木,只有师父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师兄师姐则只会摸着她的脑袋:“小师妹就是棒!”
“你以为灵囿中的灵兽是由谁来打理?”玄瑜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按照修剪草木的办法修理兽毛,此方法太过随意。”
朏朏乖巧地趴在玄瑜手臂上,赞同地点了点头。
“是么?”
云郁遥面上露出一丝遗憾的神色,只好作罢。
暑气腾腾,后山的树木愈发枝繁叶茂,四处都响彻着喧嚣的蝉鸣。一只蝉忽然从枝上坠落在地,朏朏立即猛扑上去,追着蝉跑远了。
二人并肩同行,沿着碎石小径朝着长生殿的方向走去。
“我已将北山地宫之事上报给了昊天,”玄瑜偏头看向云郁遥,目光柔和了几分,“以及星衍宗覆灭之事。神界会派出专人调查。”
“没将我的身份透露出去吧?”
云郁遥瞳孔一震,谨慎地问了一句。
“我既然答应你了,自然不会食言。”
玄瑜低声笑了一下。
“按照青棠所说,灵魍族族的目标应是地宫上的那处离火阵吧,”云郁遥嘴里含着颗莲子糖,声音含糊不清地接着道,“妖族无法踏出结界抵达南溟,便使用暗纸鸢控制了青棠,想要利用她解开阵法,可是青棠无法解开阵法,妖族便又控制了青棠将云昭捉去解阵。”
妖族为了解开北山那处阵法煞费苦心。
被覆灭的星衍宗是有着千年底蕴修习阵法的宗门。
两件事情都涉及到了阵法。
云郁遥忽然灵光一现,她“嘎吱嘎吱”地将莲子糖咬碎,囫囵地吞下,停在一簇盛放的斗雪红前开口了:
“你说,是不是我的师门中藏着什么阵法秘图,秘图上记载着北山阵法的破译之法,灵魍族便用暗纸鸢控制了凌鸢,让她偷袭星衍宗来抢夺秘图呢?”
但她又飞快地否认了这个想法:
“青棠身在赤水之北,毗邻灵魍族,才得以让灵魍族有机可乘种下了暗纸鸢,但凌鸢是天机宫的上生星君,灵魍族绝无可能踏入神界给她种下暗纸鸢,”她顿了顿,又飞快地否认了这个想法:“更何况,受暗纸鸢控制之人,并无自我意识,那日在鹿台山,她的意识可清醒得很。她倒是有可能早已投靠了灵魍族,替灵魍族在神界。”
“你师门的确是有张不传世的秘图。”
玄瑜将一朵半开的红花从枝上折下,细细剔除枝条上的小刺后,递给了云郁遥。
“你怎么会知道此事?”
云郁遥抬手接过那支艳丽的花,又忆起那日她询问玄瑜将她留神界有需要何报酬之时,他只答了一句日后得空带他去一趟星衍宗。
哼,当时她便疑惑,星衍宗已是一片废墟,他要去那里做什么,原来是别有用心。
她紧紧捏着那株斗雪红,耷拉着眼皮:“可我我这个亲传弟子对什么阵法秘图毫不知情。”
已经到达长生殿的门口了,玄瑜走在前头将门推开。
听闻此话,又忆起星衍宗早已没落的状况,回头睨了她一眼:“或许你师父也不知晓此事。
“连我师父都不知晓此事,那你又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云郁遥闷闷不乐地开口了。
“我如何知晓此事,这就说来话长了。”
玄瑜把他的来历大致同云郁遥讲述了一遍。
“你是说那位远古先神与幽都的灵阵师前辈一共绘制了两张太初玄图?一张残缺不全的留在了文源阁,另一张完整的放在了星衍宗?”云郁遥拨动着插在白瓷瓶中的那株斗雪红。
玄瑜的嘴角微微一抽,这话说的固然没错,可听起来着实变扭了些。
玄瑜正思索着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轩榥“咣当”一声忽而被打开了。
二人一齐抬头望去,原来是青鸟带着从人间收集的玉笏回来了。
原本空荡荡地书案转眼就被填满了待批阅的文书。
云郁遥头疼地抽出一枚玉笏,一目十行地瞟了一眼上面刻着的内容。
这是一枚来自南溟国的玉笏。
它大致讲了这么一件事情:在南溟国的浮玉镇上,有一家灯笼铺,里面有个青衣女郎善于制作精巧的灯笼,若恰逢梅雨时节,在房门口悬挂上一盏这位女郎制作的灯笼,天便会放晴;若是船只要出海,也可去寻青衣女郎买上几盏灯笼,供奉在龙王庙中,则出行的船只便可一路顺风。
云郁遥捏着那枚玉笏莞尔一笑。
这浮玉镇灯笼铺的青衣女郎说的不就是青棠吗?
她现在花灯铺过得应当真不错。
“你的信。”玄瑜从青鸟的爪子上解下一条一尺见方的白绸,递给了她。
“嗯?谁还会给我写信?”
云郁遥接过那段白绸定睛一看,落款处的“青棠”二字映入眼帘。
她唇角勾起,把白绸在长案上仔细地铺展开,开始阅读起来。
瞧见开头那句“他日一别,你我许久未见。”时,她的脸上便荡漾起几分欢喜的笑容。
“我与青棠不久前才相互告别过,这才没过两日她便想我了。”
云郁遥将信件内容全部看完后,美滋滋地把那匹白绸握在手上:“青棠说人间的上元节将至,今年浮玉镇的鳌山灯由她负责制作,邀请我们二人同去观赏呢!”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玄瑜忍俊不禁,“在她看来,你们的确许久未见了。”
云郁遥才不管这么多,只见她大手一挥,摆在那几个狸猫形的玉雕便被她收入挎包中,又见她寻来敲果子用的竹竿,一溜烟便往后山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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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时分,云郁遥同玄瑜如期到达了青棠所在的灯笼铺。
这间灯笼铺的变化极大。
在云郁遥的印象中,原本的店铺只是间置锥之地,现在的面积至少扩大了两倍。
青棠站在店铺门口的石阶上同来客交谈,她热情地与客人攀谈着,穿梭在各类花灯间。
灯火辉煌间,那是一张笑盈盈、闪动着期待的脸。
云郁遥在心里默默地想,她的变化也很大。
若说从前的她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那么现在的她已完全融入这市井之中。
送走客人后,青棠抬头望了一眼昏暗的天色,估摸着云郁遥二人也快要抵达了。
她往铺子门口的瞧去,果不其然,那二人远远地并肩立在一棵柳树下。
还有那只唤作“朏朏”的小兽,似乎又圆润了不少,此刻正乖巧地趴在云郁遥的臂弯上,铜铃般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青棠将他们二人带入后院。
墙角那棵柿子树上仍旧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与从前不同的是,现在的每一盏花灯都变得格外精美绝伦。
青棠端着枣泥糕与漉梨汁过来时,看到的便是云郁遥立在柿子树下端详着满树的花灯。
瞧见青端着吃食过来了,云郁遥一溜烟地便跑了过来。
她从身侧的挎包里掏出了好几个形态各异的狸猫玉雕,整整齐齐地码在石桌上。
接着她又扯了扯玄瑜的袖子。
玄瑜一脸头疼的表情,祭出自己乾坤袋。
一个鼓鼓囊囊的褡裢被拎了出来。
云郁遥松开褡裢,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果子骨碌碌地一齐滚了出来。
有一枚红玛瑙似的小果子甚至都滚落到了地上,朏朏飞扑着跑去把它叼住。
“特意给你带的。”云郁遥喜滋滋道,“这些仙果是我在招摇山挑选的,它们可甜了。”
“多谢你。”青棠弯起嘴角,“我也有东西送给你。”